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是馬上組織鎮裡的所有人轉移都來不及了!急救所和包紮所裡的幾百名傷員就算被人背著抬著的能轉移到小岔溝裡的戰地醫院去,那堆積如山的物資科怎麼辦?民工大隊們還在返回小天溝的路上,鎮子裡沒多少人啊!
離得最近的部隊就是還在葦子窪的特訓營的三個連,現在顧不得許多了,楊棒子馬上派出兩名通信員,用最快的速度去葦子窪通知特訓營全速趕回銀坊鎮。
楊棒子冷靜了一下後,想出個辦法,他讓小梁子馬上帶人去把鎮子裡的所有人組織起來,馬上把傷員向小岔溝轉移,繳獲的物資什麼的就堆在那不要動!讓縣大隊等把所有的地雷布在鎮子北頭的土丘下的公路上。
警衛連的任務是分成兩撥,各佔住東西兩側的高地,分別由連長和指導員各帶一隊,出發前楊棒子和他們兩咬了一會耳朵根子。
給民兵們的任務就是把鎮子裡的人全部都帶出去,剩下一座空城。任務都佈置完了,楊棒子背著手,攥著旱煙袋,晃晃悠悠一個人也沒帶的奔了鎮子北的土丘子,走上坡頂,找了塊石頭,一盤腿,面朝北,坐下了。
從黑窯溝到銀坊鎮,中間還有個北壇村,村子不大,二十多戶人家,以前都是鬼子來了就上山,鬼子退了就回村,今一早起村裡的民兵發現大道上來了鬼子,就敲響了村口的破鍾了,一多半的村民都扶老攜幼地上了山,但是有那麼三戶是靈滿行署安置到這的從敵占區逃來的老鄉,不熟悉路,竟然順著大路朝銀坊鎮跑了過來。
鬼子竹山部隊沒有在北壇村停留,甚至都沒理會在村外山上的民兵,逕直穿過村子,順手點著了房子。
逃難的老鄉和鬼子之間大概有個二里多地吧,彼此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小鬼子也不開槍,也不跑步追過來,就好像是故意地逗弄著這十來個老老少少的農民似的。
可在土丘子上正抽旱煙的楊棒子是瞧見了老鄉們的,急急忙忙起了身。也沒磕煙袋鍋子,就往後腰上一別,跑下了山坡,迎面趕了過去。
和老鄉們急切地說了幾句話,讓老鄉們繞過土丘子後,下大草甸子上西側山崗上,楊棒子告訴他們,那裡有咱得隊伍。
老鄉們一聽有咱得隊伍,這趕過來接他們的也是個老八路,這心裡就安穩多了。瞥了一眼遠處大道上的鬼子,繞過土丘子走了。
楊棒子目送老鄉們走遠了,轉過身看看大道上蜂擁而來的鬼子兵們,慢悠悠地拽出腰上的旱煙袋,哼著小曲。搖頭晃腦地踱著步子又上了土丘子了,一盤腿又坐在了石頭上,磕了磕煙袋鍋子,掏出煙荷包,捏出煙絲填上,打著火,吧嗒吧嗒地又抽上了!
鬼子大隊的開路的尖兵離著大約一里地看到路邊的土丘子上有個穿著八路黑布軍裝的人。坐在那裡悠閒地抽著煙袋,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方才明明看到這個八路是跑下山坡去接那幾個老百姓的,可是老百姓跑了,他沒跑,這就不對勁了!
尖兵停下後。把情況報到了後面的大隊部,竹山中佐聞訊趕過來,用望遠鏡看了會,心裡充滿了疑慮,沉默了一會。告訴副官長,先讓部隊停下休息下,吃點東西喝點水,觀察一下再說。
竹山部隊脫離了矢崎大隊,單獨東出到黑窯溝,那絕不是葛目大佐或者是日軍的前線指揮官的心血來潮的,這樣安排是因為日軍的情報部門得到了一份可靠的情報,顯示八路要在淶源以南、良崗以北地區組織萬人規模的進攻戰,要把日軍春季掃盪開始後佔據的八路的一分區地盤都奪回來。
為了擊敗八路對淶源和良崗地區的圍攻,這才把水堡鄉的第222聯隊東調,其中聯隊部轄一個大隊協防淶源縣城,兩個大隊南下威脅八路的銀坊鎮和一分區的側後,這才是矢崎大隊和竹山大隊的軍事行動的真正目的。
日軍的情報部門是得到了一份什麼情報就斷定八路的兩個分區要合作組織萬人規模的會戰呢?其實日軍駐滿城的特務機關是從進入我根據地的特務手裡得到了一份十一分區出版的小報紙,這是高政委他們教導隊弄得手印的報紙。
這份報紙上一個教導隊的學員寫了一篇熱情洋溢的文章,是誇讚一戰銀坊的,結尾處呢這個學員呢用自己的臆想呢寫了,如果一分區和十一分區能聯合起來,組織幾個主力團在淶源等地對敵發起攻擊,會怎麼樣怎麼樣的。
這個學員是完全的臆想出的淶源以南良崗以北的聯合作戰的,可是楊棒子不正好要策劃二戰銀坊呢嗎,他並不知道這份報紙居然落到了鬼子手裡,他自己還納悶呢,水堡鄉的鬼子就那麼聽話啊,一逗弄都跟過來一百多里呢!原因其實是在鬼子本來就想上東邊來!
這也算是戰前洩密吧,但這種事在八路身上也不是頭一次了,一分區在淶靈戰役前,也發生過這種類似的報紙洩密事件。
1944年,在42年、43年,連續兩年的鬼子大掃蕩和大飢餓中劫後餘生的一分區,齊聚在河北省滿城縣慈家台,進行晉察冀軍區早就要求的,各軍分區幹部必須開展的「整風運動」。運動開始,大病初癒的楊成武,為運動定下調子:「一分區幹部,沒有在42年、43年最艱難困苦的時候打退堂鼓,離開革命隊伍,跑到敵人那邊去,留下來的,個個都是好樣的。依我說,沒有不合格的,就當是洗個溫水澡,把自己身上的缺點錯誤在大家的批評幫助下減少一些就行了。沒必要上到階級(那時還不懂得上綱上線這個說法)高度,亂扣帽子。」
當時,整風運動中,一個一向看不起「只會耍嘴皮子、搖筆桿子」的軍事幹部,對平時文人氣十足的魏巍,揮臂大叫:「你個自由主義慣了,從來是眼高手低,成事不足,吊兒郎當。要不然那一次洩密事件,怎麼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這件事所指的,就是「淶靈作戰計劃」的洩密事件。
&nb
sp;
1940年9月,「百團大戰」開始了第二階段的戰役。根據淶源和靈丘一帶偵察來的敵情,楊成武親自擬定作戰計劃,以他親自指揮一分區和晉察冀軍區的幾個團,總計一、二、三團,二十團、二十五團、騎兵團主力、一分區特務營、一、三游擊支隊,一分區工兵連為主的部隊,攻打淶源縣幾個鬼子據點。這個作戰計劃,就叫作「淶靈戰役作戰計劃」。
此戰還未打響,一件在一分區突然發生的文字洩密的偶然事故,無意中關聯到遠在平西的楊浩將來的命運。由於知識分子幹部的缺乏。使得一分區領導重新決策,楊浩不得不提前結束在平西挺進報的工作,重新回到一分區。
1940年9月中旬,在百團大戰第二階段戰役打響的一周以前,一分區積極進行部隊幹部戰士的動員、作戰物資的準備的時候。楊成武苦思冥想幾天之後。剛擬定出淶靈戰役的作戰計劃,並報晉察冀軍區領導審查批准。萬事俱備,就等著打了。但每仗打之前部隊幹部戰士的動員教育是一件大事。39年11月打雁宿崖、黃土嶺的時候,戰前三團做臨戰總動員,團政委袁昇平揮舞著拳頭講了話。部隊分散開,準備進入陣地的時候,鄭旭煜又在陣地前對基層的幹部戰士作最後的鼓動。等進入陣地之後。各連指導員還要到各排、甚至各班,做最後一次的臨戰鼓動。沒有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臨戰鼓動,戰士們奮勇殺敵的決心,從何而來?
這一次淶靈戰役的臨戰鼓動也是這樣。宣傳科一位幹事在準備發行政治部的刊物《工作通訊》的時候,隨意了一點,沒有請示。就將楊成武剛剛剛擬定好的「淶靈戰役」的字樣及主要作戰方向和作戰目的都寫了出去。這位幹事的意思,認為這段文字的出現會大大提升部隊的士氣(也看見有的史料說是在這天上午出版的一分區機關報《抗敵報》,在一篇社論中將我八路軍第二階段的全部作戰意圖透露出去。這是個誤解,因為一分區沒有一個什麼叫《抗敵報》的報紙。《抗敵報》確實存在過,但它是《晉察冀日報》的前身。與一分區無關)。
當時,楊成武無意中看見老秘書陳子端在看一份政治部剛印出來的《工作通訊》,他拿過來一看,頓時怒目圓睜,大發脾氣。他馬上趕到政治部,要以嚴重「洩密罪」追究肇事者的責任。幸好,政治部主任羅元發正好在場,還有當時的宣傳科科長史進前,都立即站出來,主動向楊司令承擔責任,說自己在審稿時粗心了,沒有在意,造成了這次的文字洩密事件。楊成武這個人在本質上從不是那種害人整人的人,心胸比較開闊,同知識分子幹部的關係非常的好,很少發火,於是,此事當時就這樣被放過去了。
《工作通訊》原本是一份一分區的內部情況通報的小簡報,主要面向部隊一分區所屬各團。文印股(股長萬一)刻板、油印,每次兩百來份,一開版,發行範圍十分有限。主辦方署名是一分區政治部,發至一分區各機關及各所屬部隊連以上幹部閱讀,不是對外宣傳刊物。但因政治部當時許多幹部的文化很低,無有能善筆者,於是交給了宣傳科的幹事魏巍代管。
那時的魏巍年輕,一副詩人的脾氣,說話辦事都比較隨意,給人以自由主義的印象,組織原則有時欠缺了一點。而且,詩人的脾氣,忽冷忽熱,一發作起來是沒有高低的,寫出的稿子,不喜歡別人審查或修改。於是無意中,將楊成武精心勾畫的淶靈戰役的作戰部署展現了出來。而宣傳科、政治部兩層領導也馬虎了,沒有細琢磨,粗粗一看就下令刊印。這要份簡報要是真的落到了有頭腦的敵人的手裡,如何了得?難怪楊成武要雷霆震怒了。
此次百團大戰期間,面臨大仗,仗還沒打,就出了洩密紕漏,魏巍深感到責任重大,弄不好要掉了腦袋。於是向政治部領導提出,自己實在沒有能力再管下去了,請求辭去主辦《工作通訊》的工作。恰好此事發生之後,楊成武、羅元發也都有了這個想法,認為宣傳科那幾個秀才都是寫詩起家的文人,熱情奔放有餘,穩當持重不足。這份《工作通訊》原本就不是什麼可以抒發感情的文學刊物,宣傳科代管的方向不對。他們商量的結果,是將這份過去一直由宣傳科代管的《工作通訊》重新收回到政治部,找一個能夠做文字工作、也更穩重的人來專職編寫並管理這份《工作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