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
「修路!你姥姥個腿的!連老子的聲音都他娘地聽不出來了!」
哨兵牛二寶聽見罵聲傳來,心裡暗罵了聲「你姥姥的!」,知道準是帶手槍的官來了,皇協軍裡當官的欺負手下大頭兵一個比一個能。
「啪!」一聲脆響,牛二寶的臉上挨了一嘴巴。「兔崽子!見了爺咋不敬禮!」大青騾子上跳下來的人,上前就罵罵咧咧的對著哨兵連扇帶踢的。
鎮子東口這下熱鬧了,一看哨兵讓人揍了,聽見叫罵聲和「嗚嗚」的哭聲,路旁工事裡的皇協軍都探出腦袋瞧是咋回事呢?
黑燈瞎火的就見幾個騎著騾子馬的,領著一大群人,堵在路上,自己人那個傻二寶被圍的瞧不見影子了。
睡得五迷三道的侯排長讓手下的晃醒了,剛要張嘴罵人,聽見大道上的動靜了,心說這大半夜的哪路毬貨來攪老子的清夢呢!
順槍眼一瞅,隱隱約約大道上全是和自己身上一樣的土黃色,瞧那樣式,也是皇協軍的軍服,轉回頭想了想,這方向過來的,準是黃石口的二連,那幫子慫貨的回來鬧事呢。
「媽的!都是當兵扛槍的!敢欺負老子的人!弟兄們,抄傢伙!跟老子來!」侯排長喊完話,心說了他娘的,老子受小鬼子欺負,見路就跑,還怕你這也穿狗皮的啊!拔出匣子槍,張羅張羅的領著工事裡的幾十號人要去打架!
「讓老子瞅瞅!哪個王蛋不長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侯排長橫晃著邁著字步一邊走一邊尖著嗓子喊。
話音剛落,侯排長臉上**辣的就挨了兩嘴巴,脖領子讓人揪住,勒的上不來氣,睜大了眼睛瞪著扇他巴掌這位,咋看咋眼生,心說二連那幾個連排級的都認識啊,這哪冒出來個黑大個?
「俺是你路爺爺!想活命不!」黑大個用槍一頂侯排長的腦瓜子,壓低了嗓門吼了一句。
啥?路?這兩字就和炸雷一樣在侯排長的腦袋裡轟響了!路不是早跑到山裡去了嗎?俺們跟著鬼子半拉月都沒見路的影了!這從天上掉下來的啊!
「路爺爺饒命!路爺爺饒命!俺們沒禍害老百姓!真的!」侯排長腿一軟,要不是黑大個還攥著他脖領子呢,就跪地上了。
「讓你的手下把槍丟地上,都趴下!快點!」黑大個摘了皇協軍的大簷帽,說完朝後面努了努嘴。
侯排長那絕對是聰明人!馬上朝後面喊上了:「兄弟們!是路爺爺!都懂規矩!快點!」
皇協軍那都是聽話的好孩子,一聽「路」兩字,都立碼腦袋裡蹦出四個字來——「繳槍不殺!」,全部動作整齊劃一的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槍。
楊棒子憋著笑,心說,還行,這幫兔崽子還知道個遠近輕重的,笑呵呵的讓後面的戰士們上去繳槍捆人。
佔了鎮東頭的工事,碉堡裡楊棒子點上煙袋鍋子,開始審問這個公鴨嗓子的排長。
鎮子裡駐紮的鬼子和偽軍,同黃石口村的那個楊排長說的基本差不多。鬼子的中隊部帶著一個攜有小炮的加強小隊,在北口大道旁的炮樓裡。偽軍的營部在鎮當間的吳家大院裡。東西南北四個出口都修有碉堡和工事,駐紮著偽軍。
鎮子裡的老鄉們還有被抓來的民夫攏共有上千人,都關在西口那沒修好的炮樓前的空地上,四面用鐵絲網圍著,由偽軍看管。
據這個侯排長說,鬼子駐紮的那個炮樓子,是拆了鎮上不少的房子,用磚木加夯土修築起來的,外圈用石料加固,得有快兩米厚了。炮樓子高十多米,建在土丘子頂上,四面是環形的圍牆工事,圍牆外是兩道鐵絲網加一圈三米多深的壕溝。
這個炮樓子據點吊橋一拉起來,四面都是開闊地,沒有重火力可不好拿下來。
楊棒子聽完侯排長添油加醋的描述,站起身,冷笑了一聲說:「是人修的,路就能拔了它!」然後告訴侯排長,前面帶路,去鎮子裡的營部去。
後半夜兩三點鐘,那是人最睏倦的時候,鎮子裡靜悄悄的,人走在街上,連聲狗叫都聽不見?為啥啊?跑得慢的都讓鬼子偽軍給吃了,跑得快的都躲得遠遠了!別說狗了,鎮上除了兩條腿的人,其他的活物基本都填了狗日的鬼子肚子了!
偽軍的營部沒費啥勁順利端下,從門口抱著槍打瞌睡的哨兵,到摟著吳財主小老婆睡覺的豬頭營長,一個沒落下,吳家大院裡100多偽軍全被包了餃子了。
其他三個路口工事裡的偽軍,讓侯排長帶路,用假裝換防的辦法,挨個全收拾妥當了。連人帶槍押回吳家大院,後院的地窖裡擠得滿登登的。
大個請示看管民夫和老鄉的那十多個偽軍咋辦?楊棒子想了想,說先不要解救老鄉,怕萬一人多嘴雜,一吵吵的再把鬼子驚動了,用咱的人換下偽軍接著站崗,等拿下炮樓再和鄉親們挑明身份。
四個口子都換上民兵,鎮子裡也仔細的了,沒再發現有鬼子偽軍啥的,幾戶和鬼子打連連還能在家住的財主啥的,也都帶到吳家大院來收押好了,楊棒子這才領著小分隊的戰士們悄悄滴進入了北口的工事。
從工事裡向土丘子望去,這個炮樓子確實建的非常險要,看來侯排長還真沒瞎咧咧。四面都是開闊地,鬼子把阻礙視線的房屋、莊稼啥的都平了,想接近不被發現可不容易。
鏟子猴自告奮勇說試試看能接近壕溝不,楊棒子看看炮樓子上那賊亮賊亮,來回掃瞄的探照燈後,搖了搖頭按住了鏟子猴。
領著管事的幾個回到吳家大院,楊棒子圪蹴在牆根的沙包上,抽了兩袋煙後,發了話:「李團長,倒馬關那一帶的地形你熟悉不?」二禿龍冷不丁聽見喊他呢,一愣神,片刻後點了下頭說:「哪能不熟呢?爺們去年還在那趟過道子綁過票呢?」
楊棒子也一愣,心說好傢伙還真是土匪,還綁票呢!臉上倒沒顯出啥來,眼睛一亮說:「西大峪你知道?」
「嗨!咋能不知道呢,媽拉個巴子的,讓小鬼子攆得到處跑鑽過那溝子!」
「這就行了!你領上你的人,馬上從這順南面道下去,鑽西大溝過去,翻過山梁,就是倒馬關的西邊,你把人埋伏在公路兩側的山坡上,留兩人聽著動靜,其他人他娘地都睡覺,東邊槍炮一響,就等著撿洋落!」
「啥?讓俺們去哪嘎達睡覺?還撿洋落?瞎**扯啥呢!」二禿龍晃晃腦袋,嘴裡嘟嘟嚷嚷的。
楊棒子聽見二禿龍嘴不浪跡的,沒往心裡去,笑著解釋他是這麼想的,如果川口鎮這邊動上手,倒馬關那的鬼子準得往西撤。這邊打下了炮樓,再去追逃跑的鬼子,指定攆不上。
洪政委和淶源縣委的同志,才剛把十多個交通員撒出去聯絡四里鄉的人,最快也得晌午才能借上勁。要想把兩處的鬼子都吃下,就得這麼安排。
二禿龍琢磨了一會,摸摸禿腦瓢說:「這他姥姥地不是打草驚蛇嗎?鬼子聽見槍響了,不得來這啊,還能傻了唧的往回跑?」
「對!老子就是要打草驚蛇!老子算定了倒馬關上的鬼子,聽見這邊打翻天了,准往回蹽!俺還算死了,你兩排槍放下去,就能換回百十條槍!你信不?老子要算錯了,以後跟你的姓!」
二禿龍聽楊棒子說的這麼邪乎,半信半疑的皺著眉頭核計了一會,一抹嘴說:「那咱可的說好了,老子撿了啥洋落都得歸老子!」
「中啊!可有兩條你得記牢了!一是得給老子留下幾個活口。二是打完仗不准鞋底抹了油,那不仗義!」
「說啥呢!爺是道上混的人!要的是個臉面!有俺三哥在你們手上,誰要得了洋落跑了,誰他娘地就是後媽養的!」二禿龍一抱拳,甩完話招呼手下,集合上**部隊,風風火火地出了鎮子。
楊棒子笑呵呵地瞅著二禿龍領著人走了,叫過來老馮,咬著耳朵嘀咕了幾句,馮大眼心領神會的也出了院門。然後喊過小梁子來,說就是天塌下來也不准喊他,太陽升起來再叫他。說完在沙包上伸個懶腰,又睡上了。
小梁子撇撇嘴,心說,這一晚上就你自在,得空就睡覺!沒好氣地拉過來個院子裡站崗的戰士,說早上換崗的時候把他和楊隊長叫醒,說完帽子往臉上一搭,貓牆角也睡上了!
這兩貨是睡上了,可從黃石口村到川口鎮這一道上,那可就熱鬧大了去了。洪政委和地方上的同志們,臨時組織了民兵戰鬥隊,向東放出警戒線後,讓老鄉們沿著修好路基的大道兩側排開,刨的刨,挖的挖,抬的抬,這就破上路了!
別看給小鬼子修路的時候都沒精打采的,這一說要挖了路,鄉親們就和過年賽社火一樣的來神!還出花樣呢!有的橫著挖,挖出一丈多寬兩三米深的大溝來。有的呢乾脆幾十個人排成一線,順著路基平推,直接就把這段路面削平了。還有的更損,挖個大坑裡面整些尖頭的石塊子,坑口用草蓆子蒙上,撒上土面子,做成陷阱了。
反正老鄉們是啥招都使了,人多力量大,修了十來天的路,一個時辰還沒到呢,就滿目瘡痍,面目全非了。
十來里地的公路全破壞了,洪政委安排人手,做了飯食,讓老鄉們歇一歇吃點東西,小睡一會。她自己領著幾個幹部騎著騾子來回的巡視完,才趕到川口鎮。
一夜沒睡還精神的很的洪梅,腳才踏進院子,人就怒了!
換做誰也得怒!辛辛苦苦的來回奔波的忙活了一夜,水米沒打牙,眼睛沒合上一會,一進院瞅見楊棒子睡得是呼嚕震天,哈喇子直流。一轉臉,牆角那還有個睡的四仰叉磨牙說夢話的。
洪梅怒火中燒,一巴掌打飛了小梁子臉上的帽子,接著一腳踢在小傢伙的屁股蛋子上。被踢到麻筋了,小梁子一下子就從美夢中驚醒,跳起來踮著腳尖的來回蹦。
瞅見是洪政委,心說這個母老虎可不好惹,忍忍,蹲那揉著屁股蛋子沒敢吱聲。
洪梅四下看了看,瞧見牆角那有個大水缸,缸邊放著兩木桶。蹬蹬地走過去,抄起木桶,掀開缸蓋子,用木桶舀滿了涼水,逕直走到沙包前。
小梁子心說不好,「楊隊長!」剛喊出口,一桶涼水兜頭就灌到楊棒子身上了!
「啊~!干你娘地!」渾身打著冷戰,濕漉漉的一頭一臉一身全是水流子,可憐的楊棒子一聲叫罵蹦出嗓子,人就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