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蓮亭一瞥那發出繡花針,且亦是最先發現到他,厲喝出聲的那白髮老人。
「任無疆?」
然而,當看清這出手之人的面容,和他身旁的另一人,楊蓮亭便知道,這人應當不是任無疆。
兩人雖同是一頭白髮,但這人鶴發雞膚,歲數極大。
當然,任無疆的年紀也不小,但任無疆之所以有『白髮童子』的外號,除了他喜怒無常,心性如童子般不可捉摸,還因為他鶴髮童顏,也就是俗稱的『娃娃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顯眼的特點,那便是任無疆又矮又胖。
而這人鶴發雞膚,不但蒼老得皺紋能夾死蚊子,身高亦是突出。
但這位白髮老人歲數雖大,但竟是面白無鬚,嗓音尖細,且出手又是楊蓮亭曾見識過的繡花針,頓時讓他心中一突,驚訝之餘亦有些慶幸。
「咦?好功夫!」
這時,那白髮老人驚咦一聲,隨即又點頭誇讚一句。
方纔,他那一針雖非全力出手,但也是快若閃電,且可說是無聲無息,而在漆黑之中,這細小的繡花針更可說是無影無蹤。但竟然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擋下。
那一縷零星火花濺起,任我行亦是注意到了那一柄飛刀。
「楊蓮亭!!」
江湖之中使飛刀者不少,但使得出神入化者屈指可數,而其中最出名、最厲害的是誰?隨便拉上一個武林人士一問,答案都毫無疑問:楊蓮亭!!
尤其,任我行當年在黑木崖下就吃過楊蓮亭的虧,被他用飛刀偷襲得手,雖無恙,但卻落了面子。而之前在更是被楊蓮亭廢了手掌。
是以,任我行一看到這飛刀,立時便知來者之人十九乃是楊蓮亭。
任我行被困梅莊黑牢十餘年,雖功力大損。但並非一無所獲。
內功深厚者,本就可增強視力,夜中視物。而十餘年不見天日的牢獄生活,亦讓任我行鍛煉出了極強的視力。雖不及楊蓮亭那般驚人,但此刻雙方的距離,任我行定睛一看,確認是楊蓮亭之後,眼中怒火頓時大盛,面色猙獰。同是也變得警惕起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此刻,任我行不僅眼紅,面色亦是一掃以往如同殭屍般的蒼白,變得十分紅潤。猶如擦了胭脂一般。而印堂更是紅得有些妖異。
聽得任我行喊出楊蓮亭之名,任無疆、向問天和那白髮老者登時齊齊一怔。
「楊蓮亭?」
白髮老者不由心中驚異,猶如一潭死水般的渾濁雙眸頓時精光一閃,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楊蓮亭。
人的名,樹的影!
楊蓮亭名震天下。尤其任我行曾在他手下吃過大虧,這會兒認出來他,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了,立時神情戒備,暗自提防。心疑著秦國追兵是否已將至?楊蓮亭可有其他幫手在旁?
任無疆看了楊蓮亭一眼,便冷笑一聲,有些輕蔑道:「楊蓮亭?原來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嘛!毛頭小子一個!」
楊蓮亭看向任無疆。淡然道:「你這個矬子就是任無疆?朱允炆那個窩囊廢的後人?」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可楊蓮亭不僅揭了,連帶祖宗也給扯上了。
聞言,就連躲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田伯光都是嘴角一搐。
人身攻擊加辱及先祖,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住要發火,而任無疆心高氣傲。脾氣本就暴躁,頓時氣湧如山,睜目欲裂,嘶吼一聲,便欲一掌拍向楊蓮亭。
「少主!!」
那白髮老者抬起手。橫在任無疆身前,攔住他,道:「少主,小心有詐,莫要著了他的道。」
楊蓮亭是一位絕強的高手,此可謂是天下盡知之事。白髮老者沒有因為他年紀輕輕而有任何輕視之心。
方纔,楊蓮亭輕輕鬆鬆便躲過任我行那一掌,以飛刀擋下他的飛針,似如浮雲流水般隨意,並沒有半分倉促之態,其武功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但最令老人忌憚的,還是楊蓮亭之前欲要偷襲暗殺的舉動。世上竟有人能欺近他身後兩丈內,而他卻毫無察覺!!
若非在那一瞬間,他察覺到了那一股猛然爆發出的殺氣,及時威喝出聲,恐怕,此刻已被楊蓮亭偷襲得手。
而楊蓮亭身為一個絕頂高手,作為秦國天帝,竟然放下身段,拉下面皮,欲在背後暗下殺手,面對如此狡詐的一個人,老人怎能不處處提防?
聞言,任無疆一怔!頓時聽出老僕人話中的意思。
他也是一位武林高手,自然明白高手過招,心態是最為關鍵的,心若被憤怒充斥,無形之中無疑是先落了下風。他表面雖輕視楊蓮亭,但也知道楊蓮亭是讓任我行吃過大虧的高手。此刻若是貿貿然的憤而出手,說不得正中楊蓮亭下懷。
楊蓮亭瞥了那白髮老人一眼,冷冷道:「沒想到苟延殘喘的喪家之犬還有閣下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老閹奴。」
是的,閹人!
從看到那根繡花針起,楊蓮亭便心有懷疑,畢竟《葵花寶典》本就是建帝帶出宮的,而之後華山派的殘本最終亦是落入了日月神教手中。像任我行、任無疆等人雖抵抗住了寶典的誘惑,沒有去修煉。但培養幾個心腹閹人並
非難事,尤其他們還是皇族出身,收閹人作僕人卻也不出奇。
而這短短片刻間,楊蓮亭已用自己驚人的感知力去窺探白髮老人的身體,這人身上氣血運行的軌跡,已經讓楊蓮亭確認這人乃是閹人。
當然,楊蓮亭一而再出言嘲諷辱罵,自然不是因為他毒舌。而是他心恐遲則生變!不想給任我行拿儀琳和令狐沖威脅的他的機會,早早激對方動手。
楊蓮亭知道,相比儀琳和令狐沖二人,任我行更欲將自己處之而後快,一旦動起手來,只要他假意不敵,露出敗退之態和破綻。必能引得任我行上鉤。
須知,他曾挾持任盈盈威脅過任我行,一旦任我行記起這茬,以他有仇必報的心性。說不得就會當場以牙還牙,用儀琳和令狐衝來威脅他,屆時無論他服不服軟,二人皆難逃任我行折磨摧殘。
楊蓮亭如今便是連看都不敢看上儀琳和令狐沖二人一眼,因為他絕不能讓任我行看出他救人心切,是以他只能表現得殺氣凜然,冷酷無情。
楊蓮亭瞭解任我行這個敵人,自大自負又自私自利。
君子眼裡無小人,小人眼裡無君子!
只有讓任我行以己度人,他才有機會救人。反之。一旦讓任我行看穿他的意圖,必會死死扣住儀琳和令狐沖這兩個人質相要挾。
任無疆此人,楊蓮亭雖是第一次見其真人,但在這幾天裡,他已收集了不少關於任無疆的情報。加之方纔的一激,任無疆十分沉不住氣,楊蓮亭也大約摸清了他的一點底。此人的武功雖還尚不知到底有多高,但論心機手段,就遠遠比不得任我行了。
而這個白髮老人,才讓楊蓮亭覺得心驚。
楊蓮亭對《葵花寶典》很熟悉,殘本全篇他都看過。都記得。是以他知道這武學寶典的厲害。
修煉《葵花寶典》,且楊蓮亭估摸著他最起碼已經修煉了幾十年了。要知道,雪千尋才修煉幾年,便可力壓五嶽劍派任何一個掌門。而她還是女子之身修煉,事倍功半。以她為參造,便可知這老人有多麼恐怖。
幸好。老人身上真氣運行的軌跡讓楊蓮亭知道,老人所修煉的是他熟悉的殘篇,而不是建帝帶出宮的全本。知己知彼,這對楊蓮亭來說亦是幸事。
這時,一句『閹奴』。頓時亦是讓著白髮老人臉色一變。
立即,這老人眼中厲芒一閃,便桀桀一笑,又故作謙卑態,拱手作輯,道:「多謝天帝誇讚!咱家雖隱居了五十多年,但也沒少聽聞過天帝的飛刀快劍有翻雲刀、覆雨劍之稱,只不過沒想天帝不僅手頭上的功夫厲害,就連嘴上的功夫也不枉多讓。」
人老精,鬼老靈!
這忍氣吞聲,瞬間變臉的功夫,比楊蓮亭的師傅岳不群要厲害得多。
忽然,楊蓮亭拔劍出鞘,連刺三下,瞬間的殘影猶如憑空長多出三條手臂一般。
「叮!叮!叮!」
三根繡花針應聲落地!
楊蓮亭冷冷的看著這老人。
這人,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對付。拱手作輯,說話的同時竟然無聲無息的襲擊他。
「啪啪啪!!」
老人笑著拍了拍手,道:「好快的劍!」一頓,感歎道:「多少年了?除了獨孤先生,咱家已經好多年未曾見過這麼快的劍了。」
這時,楊蓮亭一見任我行張口欲言,頓時現行搶白,喝道:「就憑你這《葵花寶典》中的彫蟲小技,也敢在朕面前獻醜。」
楊蓮亭這一喝,竟是令這老人有些恍然,忽然間一怔,神色一變,似乎有些緬懷。但僅僅是一瞬間,他便微微瞇起眼,如毒蛇般注視著楊蓮亭。
楊蓮亭卻是毫不給任我行開口的機會,全然無視他,盯著白髮老人,道:「良禽擇木而棲,以你的武功,又何必淪為喪家之犬的奴僕。若你臣服於朕,大秦皇宮正好缺一位大內總管。你可願意?」
聞言,任無疆怒色更甚。
而白髮老人卻是呵呵一笑,道:「大內總管?嘿嘿……天帝,你可知咱家姓甚名誰?」說著瞇起眼,緩緩道:「咱家姓王,單名一個振字!」
王振?
聞言,楊蓮亭眉頭一皺,隨即立時又瞳孔一縮!
王振!!
明王朝第一個專權亂政的宦官!
土木堡之變,坑了二十萬軍隊,讓一百多名臣武將集體團滅,害得明英宗這個皇帝成為韃子的俘虜,把明王朝給推向萬劫不復,差點亡國破城的王振!!
被坑慘了的明英宗還傻乎乎為他樹碑立傳,建造廟宇供奉他的王振!!
但他不是五十多年前就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