接著,戒嗔朗聲說道:
「簡單地說,這是佛門弟子潛心修行的標誌。通俗點說,凡人不遇佛法,易被假象所惑,內心時時向外攀緣,不能反歸自性。十指合於一處,置於心口,表示全心全意,所謂「十指連心」,平時十指散亂,代表散亂的妄心,現合於一處,代表一心。佛經有云:制心一處,無事不辦。又有「一心不亂」、「一心皈依」之說。」
陸宇點點頭,臉上神情若有所思:「大師能否再細細說來?小子愚鈍,還請大師見諒。」
戒嗔笑道:「好,老衲再講細一點。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雙手,手有向外抓握器物的功用,佛門將此情況命名為「攀緣」。殺、盜、淫、酒皆賴於手。凡人什麼都想抓,抓名抓利抓權,越多越好,這是「貪」。又因「貪」而產生怨恨、仇視和損害他人的心理,以手來傷人壞物,這便是「嗔」。還有,因心性愚昧,迷於事理,產生分別心,糾結於人我之分,手又會間接地傷人壞物,這即是「癡」。雙手合十,即雙手掌心相合,代表止住雙手的妄動,收斂鬆懈的身心,是為息滅「貪、嗔、癡」也。故而,佛門弟子時時雙手合十,乃是時刻不忘修行之故。」
陸宇聽罷,頓時眼中精光四射,茅塞頓開,忙雙手合十,對戒嗔躬身答謝。戒嗔呵呵笑道:「施主頗有佛緣,他日若有煩惱,不妨到大慈悲寺找戒嗔一談,今日戒嗔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陸宇抱拳恭送,戒嗔莞爾,眨眼消失不見。
「陸宗主,甄某與戒嗔大師相交多年,知他一心鑽研佛法,向來謹言慎行,像今日這般主動邀人到大慈悲寺的情況,以往是從未有過的,看來他對你很是看重呢!」甄無形笑著說道。
「甄宗主說笑了,戒嗔大師佛法圓通,虛懷若谷,寶相莊嚴,今日得見已是陸某三生有幸,豈敢多想其他。」陸宇謙虛地說道,隨即話鋒一轉,「甄宗主,今日多有勞累,不如到丹宗之內喝上幾杯,小住幾日,陸某也好盡下地主之誼。」
「陸宗主客氣了,其實,今日最累的還是您,再加叨擾多有不便,改日甄某備下酒宴邀您來混元宗小坐,還望陸宗主賞光。」說罷抱拳請辭,陸宇也沒有多留,甄無形便帶著混元宗眾弟子一同離開了。
小龍山,丹宗丹事堂內,徐有道異常憤怒,矮小的身軀止不住地搖晃,好不容易壓下躁動的情緒,用略顯生硬的平和語氣問陸宇道:
「宗主,我身為丹宗弟子,明白自己的身份,本不應該對您的決定指手畫腳,但您明明知道甄無形是殺害我師父的仇人,而且我方佔盡優勢,連戒嗔大師都站在我們這一邊,那可是報仇的絕佳機會啊!你為何還對他畢恭畢敬,不但放走了他,還與他稱兄道弟?弟子愚鈍,您能否告訴我您這樣做到底是為的什麼?弟子懇請宗主給予解釋!」徐有道瞪著雙眼,呼呼地喘著粗氣。
「那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我為什麼要報仇?要報自己報去!」陸宇瞪著眼睛說道。
「我…我有那能耐,還能用你!?」徐有道雖然有些心虛,卻仍是死鴨子嘴硬。
「哼!那我倒要問問你,我憑什麼讓你用?我本來與丹宗毫無干係,被你強拉來做什麼宗主,卻莫名其妙的就與人大戰一場,殺了二百餘人,接著又連遭強敵,幸好最後戒嗔大師明曉事理,否則我陸宇這次連同乾兒子都得葬在這裡!我圖什麼?自己該幹的事還沒有辦,哪有那麼多功夫與你閒扯蛋!」陸宇火冒三丈,恨不得將徐有道倒提起來暴打一頓,轉頭看了看鐵柱的斷臂,心裡說不出的煩躁: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幫手居然這麼快就受了重創!
鐵柱咧開厚厚的嘴唇朝陸宇嘿嘿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礙事,陸宇看在眼裡,心頭更加不是滋味。
「那…那你吃了師父的『火元丹』就白吃了?」徐有道仍在堅持。
「誰能證明我吃了?就憑你那一句我師父說的就能作數?就想以此要挾我為你做事嗎?!」陸宇聲音陡然提高了。
徐有道慌忙跪下:「宗主息怒!弟子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挾制您老人家啊!弟子有口無心,思慮不周,宗主千萬不要怪罪!弟子知錯了!」
「哼!」陸宇挺身站起,「徐有道,你知錯嗎?你並不知錯!丹宗初建,基礎薄弱,凡事必須多加小心,結仇不如結友,萬事以和為貴,步步穩紮穩打,方能逐步壯大,遠親不如近鄰,那甄無形是個人物,心機深沉,善於把握局勢,他見戒嗔轉變了態,又見鐵柱實力非凡,便果斷放棄了賈正道,與我們交好,而我們立足未穩,正好也可借他一部分力!再者,你方才說我們佔盡上風,實則不然,那甄無形既然能把戒嗔那樣的大能請來,足見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果當時我們與他反目,你說說看,戒嗔會幫我們嗎?!鐵柱敵不過戒嗔,我們幾人合力也未必拿得下甄無形!更何況他還帶了那麼多的弟子前來助陣!」
徐有道低下頭琢磨了一會兒,嘟噥道:「我看戒嗔大師辦事挺好,挺講道理的,應該不會幫他….」
「糊塗!」黑三兒接下話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活了這麼大歲數,怎麼連這點東西都沒看出來?那戒嗔早就把事情始末看得清清楚楚,但他還是催促雙方化敵為友,實際上就是在幫甄無形!我告訴你,一旦雙方動手,戒嗔肯定會幫甄無形!即使不殺了我們,也不會讓我們好過!」
「戒嗔大師的確是位大德高僧,但即使德行再好,他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會講感情,就會有私念,事情與他無關他自會主持公道,但若是與他有了關係,那公道也就淡然無存了!」陳子昂的話語裡頗有一點苦口婆心的味道。
徐有道見眾人都這樣說,便不再吭聲,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起來,似在等候陸宇發落。
看徐有道一副認錯了的態,眾人紛紛望向陸宇,陸宇微微皺了下眉,說道:
「下次記得說話做事前先過一下腦子,免得再犯這樣的錯誤!」
「是!弟子知錯!」徐有道趕忙答話。
「有功則賞,有過必罰!此前你臨陣裝慫也就罷了,今天居然敢對本宗主大吼大叫、怒目相向,看來你也沒把我這個宗主放在眼裡!我必須狠狠地懲罰你,讓你長長記性!」陸宇咬牙切齒地說道。
弟子願受責罰!任憑宗主處置!」徐有道叩頭說道。
「罰你兩日之內尋齊『百景丹』所需藥材,調好方子,第三日我來和你一同煉丹!」陸宇說道。
眾人聞言同時瞪大了眼睛,一個想法不約而同地跳了出來:你來煉丹?我沒聽錯?貌似你從未接觸過煉丹的啊,這樣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
「呵呵,到時我會給你們一個驚喜的!」一個聲音突然在眾人腦海裡響起,眾人同時張大了嘴巴,因為他們分明看到陸宇的嘴巴並沒有張開。
「神識傳音!」眾人彼此對視一眼,人人眼中皆是興奮與驚訝之色。
「回宗主!這過去的十來天裡我們幾人全都行動起來了,庫房內常規藥材已經基本備齊,煉製『百景丹』所需材料只欠三味藥材,但是我覺得這三味藥恐怕咱們小龍山上是沒有的了,因為太難得了!」徐有道略有些沮喪地說道。
「差哪三味藥材?」
「蟲草、髮菜、橄欖花。這三味藥材倒不是說有多珍貴,關鍵是產量稀少,且三者需要在不同時節採摘,很難在同一時間聚齊。」徐有道解釋說。
「好,我知道了,」陸宇想了想說道,「把這三味藥的圖樣給我看看!」
「宗主,請看!」卻是陳子昂將一本「萬古單方」攤在自己手上,遞給了陸宇,「這是其中一味—「蟲草」,因為需要『百景丹』的緣故,我們幾人在過去的兩天裡已經是全力以赴地找這三味藥了,但是很遺憾,一味都沒有找到。」
「老大,這個就是『髮菜』!」黑三兒也攤開了一本「萬古單方」,湊過來指著書中一個插圖說道。
「這個是『橄欖花』,宗主。」卻是婉婷也湊了上來。
「哦,那就這樣,」陸宇說道,「我們五人明日一同下山尋藥,可以走得遠些,自己估算距離,太陽下山前返回來檢查成果。鐵柱負責看守宗門,不得離開山門半步。」
「是!宗主!」眾人齊聲應諾。
待幾人散去後,陸宇心道:這徐有道太沒規矩了,今次本想懲罰他一下,沒成想居然又讓他躲了過去,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