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興安城的凌寶閣就迎來了一個有些不同尋常的客人。
之所以說他不同尋常,是因為他身穿粗布麻衣,綁著草鞋,還帶了一條又肥又凶的土狗。
要知道,凌寶閣在這座邊境小城裡已經經營了上千年,主要的商品就是修行相關的材料和成品,從各個檔次的丹藥和法器,再到不同種類的靈蠱,還有靈寵的飼料,一些不成篇的武技術法等等,可算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不過紅塵中的修行者畢竟只佔極少數,所以對大多數凡人而言,凌寶閣裡的商品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幾乎每一件都是傾盡一生都不可能擁有的奢侈品。
正是因為商品的特殊性,來凌寶閣購物的要麼就是丰神俊朗,仙姿佚貌的修行中人,要麼就是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把這小店裡的幾個夥計也慣得驕縱傲慢,眼高於頂。
若不是考慮到店裡同時還有兩個神仙似的男女青年也在專心致志地挑選商品,不想影響到他們的購物心情,幾個夥計早就拿大掃帚把這個不知所謂的鄉巴佬給攆出去了!
看到那個黑瘦少年轉過了兩三個貨架,仍舊是低著頭唸唸有詞,卻沒有一點要買東西的意思,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夥計終於按捺不住了,語氣不善地對少年道:「這位客官,能不能不要把你的髒手搭在貨架上?」
「啊?」少年有些愕然地抬起頭,「我只是皮黑,手不髒的。」
「噗嗤」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逗樂了在他身後的白衣女孩,她俏皮地掩著櫻桃小嘴,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線。
這個女孩有著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繁花一般嬌嫩欲滴。
她笑得如此明媚動人,看得一旁的道裝青年竟是有些癡了。
「還有你帶的這條惡犬,萬一咬傷其他客人怎麼辦?」一個小眼睛的夥計馬上幫腔道。
「哈哈哈,在定遠城人家叫你靈犬,這才沒幾天就降格成惡犬了,有什麼感想啊?」少年聽完就樂了,半蹲下來逗弄身旁的肥大土狗道。
「汪汪汪!」那土狗挺直了身體,伸展開花豹一般雄壯健碩的流線型身段,惡狠狠地吠了幾聲後,哼哼著轉頭走了。
「喏,我讓它出去玩兒了,不影響你們了吧?」將岸哄走瓊翅貴以後,就繼續把目光轉向了琳琅滿目的貨架,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不同功用的煉器材料呢。
「果然是靈犬!」土狗極具人性化的得瑟樣兒噸頓時吸引住了白衣女孩,讓她忍不住小聲讚歎道。
「你喜歡我就把它買下來!」道裝青年總算找到了討好那個女孩的辦法,馬上大喜過望,上前一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問道,「這位兄台,你的狗賣不賣?」
「你說『窮吃鬼』?它可不是我的,它是心情好一路跟著我找樂子而已,我可做不了它的主!」將岸笑笑,很是客氣地拒絕道。
「十塊下品靈石!」十塊下品靈石按照兌換比率來算相當於一千兩紋銀,道裝青年認為這已經算是非常有誠意的價格了。
可是黑瘦少年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仍舊低著頭在貨架上挑挑揀揀,一點也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二十塊!二十塊下品靈石!」道裝青年的臉色有些難看了,竟然還有凡人敢不給他九陽派弟子的面子!
「三十塊!」
「五十塊!」
價格在不算攀升,聽得幾個夥計也暗自心驚,可惜將岸卻還是沒事人兒一樣,絲毫不為那道裝青年的報價所動。
「兄台,你給個明白價吧!到底要多少靈石,你才肯賣給我?」不過是一條有點靈性的土狗而已,換做平時在他眼裡連一塊靈石都不值得!可是今天,只是為了博身邊的美人一笑,他也要咬牙將其拿下。
「我都說了我做不了主。你要是真的有誠意,就找它自己直接商量吧!」將岸在貨架上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這些材料的性價比不怎麼高。
不賣就算了,還讓本公子去求一隻狗?道裝青年聞言氣得肺都炸了,不過他城府頗深,顧忌到自己在身邊美人心裡的形象,只能暫時按捺住怒火,用有些生硬的語氣給出了最後的報價:「兩百塊!兩百塊下品靈石,你賣不賣?」
將岸被問得煩了,耐著性子停下了煉器材料的鑒定和搜索,仔細地上下打量了道裝青年和那個白衣女孩幾眼後,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窮吃鬼』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不過你要是想取悅這位姑娘,就在店裡選一點比較實用的煉器材料就好,不用繞這麼大的圈子。」
「你能看出我是煉器師?」沒等道裝青年開口,白衣女孩就有些驚喜地問道,「我是素心劍齋的蔣小凡,快告訴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上都有很明顯的老繭,一看就知道是常握刻刀所致!而且你的眼睛這麼大,講話和看東西的時候卻都很少眨眼,這也是一個煉器師必備的質素。」將岸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分析道。
「全中!你的眼力真厲害!所以你也是個煉器師嗎?你在這裡逛了這麼久,有沒有看到什麼好的煉器材料,可以推薦給我的啊?」蔣小凡聞言更是欣喜,很自來熟地湊到了少年的身旁,態度親暱地讓一旁的道裝青年膩歪。
「不,我只是個負責跑腿買買東西的小學徒而已,煉器材料和手法倒是見識過不少,可惜還沒能有機會親手實踐過。這裡東西是挺多,但是高品質的材料卻沒怎麼看到,挑來挑去我都覺得不中意。」將岸想起米玄的忠告,便多長了一個心眼,沒有完全說實話。
「把話說清楚,咱們凌寶閣可是興安城裡的頭塊牌子,你居然說店裡沒有好貨?」高個子夥計聞言頓時火冒三丈,強壓著脾氣問道。
「哼,我看是沒錢買吧!瞧你這窮酸相兒,也懂煉器材料?」小眼睛的夥計也不陰不陽地嘲諷道。
「依我看,你小子就是被人指使來搗亂的,還是趁早滾蛋吧!」最後開口的這個夥計大約五六十歲,應該是個管事之類的人物。
「真是奇怪了,東西不好還不讓人說嗎?」前世的逆天行是個獨往獨來的修行者,幾乎所有的煉器材料都是自己搜羅的,沒怎麼跟人打過交道,而在九幽門的時候,他跟米玄也一直關係良好,還從來沒遇過這種所謂店大欺客的事兒呢。
「對啊,你們打開門做生意,就該能夠接受每個來客的質疑才是,這麼凶做什麼?」蔣小凡也皺著眉頭幫腔道。
「劉貴,去叫譚龍他們出來。」管事的站起身來,指著貨架厲聲道,「那好,你倒是給我說說,到底什麼才算是好貨色!若是你說的當真有理,那老朽自然心服,可若是你信口胡言,污蔑本店清譽的話,就休怪小店的護院不客氣了!」
就在這個時候,高個子的劉貴從後院領了三個膀大腰圓的護院出來了,其中一個甕聲甕氣地問管事的道:「王叔,誰敢來我凌寶閣鬧事?」
管事的也不答話,只是冷哼一聲,指了指站在貨架旁的將岸。
「耶?咱們凌寶閣啥時候成菜市場了,連這種泥腿子都能混進來?」這個護院正是譚龍,是個性情極為凶暴狂躁的渾人。只見他甩著兩條光溜溜的臂膀走到將岸的身旁,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拍少年乾瘦的肩膀。
「怎麼,連說幾句話的時間都不給我?」少年抬起頭來,笑容凍結在他的嘴角,一股不可思議的陰冷和暴虐從他的眼神裡透射出來,讓首當其衝的譚龍如墜冰窟,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