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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南十里鋪
第一節啥叫黨員
老道士帶回來的信,老馮躺在土炕上看完後,就再也躺不住了。
洪梅派了幾個戰士跟著老道士回道觀,是去保護老馮,她是一番好意,聽說老馮受傷不輕,還需要將養些時曰,特意派人過來幫著照應,還給捎來沒捨得吃的曰本罐頭和十來顆奶糖。
可老馮看完信,又聽戰士們說抓特務的事情,老道士又繪聲繪色地講了楊棒子唱空城計嚇退鬼子的經過,那心裡就和小貓爪子撓一樣,心急火燎地掙扎著就要下炕回鎮子。
腳才沾地,走上兩步,就頭暈的不行,咬著牙又邁了兩下腿,渾身乏力腿直打晃,要不是小道士扶著,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老馮身上十多處傷口,大多是拼刺時候被刺刀劃得口子,但是腰上被彈片咬了個窟窿,萬幸的是彈皮子沒留在裡面。腿上被刺刀穿了個洞,流的血最多,要不是體格壯,失血過多也就掛了。
救他的道士們配的草藥,內服外敷的,加上打來的野雞、野兔啥的給補充營養,能下地走上兩步就不錯了,還想翻山越嶺地回鎮子,那沒戲!
既然回去的決心下了,那就是天塌下來也得走,老馮自己走不了,命令戰士們砍兩棵小松樹,捆上麻繩,做副擔架,就是抬也得回去!
誰說也不好使,咋勸也不行,沒辦法,只好做了服擔架,抬上老馮,回川口鎮。臨走前,老馮把洪梅捎來的罐頭和奶糖都留給道士們,老道說啥也不要,說救個人那是本分,咋還能收東西呢?
推來讓去的,最後老馮急了,喘著粗氣硬給放堂屋的供桌上了,說就算給三清神像上個供,保佑咱八路早點把小鬼子打出中國去!這麼一說,老道士笑呵呵地不推讓了。
都走出去幾里地了,小道士跑的滿頭大汗地追了上來,把兩隻新套上的野兔給掛在了擔架上,啥也不說抹身就跑,老馮咋喊也不回頭。
回到鎮上,好多戰士們都跑來看望老馮,尤其是那些在娘子神村就和老馮在一起的戰士們,聽說老馮沒死還活著,都喜出望外地趕過來噓寒問暖的。
一起扛過槍,打過鬼子流過血的,那交情就不一樣,別看在一個隊伍裡的時候沒說上幾句話,可分開些時曰見了面那叫一個親!
在擔架上顛簸了二十來里山路,傷口雖說沒有崩開,可腰上和腿上還是隱隱作痛。好不容易強打著精神答對完來看望自己的戰士們,老馮的腦仁一陣陣地暈眩,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疼。
洪梅她們都不忍心再和老馮交談了,想先回去,讓老馮休息下,等精神好點再來。
老馮讓戰士給拿了條用冷水浸過的毛巾,擦了擦臉,示意其他人都離開屋子,單留下洪梅和金穎兩人。
洪梅原原本本地把從發現有特務活動開始,到抓獲第四個特務的全過程都講了一遍,金科長在一旁還做了點補充,基本情況老馮都整清楚了。
聽完後,老馮靠在炕被上瞇著眼睛半晌沒說話。洪梅兩人還以為老馮睡著了呢,剛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向房門走去,老馮那邊出聲了。
老馮說把從特務身上搜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拿過來,他想看看,另外還囑咐洪梅,晚飯前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攪他。
兩個小時老馮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靜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響發出。院子裡過來過去的人們,都知道重傷歸隊的老馮在屋裡,經過門口的時候都輕手輕腳地。
今天晚飯開的早,平時是六點開飯,由於鎮上猛增了許多逃難轉移來的老鄉們,要勻出糧食先緊著老鄉們,部隊的配額臨時下調,一天三頓飯也改為上午9點一頓下午5點一頓。
大灶上開的伙食的是摻了野菜和麩皮的窩窩頭,外加一碗有鹽星的小白菜湯。來打飯的戰士們都抽抽著鼻子,端著吃飯的傢伙是圍在伙房那不肯排隊。
伙房的小灶上砂鍋裡裊裊地冒著熱乎氣,散發出的香味撲鼻而來,怪不得戰士們不肯走呢!幾個臉皮厚地腆著臉問炊事班的老伙夫,砂鍋裡燉的這是啥啊?
老伙夫揚著手,把幾個鼻子都快湊到砂鍋上的小傢伙趕出了伙房,指了指關著門的廂房,小聲說這是給馮同志補身子用的。
一聽是給傷病員老馮吃的,戰士們都略帶點失望地敲著碗盆地去排隊,等著打飯了。
「吱扭」一聲,緊閉了一下午的廂房門,輕輕地開了。老馮雙手拄著頂門用的棍子,一瘸一拐地從屋裡挪了出來。
幾個老戰士走過去想扶一把,老馮蹬著眼睛很嚴肅地擺擺手,示意這幾個人回去排隊去。
一搖三晃地進了伙房,掀開砂鍋,鍋裡一股子熱氣騰地一下冒了出來,燉得爛糊糊的野兔肉看著真誘人啊!
老伙夫說這是洪政委特別讓伙房給燉的,本來就是道士們送給老馮的,燉了給補補身子,好得快。
老馮挪著身子,走到大灶上,掀開鍋蓋,看了看黑糊糊地窩窩頭,綠乎乎的野菜湯,沒說話,轉過身,丟下拄著的棍子,拿起灶台上的屜布,過去端起砂鍋,就往野菜湯鍋裡倒。
老伙夫急忙過來攔,老馮一瞪眼說了句:「站那別動!」聲音不大,聽著震耳,老伙夫還就停那不敢動了。
砂鍋裡的兔肉和湯全倒進了野菜湯裡,老馮還拿起大湯勺子舀起幾勺湯,倒回砂鍋,端起涮了涮,再倒回大鍋裡,用湯勺攪和攪和。
做完這事,老馮撿起棍子拄在腋下,站到伙房門口,喊了一嗓子:「開飯!」
一隻野兔,200多人吃,一個人平均還分不到一塊肉呢,最多就是一絲肉,可人人心裡都是熱乎乎的。
這死裡逃生從亂屍坑裡爬出來的老馮,領著三十來個民兵擋了上千的鬼子兩小時,差不點身上的血都流盡了,這才緩過口氣來,一塊肉一口湯都不多享受,單憑這一點,就能明白為啥黨領導的八路,吃不上細糧吃不上肉,連點鹽都不能保證上,可就是能和你鬼子玩命地幹!
兩個剌嗓子的窩窩頭就著野菜湯吃完了,老馮靠在炕牆上,聽著洪梅數落他。等洪梅埋怨完,笑了笑,就說了一句:「咱是黨員,越是困難的時候越得有個黨員的樣。」
這話說完,洪梅和金科長也對視笑了笑,埋怨也沒用,擱自己身上也得這麼做。
老馮讓金科長找外面的戰士借了個煙袋鍋子來,洪梅還不讓抽呢,老馮說這玩意提神,又不是傷的肺和嗓子,抽袋煙怕啥?
半邊炕上擺著早些時候洪梅差人送過來的物件,都是從特務身上搜出來的東西,一樣樣的擺放在那,看得出老馮這一下午沒做別的了,就琢磨鼓搗這些東西呢。
煙袋鍋子抽完了,老馮拿起放在枕頭邊的一樣東西遞了過來,嘴裡說:「這玩意是所有東西裡最有用的物件!」
洪梅接過來一看,是本邊都磨毛了的書,髒乎乎地封皮上正楷的印刷字,看樣子書的主人也沒咋好好保存,弄得封皮上不是油漬就是污垢的,不過這幾個大字還能看清,是《論語集注》四個字。
翻了翻,還是中文和曰文對照版本的,書頁有很多也磨損的厲害,毛邊缺角的,看情形這書翻看的還挺勤。
一本書有啥重要的,還是老掉牙的論語,難道這本書裡有蹊蹺?還是字裡行間隱藏著啥秘密讓老馮發現了?
洪梅把書遞給金科長,有點疑惑的看著老馮,等著老同志發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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