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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五章盼得歸期 文 / 憶天一夢

    「不敬,那又怎樣?」吳陰天挑起眉毛,恨道:「難道,你會對那樣一個人忠心耿耿麼?」

    沁兒被問得驀然僵住。長久以來,她內心也一直在對抗著柳飛揚的種種劣行,她曾反覆地問過自己,為什麼自己還願意留在柳飛揚身邊,聽從他的擺佈?然而,她一個弱質女子能夠去哪裡,隨波逐流,只因她轉不動命運的齒輪,一切都無從改變。

    吳陰天見沁兒呆立地樣子,心中暗笑,假如能把沁兒拉攏過來,那麼贏柳飛揚的勝算便多了五成。他趁機又去搭沁兒的肩,結果卻被沁兒有意識地避過了。

    沁兒雖然看不清楚自己,但還能看清吳陰天,雖然同情他的境遇,但也同時覺得這個人有著超乎常人的心思,從他嘴裡說出的那番動聽的話,怎可相信?

    沁兒漠然,她不想再在這個昏暗的密室中停留片刻,這裡空氣污濁得令她窒息,她感覺胸口很悶,悶得一定要回到地面上去,在玉橋上發一會兒呆,看看柳枝輕拂水面,看看塘中錦鯉游水。於是,沁兒衝了出去,奔向她嚮往的地方。

    人人都有嚮往的地方。楊樂天心中嚮往的地方是神魔崖,因為琳兒在那裡等他回家。

    當楊樂天回到天神教的時,望見那唇紅齒白的回眸一笑,頓感心神清明,如夏日裡飲下一口冰涼的泉水,爽透全身。

    「爹爹,爹爹。」寒兒從母親身上滑下來,興沖沖地跑向楊樂天。

    「寒兒!」楊樂天笑逐顏開,抱起寒兒,原地轉起了圈圈。

    興奮地摟著爹爹的脖子,寒兒咯咯笑得合不攏嘴。自從楊樂天下山,寒兒就跟著娘一天天在神魔崖上數日子,心中的期盼也是越來越重。

    當初楊樂天認下寒兒的時候,寒兒還怯懦地向娘身後躲,寧肯相信那個冰冷的夜裡歡是他爹爹,也不願意認這個病怏怏的陌生人做父親。但小孩子熟絡的很快,楊樂天陪他玩了幾日,寒兒便對這個爹爹從心底裡生出莫名的依賴來。若不是那日爹爹走得急,他一定會纏著楊樂天,領著他小手一起上路。

    「樂天,快放下寒兒,你身子受不了。」琳兒款款上前。

    楊樂天把兒子高高舉過頭頂,看著寒兒肉嘟嘟的小臉和天真無邪的笑容,他也咧開了雙唇,笑得如孩子般燦爛:「無礙。你看,我們的寒兒多可愛。」

    「嗯。樂天,你的氣色好了很多。」琳兒目不轉睛地望著樂天,竟然發現丈夫的臉色不似臨走時的蒼白,清俊的頰面上隱隱地泛著絲絲縷縷的粉光。

    「那是因為我的武功恢復了。」楊樂天略挑眉梢,神采飛揚。

    「武功恢復!」琳兒大呼出來,忙掩住驚訝的口齒,不可思議地望著丈夫,真的麼,這是真的麼?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裡的不可思議瞬間轉為了喜悅,「就是說你不會……」當著寒兒的面,琳兒沒有把最後那個「死」字說出口。

    楊樂天微一遲疑,泯了泯唇,點了頭默應。

    「真的,這是真的麼?」難以言喻的激動瞬間衝上琳兒的心頭,令她的肩頭微微顫抖,可她還是難以置信,於是又確認了一遍。

    楊樂天再次點頭,甜蜜的嘴角隱藏著苦澀的意味。

    琳兒的眼眶完全被淚水浸濕,面前的樂天模糊起來,她忙用手去拭,生怕看不清丈夫的樣貌。楊樂天放下寒兒,牽起琳兒的手,深情的眸子洞穿了她柔軟的心底,「琳兒,我會在我有生之年,給你幸福。」

    丈夫溫暖的手心傳遞出無比堅定的力量,琳兒眨眨眼睛,又從眸底奔湧出無數淚花,一連串地淌落到他冰冷的手背上。

    「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楊樂天淡淡地笑著,伸手幫琳兒擦拭淚痕,眸光溫柔多情。

    「娘,別傷心了,爹爹都回來了!」寒兒仰著頭,一本正經地勸道。

    楊樂天摸摸寒兒的小毛頭,寵溺地笑了,「你看,這小子多懂事。」

    琳兒看著小人兒踮著腳,拉扯著她的衣角,那乖巧可人的小模樣,不禁「嗤」地一笑。陽光燦燦,眼角的淚花被風拂過,閃動著晶瑩的光,琳兒俯身將寒兒抱起,一家三口緊緊相擁。

    「真羨慕你們!」語聲清脆,從風中傳來。

    楊樂天詫異回頭,驀地一愣:「世子。」

    「哎,還是叫我尋公子,世子封號已被褫奪,我現在的身份是朝廷欽犯。」

    尋譽話語間流露出無比的落寞,說話都像是在歎氣。

    楊樂天略一沉吟,笑了:「本來皇家封號就乃身外之物,尋公子不必介懷,只是這次下山,沒能救出老王爺,楊某深表抱歉。」

    「姐夫可千萬別這麼說,是尋譽欠了你的情才對。」尋譽皺起了眉,仔細打量起楊樂天,邊問:「姐夫,聽說你為此事挨了一劍,傷在哪裡,嚴不嚴重?」

    楊樂天揚起劍眉,抬手按向腹間,但那隻手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緩緩上移,一直移向胸膛,偏在心間頓住。

    尋譽登時變了臉色:「什麼,一劍穿心?」

    楊樂天搖搖頭,微微一笑:「我是這裡還痛,你一提我就愧疚得痛。」

    琳兒臉色一轉,卻是急了,「樂天,你真的被劍刺傷了?快讓我看看。」

    「不用慌張,小傷而已。」楊樂天轉頭安撫琳兒,「已經痊癒了。」

    尋譽聽此一言,一顆惴惴的心也安定下來,既然救人之事失敗,他也無謂再去計較什麼。蹬上一塊大石,他站在神魔崖的巔峰,不是鳥瞰,而是轉眼向那無垠的天邊望去。

    湛藍的天空中,沒有雲朵,一輪火紅的日頭懸在西空,發揮著餘熱,連晚秋的風都被它烤得不再那麼涼了,然而,日頭再暖,也阻礙不了冬日的腳步,更無法令時間停止。

    自那天以後,他們父子就被分別關押起來,他便再沒有見過父親了。

    眼睜睜看著父親被圈上沉重的鐵鏈,震驚的他跪在原地說不上半句話,直至被官差從後面踢了一腳,同樣套上一副冷冰冰的枷鎖,他才相信那不是在做夢。「秋後問斬」四個字,是宣讀詔書的太監清清楚楚地說出來的。那些事情尋譽永遠無法忘記……

    後來,他在街上如行屍走肉般的行走,身後跟著一隊的王府家奴,浩浩蕩蕩,在官差的呼呼喝喝下,招搖過市。父王走在當前,回過頭對他說了一句,「孩子,別怕。」語聲鎮靜,充滿慈愛。但在那一刻,他失了魂似地沒臉抬起頭,沒能看上一眼父王的音容笑貌,唯有那和藹可親的語聲迴盪在耳畔,給了他堅持下去的勇氣。

    「父王……」山巔後,一群大雁向南方飛去,尋譽的心也跟著飛去了,即使救不了父王,他也很想見父王最後一面,在父王臨死時為他送行。

    唏噓一歎,尋譽邁著寂寥的步伐悄然遠去。

    「尋公子真的很可憐……」琳兒望著那個落寞的背影,不禁感歎。

    「家門橫禍,從王孫貴胄轉眼間淪落到朝廷欽犯,可謂是雲泥之別。他自幼嬌生慣養,恐怕經受不住這個打擊,真會做出些傻事來。」楊樂天將手搭上琳兒的肩,皺起了眉頭。

    「不會,若是這樣,那真要找個人看著他才行。」琳兒喃喃。

    隔日清晨,琳兒梳洗完畢,正準備出去吩咐早餐,一出門,便見香香慌慌張張地衝進院子。

    「怎麼了,香香。」琳兒微驚,身子被猛衝過來的妹妹撞了個踉蹌。

    香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急喘:「姐……姐姐,姐夫在裡面麼?」

    「在呢。怎……」不等琳兒說完,香香一個箭步閃開琳兒,衝向門口。

    「光當」一聲,門板翻開,楊樂天剛剛穿好貼身的白衣。他又在咳血,方才染紅了一條方巾,這便聽到門外香香的聲音,他來不及妥善丟棄,順手將方巾收入懷中。

    「怎麼了,香香,找我有事麼?」楊樂天淡淡地問,沒有抬頭,繼續整理著手上的衣帶。

    香香神色慌張:「姐夫,姐夫,求你去找找尋譽,他獨自一個人下了山。」

    「嗯,你的夜哥哥呢?」楊樂天抬頭,仍是一臉凝定,「找他去派些教眾下山搜尋啊,尋譽武功低微,應該走不遠的。」

    「找了找了,可是我也找不到夜哥哥的人影,所以只能來找你了,怎麼辦啊?」香香一著急就哭了出來。

    琳兒隨著香香入屋,此刻聽說尋譽失蹤,只得勸:「別著急,香香,尋公子也許只是下山走走,沒準一會兒回來還給你買了禮物呢。」

    香香啜泣著:「可是我聽守門的教徒說,譽郎是半夜帶著包袱出門的,還會回來麼?」

    楊樂天詫異地望向琳兒,彷彿在問:昨日在崖頂的預言這麼快就印證了麼?他定了定目光,看向香香,「看樣子,尋譽是去了京城。」

    「京城?!」香香和琳兒同時一怔,香香眶中的一滴淚在欲出未出的狀態下驀然停住。

    「尋公子可是朝廷欽犯,他去京城不是等於自投羅網麼?」琳兒自語般地輕道。

    楊樂天忖思著,說道:「尋譽恐怕是想見老王爺最後一面,前日我見他之時,聽到他口中隱隱念叨著『父王』二字。」

    香香一聽,更是激動:「對啊,對啊。自從救回了譽郎,他就時常被夢魘驚醒,口中還喚著父王,事後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卻什麼也不說。有時候,他夜裡睡不著,就一個人靠在床邊坐上半宿。」

    楊樂天歎了口氣:「尋譽他果然是積鬱於心,患上了心病。再過半月,便是問斬之日,我想他定會去法場,送老王爺最後一程。」

    「那你快去救他啊,聽說姐夫恢復了功力,你應該是天下無敵的,求求你,救救他。」香香扯拽著楊樂天的青衫布袍,哀求著。

    「放心,我這便去尋他,但是你要先放開我。」楊樂天的眼神依然平靜,然而,在下一刻他卻瞪大了眸子。

    原來在香香抽手間,不經意帶開了他腰間的衣帶。剎那間,一條染血的方巾從衣間滑落下來,飄飄蕩蕩,宛如白雪間綻開的朵朵紅梅,悠然落至楊樂天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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