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堡子!郭家堡子!楊棒子壓根不想再去第二次!上次碰了一鼻子灰,還被政委罵個狗血淋頭的,丟人丟大發了!
蹲在地上,拾起個草棒棒,在土面面上劃來劃去的也不吭聲。趙疤瘌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又一起盯著楊棒子。
左劃拉,右劃拉,兩人才鬧明白楊棒子用個草棍棍這是在畫地形圖呢!
過了河拆了橋,西邊是不能去了,再說那邊是五更天老鄉們轉移的方向,不能把鬼子往那引。北邊就更不行了,修配所、冶煉廠、國際醫療救援隊都在那個方向。南邊不用說,幾千鬼子等著殲滅楊棒子這路主力呢。
看來就剩下東邊這條道,把鬼子引到已經堅壁清野完的中心區去,趁著鬼子幾路還沒有形成包圍圈,瞅個空子往北邊的大山裡一鑽,這任務就乾淨利落的完成了!對!就這麼辦!楊棒子一高興,忽地一下站起來,把等著他發話的倆人嚇一跳。
把小喇叭和趙疤瘌拉到一邊去,楊棒子連比劃帶說的給他兩交代了下自己的想法。堅持到天黑後,警衛連撤出陣地,向北急行軍,回歸後勤部的管轄去。楊棒子領著小分隊和縣大隊把鬼子引到西王莊方向去。
至於這兩女同志,楊棒子那意思不算俺小分隊的編制,和縣大隊那厲害女政委待一起去,反正領著鬼子在西王莊那一代轉了圈圈後,北上進山後是要路過郭家堡子的。
小喇叭兩人沒啥不同意的,就是擔心楊棒子手頭這點人夠不夠用,可楊棒子還嫌這點人太多呢,尤其是有三個難纏的女人,打不得罵不得的!
剛準備分頭行動去,聽見場院下面的戰士們在那喊:「驢!驢!」楊棒子伸頭一瞧,哈哈,剛才跳河的那頭驢居然沒被飛機的機槍打死,受了傷漂到岸邊,讓水草纏住蹄子和籠套動不了了。
這下楊棒子來了精神,拉著趙疤瘌蹦下河岸,兩人合力把毛驢子從水草裡整了出來,毛驢子一上岸,趴地上說啥也不動窩了,小喇叭趕過來瞅了瞅,說驢肚子中彈了,這驢夠嗆了。
喊過留在村裡的村幹部,問了問,說是驢把式沒跟著來,這驢是包紮所徵用的,路軍自己也不養驢,徵用完還得還人家老百姓,可這眼看就要嚥氣的驢,咋個辦?
「咋辦?還能咋辦!地方同志!給俺找兩口大鍋咋樣!小喇叭!去村北頭喊幾個縣大隊的民兵,摟柴火去!趙疤瘌,你過來,給老子幫忙!」
楊棒子脫了軍裝,光個膀子,接過戰士遞過來的刺刀,一抓驢耳朵,用膝蓋壓著驢脖子,一刺刀下去,捅在心窩窩的位置,為打鬼子光榮負傷的毛驢子掙扎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手裡的刺刀先劃開肚子,掏出心肝肺,腸子肚子這些下水,交給幫忙的戰士拿去河邊洗乾淨,接著「嘩!嘩!」的用刺刀在皮肉間伸縮,沒一袋煙的功夫,就把毛驢整張皮連著四個小白蹄子分割了出來。
把驢皮搭在石碾子上晾曬,一手一臉血呼啦幾的經過兩女同志身邊的時候,明顯能看到人家眼裡的驚恐,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鄙視,楊棒子不管這個,老子吃肉比啥都要緊!
村幹部真夠意思,把埋在地裡的大鍋又挖了出來,縣大隊的新兵蛋子們聽說有肉吃,摟柴火這個積極啊,連青灌木枝子都撅回來了!
不一會,要吃驢肉的消息就從場院這傳遍了整個戰場,從東山梁到木橋頭,連道觀裡都聽說了有驢肉吃!
搬了幾塊石頭壘上爐灶,支上大鍋,添上清水,火鐮打著了秸稈瓤子,幾把柴火填進去,火苗子熊熊的燒起來了。警衛連和縣大隊的炊事員們都過來幫忙,洗肉,看火,挺熱鬧!
小喇叭可有點擔心,提醒楊棒子這麼大張旗鼓的殺驢燉肉,不怕鬼子飛機和冷炮啊!
楊棒子撇了撇嘴,別看鬼子凶巴巴的,實際也掰著手指頭過日子呢,你當他那飛機轉山溝子想來就來啊,一顆炸彈能買多少頭驢呢!再說了,老子早掐算好了,不到天黑,鬼子不會再有大動靜了!
楊棒子先把骨頭架子剁剁甩鍋裡,過會子飄上來油花了,又把肉塊子下進鍋。看著咕咕嘟嘟的冒泡了,這傢伙夠壞的,還專門讓兩戰士順風扇鍋裡冒出的熱氣,不一會,燉肉的香氣順著河灘地飄出了幾里地!
路和縣大地的戰士們肚子叫的歡啊!不少人一天沒吃啥東西呢,這香味一飄上來,都流著哈喇子瞪圓了眼睛,唄精神!卯足了勁盯著前方,好等著吃肉!
鬼子也聞見了,別提精神了,一天也就吃倆冷飯糰子加蘿蔔乾鹹菜,聞見這燉肉香味,立碼全走不動道了,鈴木少將心裡這個恨啊!心說路太可恨了!還敢當著俺大日本皇軍的面燉肉吃!格牙路!
出了帳篷一瞧,手下人都一臉菜色的伸著個脖子,扇呼鼻子抽嘴呢!轉山溝子轉好幾天了,那點單兵口糧早消耗的差不多了,偏偏這窮山溝子,老百姓啥都藏的嚴嚴實實的,別說肉了!連糠都瞧不見一把!
空軍那群混蛋,上午就說空投補給,到現在日頭都快偏西了,也不見影!
鈴木自己的肚子也是咕咕叫!配給的那點將佐午餐,因為外甥陣亡,鈴木傷心沒吃下,這下好了,聞著這噴噴香的肉味,腿都打晃了!
下令讓炮兵轟他土路的肉鍋,旁邊的清水大佐小聲提醒他,炮彈沒了!鈴木簡直要氣的發瘋了,衝到電台那裡,對著報話機臭罵了半天,罵完更餓了,頭暈眼花的!
這邊村子裡香氣瀰漫,人聲鼎沸的,沒輪上值勤盯哨的都一群一群的圍在場院上,端著破碗破缸子的,撿兩細柴火棍當筷子,眼睛都瞄著湯鍋,就等楊棒子發話了。
楊棒子拿著刺刀走到湯鍋跟前,用刀尖紮起了一塊,看了看,聞了聞,場院上響起一片嚥口水和咂巴嘴的聲音!
喊過趙疤瘌來,小聲耳語了幾句,趙疤瘌摘下軍帽笑著走到人群跟前。楊棒子發話了!
「都給老子聽好!驢是老鄉的驢!為抗日打鬼子犧牲的!咱們今天吃了它!也是為了打鬼子!」
「噢!楊隊長說的好!啥時候開吃啊!」場院上又響起一片叫好的聲音,不少人都焦急詢問開吃的時間。
「老子也不是土豪財主,沒錢買驢充大頭!老鄉的驢!為抗日犧牲了!同志們!說!咋辦!」
「吃!吃!吃肉喝湯!」一片歡呼聲響徹整個山村!
「廢話!都燉好了!不吃還他娘滴留給小鬼子啊!老子是說老鄉的驢!吃了該咋辦!」
「給錢!給錢!」戰士們異口同聲的喊道,這個真不假,路軍那還真是餓死不搶糧,凍死不拆屋,老百姓的東西都是要照價買賣的。
「行!弟兄們夠意思!俺棒子窮光蛋一個!就兩毛菜金!俺全掏了!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吃一塊肉喝一碗湯!掏一毛菜金中不!」
「中!」「不中!」這會喊的不那麼齊了,警衛連的都是正規戰士,每個月都有菜金補助,一毛不算多,縣大隊的歸地方管,走哪都有人管飯,沒菜金補助。
「俺他娘的就是榆木腦袋!你們更他娘的是土坷垃腦袋!沒菜金是錢就行!」說完楊棒子掏出髒乎乎的軍帽,從上衣口袋掏出用塊布包的兩毛邊區票,放到了帽子裡,告訴小喇叭拿帽子收錢,趙疤瘌盛肉盛湯,一手交錢,一手接碗。
山區的小毛驢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看怎麼分了,要讓甩開腮幫子可勁的造,那還不夠一個班吃的呢,可要連骨頭帶肉敲碎了,熬上兩大鍋,幾百號人都能吃肉喝湯!除了那20幾個偵緝隊的餓的眼都綠了,200多號人都吃上了!
這楊棒子是真壞啊!告訴東山樑上的戰士們,吃完後,大聲的咂巴嘴,使勁的喊:「肉真好吃啊!」
鈴木聽了手下翻譯官的匯報,氣的腦袋都要冒煙了,用顫抖的聲音告訴清水大佐,直接給岡村寧次發電報,飛機再不來空投,全支隊後撤50里!
鬼子們望眼欲穿的運輸機哼哼唧唧的還真來了,幾十朵傘花在夕陽的餘光中分外耀眼,鬼子的陣地上也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幾百名鬼子歡跳著追著降落傘跑。
沒一會,歡呼聲就變成了此起彼伏的罵聲了!空投的東西倒不少,除了彈藥外,還有架橋設備、藥品、野戰帳篷、煤油啥的,挺全乎的,還有滿滿一大箱子的草紙,估計陸航基地認為鈴木支隊深入山區數日,擦屁股紙一定短缺,想的多周到啊!可就是少了一樣沒投,糧食!
鬼子們能不罵娘嗎!跳著腳的罵也沒用,人家運輸機晃晃翅膀,走了!鈴木腦筋暴青的抓過步話機,怒吼了半天,得到的答覆是裝載糧食、罐頭等食品補給的飛機,中途出了問題,返航了,要明天中午才能再次空投。
氣的暴跳如雷也沒用,天馬上就黑了,陸航這幫子狂妄的傢伙們,是說什麼也不會摸著黑夜航的。原本想飽餐戰飯後,趁夜色發起攻擊的計劃似乎要泡湯了。鈴木鬱悶地坐在帳篷裡生著悶氣。
清水大佐畢竟年輕氣盛些,運輸機總算把最急需的彈藥補充來,也算是尚可容忍。陸軍部、空軍部、海軍部這三大部,歷來都是互相傾軋的,空軍和海軍爭奪航空兵的鬧劇好多年都還沒演完,時不時的波及到陸軍,這個也算正常。
從關東軍調到第一混成旅團來,清水大佐一直做的都是參謀工作,直接向參謀本部匯報一些與共產軍、**有關的情報,真正意義上的帶兵打仗,還從沒有實踐過。就他個人的看法,內心裡認為鈴木少將謹慎有餘、膽量不足。
所以思慮再三,清水大佐向鈴木少將提了一個建議,既然架橋設備空投了,可安排工兵架橋,向河對岸派出士兵,從側後迂迴路陣地。另外組織意志頑強的士兵,待天色徹底黑下來後,發起多路進攻,清水大佐想親自帶隊實施夜襲。
鈴木少將表情冷淡地望著桌上昏黃的煤油燈光,沒有說話。對於清水大佐,鈴木的內心始終有著戒心的,畢竟從參謀本部派下來的,多多少少都有監督野戰指揮官的意思,那些只知道在地圖上丈量的參謀們,是無法體諒深陷中國戰區的這些指揮官的苦衷的。
但作為一個標準的日本軍人,鈴木的內心還是有一塊堅硬的東西存在的,就是武士道精神,武士道使得他還是佩服清水大佐的決心的。思索良久後,告訴清水,以鈴木支隊的名義,將夜襲計劃上報總部,他本人坐鎮支隊部,統籌一切力量支援清水的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