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
楊蓮亭幾人所乘坐的馬車很普通,也很簡陋,由四匹馬拉著,但裡面卻是很寬敞。三人坐於馬車之中沒有絲毫的擁擠感。
倆個華山派外門弟子則是充當了車伕。
當馬車出了洛陽城後,楊蓮亭與真小七和楊杞子二人坦誠相對,告訴了他們自己的身世,其中也包括與陸家是表親一事,聽得二人目瞪口呆。
真小七道:「沒想到,頭兒你跟陸大哥竟然是表兄弟。」
楊蓮亭苦笑道:「我也沒想到,要不是見到他叔叔,我也不知道這檔事。我的事你們知道就好,不要向別人提起,陸清兄妹也不要。」
聞言,二人點了點頭,知道楊蓮亭不想再與楊家扯上任何關係。
這一路,他們走得並不快。
真小七不願提起,但楊蓮亭卻從楊杞子那一五一十,事無鉅細的問清楚了一年前他們離開代州之後所遇到人和事。
所以楊蓮亭是照著一年前真小七二人走的路線趕往代州。
對於幫助過他們的,他要去還人情。
而欺負過他們的,他要去討公道。
※※※
黑木崖。
竹林深處,風在流動。
月若銀盤,柔和皎潔的月光撒在青翠挺拔的竹子身上。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輕盈如燕,以竹代劍,手腕輕轉,卻是舞得驟如閃電般嘶嘶破風。
「啪…啪…啪…」
良久,待得身影停下之後,其周圍的竹子皆是齊齊應聲而斷。
舞劍之人卻是東方白。
氣息微喘的她擦拭去額上的汗水。
不久前,她調查清楚了自己外婆的身份。
沒有想像中那麼曲折離奇。
外婆的父親是日月神教中人,而外婆從小在黑木崖長大,曾外公去世時,外婆才十歲,之後便離開了黑木崖,沒學過任何武功的外婆與家人隱姓埋名,一直在代州生活。
這些都並沒有什麼。
但她卻發現了另一件事。
盜賊洗劫村子的事。
回到代州一趟的她發現了諸多疑點,不久她便發覺盜賊襲村很有可能與日月神教有關,雖是如此,但她並未輕舉妄動,而是利用自己職務上的便利去探查幕後的主使者。
「妹妹,圓子哥,我一定會幫你們報仇的!」
她絕不會原諒讓她失去妹妹的罪魁禍首。
東方白冷笑道:「任我行,你想利用我幫你剷除教中異己,好讓你獨攬大權。你以為我沒有根基就會任你擺佈?千算萬算,你卻沒算到師傅他老人家早就預料到他去世後,你便再無顧忌,會對教中手握大權的老人動手。」
※※※
山西太原陽曲縣。
此時,一家青樓之中,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六個壯漢,皆是厲聲痛嚎。而周圍亦是一片狼藉,桌子、凳子、杯子、碟子打碎一地。
卻是楊蓮亭帶著真小七二人前來尋仇,當初真小七被妓院的老鴇所騙,險被糟蹋。幸而最後逃了出來。
「大俠,饒命。」老鴇捂著腫脹的右臉,淚水橫流,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道。
「大俠,當初是我瞎了狗眼,得罪了這位姑娘,求求你放過我吧!」一個相貌忠厚,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跪在楊蓮亭面前求道。當初真小七二人便是先被外表忠厚老實的他騙進了青樓。
楊蓮亭冷冷道:「不錯,你的狗眼的確該瞎了。」說罷,唰的一聲,手中之劍一刺,便刺瞎了他的雙眼。
「啊!!」
中年男人捂著雙眼痛哭嚎叫,殷紅的鮮血,順著那張忠厚老實的臉滴到了地上。
「頭兒,算了!你身上還有傷,不要再打了。」真小七眼露不忍,上前勸道。而後對著楊杞子一瞪,暗怪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楊蓮亭。
聞言,楊蓮亭收劍還鞘,與真小七等人走出了青樓。
代州。
楊圓子墓前。
楊蓮亭道:「圓子,頭兒帶杞子來見你了。」說完,上前擺放上酒菜。
「嗚嗚…哥…」
「圓子哥…」
真小七與楊杞子二人已是泣不成聲。
楊蓮亭拿起一壺酒,對著墓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說完,仰頭一灌。而後又道:「初一,王喜還有小白,我也一定會找到她們的。」
待得日落西山之時,楊蓮亭才拉著依依不捨的二人離開了此地,回到他們當初的家。
看著落滿灰塵、滿結蛛絲的屋子,昔日的情景歷歷在目,真小七二人不由又是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在代州逗留了三日後,楊蓮亭便先帶著她二人回到了華山。
※※※
時光匆匆,歲月如梭,又是倆個年頭轉眼而逝。
黑木崖。
一身黑色勁裝的任我行此刻正於庭院之中閉目盤腿而坐。
他身旁的桌子之上,放著一本破舊發黃的小冊子。
小冊子上面寫著四個字:「葵花寶典。」
這時,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遛了進來,偷偷的來到桌子邊,一隻小手伸向了《葵花寶典》。
「嗯?」
任我行伸出倆根手指,夾住了那隻小手。
「哎呀…好疼,好疼。」
原來小手的主人是任我行的女兒任盈盈。
任我行問道:「你怎麼跑到這來啦?還敢偷爹爹的東西。」
任盈盈道:「不就是一本書嘛?盈盈是逗爹爹的,你要是生氣了,就是小氣鬼。」
任我行一笑,拿起《葵花寶典》,說道:「呵呵…盈盈啊,這可不是普通的書,它是一件寶物。」
「寶物?」任盈盈好奇道。
任我行點頭道:「嗯…葵花寶典,它是我日月神教的鎮教之寶,只有做為教主才可以擁有它!」
任盈盈走上前,一臉天真道:「葵花寶典?是一本種葵花的書嗎?」
「種葵花?哈哈哈…真是個傻孩子。」任我行笑道,而後又道:「盈盈啊,這本書上記載的可都是武林當中的絕世武功,威力極大!」
任盈盈問道:「爹爹,那你有沒有練成這上面的絕世武功呢?爹爹這麼長時間都沒陪盈盈玩了。是不是在練這上面的武功啊?」
任我行道:「爹爹可沒有練它,爹爹練得是另外一種神功,叫吸星**。」
「爹爹,這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有葵花寶典你不練,偏要去練吸星**呢?」任盈盈不解道,邊說便走到任我行身邊坐了下來。
「哎喲…這你可吧爹爹給問住了。」任我行苦笑道,接著對著任盈盈問道:「這麼跟你說,你見過葵花嗎?」
任盈盈點點頭,比劃道:「我見過,就是有個大大的盤子,會跟著太陽轉腦袋的太陽花嘛。」
任我行指著天空,道:「沒錯,盈盈啊,你知不知道一到夜晚這天上的星星高高的掛在空中而不掉下來,是為什麼?」
任盈盈想了下,便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
任我行道:「那是因為太陽的引力把天上所有的星星都給吸住了!爹爹所練的吸星**就是這個道理,你明白了嗎?」
「噢…明白了!」任盈盈笑道。
任我行亦是笑著問道:「那盈盈啊,你說,爹爹是做太陽好呢?還是做葵花好啊?」
任盈盈想也不想,便笑道:「做太陽好!」
任我行道:「盈盈啊,這葵花寶典雖然是威力巨大,但時常也伴隨著凶險,爹爹是不會練的。」接著摟著任盈盈,說道:「盈盈啊,這江湖上有很多人以為爹爹會把這《葵花寶典》雖是藏在身上,或者是藏在密室中。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爹爹把這《葵花寶典》,就藏在盈盈房間的日月旗後面。」
五月初五,端陽節。
端陽節飲宴是日月神教一年一度的盛事。
不論有多忙,有多重大的事情在身,日月神教所有的長老、堂主、舵主、旗主皆會趕回黑木崖赴宴集聚一堂。
文成武德殿。
大殿四周由六對高高的銅柱子支撐,殿內佈置地極其喜慶,地上鋪著厚厚的嵌金絲的地毯,樑上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宮燈,結著大紅的綢花。
如今的東方白。
不!
現在的她叫東方不敗,她也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
她現在已經是日月神教的副教主,這份陞遷的速度在日月神教創教以來是絕無僅有的,但這是有付出,有代價的。
她起身,舉起酒杯道:「各位長老,今晚我們能夠和教主共聚一堂,大家應該敬教主一杯,祝賀教主早日一統江湖。」
聞言,眾人齊齊起身,舉起酒杯賀道:「祝教主早日一統江湖…」
「一統江湖!哈哈哈…」任我行喜形於色道,端起酒杯,道:「來,大家干!」
「干。」
眾人皆是一飲而盡。
「來,盈盈。」任我行欲給女兒夾菜,卻見到她嘴裡嘀嘀咕咕數著:「十八…十九…二十…」
任我行問道:「盈盈啊,你在數什麼啊?」
任盈盈道:「數人啊!」
「數人?」任我行不解。
任盈盈道:「爹爹,我記得最清楚,前年端陽節吃飯人最齊了,去年就少了陳長老和何長老倆個人,今年史長老也不在了。」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陣怪異的安靜。
日月神教光明左使向問天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東方白。
任盈盈問道:「爹啊,為什麼人一年比一年少啊?」
任我行臉色一僵,道:「小孩子,別問這麼多了。來,大家來吃。」
為什麼人一年比一年少?
因為,他們都死了!
而殺死他們的便是東方白。
因為,任我行要他們死!
東方白便讓他們死!
所以她才能在短短倆年間便坐上了副教主之位。
她就像是一把刀,任我行指誰,她便殺誰。
這把刀已經沾滿了鮮血,覆蓋住了它原本的顏色。
這時,她起身走上前,拱手道:「求教主恩准,好讓屬下辭退副教主一職。」
任我行一怔,問道:「東方兄弟何處此言?」
東方白道:「屬下無德無能,致令教中屢失英才,實在愧無顏面擔當副教主一職,求教主恩准。」
任我行道:「誒…東方兄弟言重了,此事又怎麼能夠怪責於你。」見東方白還想說什麼,任我行擺手道:「今日是端陽佳節,我們不要為這些事情而破壞大家的雅興。來!今天大家一定要不醉不歸。」但卻非常隱晦的瞥了東方白一眼,目光中滿是狐疑。
能力出眾,即聰明又會辦事的臣子沒有哪個君王不喜歡,不重用。
但是太過聰明、太過出眾的臣子站在君王身邊後,往往會讓君王覺得受到威脅。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看來完善吸星**後,就該收回東方不敗手中的權力了。」任我行心道。
東方白對任我行表現出滿臉的感激,但心中卻是冷笑道:「老狐狸,已經開始警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