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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越沒有想到，劉把總竟如此悲觀，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說這話時似乎早沒了這個年齡應有的野心與旺盛的生命力。「劉把總竟如此悲觀，對未來就這樣聽之任之？」
「這麼多年，經歷的太多，也看到過太多，更刻骨銘心的感受過太多，那一腔熱血早已冷卻成冰塊，說實話我自己也有點厭煩了。」劉把總兩眼茫然的看著韓越，看得出來這不是他隨便的杜撰，時間帶來的變化，完全出乎意料。
韓越一時語塞，曾幾何時，在十世的人生裡，幾乎每一世，似乎都有這樣的心路歷程，厭倦了，絕望了，剩下的只有等死，只有再一次的輪迴轉世。「有些事是改變不了的，但並不代表隨波逐流是唯一的解脫之道。」韓越說完這話就有點後悔了，渡人不渡己，在說別人的同時，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是的，改變不了，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除了得過且過之外，我不知道還有別的解脫之道。」劉把總看了一眼正前方東流而去的河水，似乎陷入了沉思。
此刻就像兩個瘋子，擁有者幾乎相同的思緒掙扎，不同的是一個已經瘋了，而另一個在死亡的重壓下，勉強保持著清醒。「車到山前必有路，劉把總有沒有想過，凡事都有解決之法，只是你沒有找到而已。」
劉把總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空間，也沒有這樣機緣，一切都是空談。」劉把總說完這句之後繼續道。「韓公子，我知道你是為我今天的不冷靜的舉動而來，怕我因此受到官場的打擊報復，但是真不必，這他媽的爛朝廷老子受夠了，還要為這些雜種與人渣賣命，死了都不值；昨天要不是為了那麼多士兵，為了丹陽縣民眾，為了那些殘存的保家衛國的理想，我是不會出手的，如今的朝廷不值得我如此付出，多少人的鮮血，多少人浴血奮戰，換來僅僅是幾個人渣的仕途而已，呵呵！」劉把總冷笑一聲又加了一句：「這就是我這種小人物的悲哀，不，這是大明朝的悲哀！」
這樣的話要是被人聽見，告發了，那就不是砍頭那麼簡單了，幸虧來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韓越能理解劉把總的感受，可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歷史都有他的規律，該發生的事都會發生的。」韓越真想告訴劉把總明朝最後一個盛世「弘治中興」即將拉開帷幕，那時就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可是這樣話，他會信嗎？一個已經心灰意冷的人怎麼會相信這種基於猜測和美好願望的片面之詞。
「哈哈哈······是啊，再這麼下去，改朝換代恐怕是避免不了了。」劉把總在這種隱晦的近乎危險的談話中，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也不知是他真那麼淡定，還是都不在乎了。
「劉把總，你這話就不怕我把你告發，藉此陞官發財。」韓越調侃道；這樣的話題越說越沉重，是時候輕鬆一點了。
「哈哈哈······」劉把總朗聲大笑。「雖然對未來沒有信心，但是對於韓公子你我卻是很有信心，儘管我們只認識不過一天一夜而已；再者以韓公子的才華，未來的路程必定鵬程萬里，何必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多此一舉呢！」
「承蒙劉把總如此推心置腹，正如劉把總所說，就算進入朝廷，我也會昂著頭光明正大的進去，絕不會走這條萬人唾罵的捷徑。」韓越止住了笑聲，一臉正氣的道。
「韓公子，你能和我這個粗人在一起聊這麼多，我很高興，十幾年從來沒有今天這一天一夜爽快過。」
「呵呵！」韓越淡淡一笑。「這話我姑且聽著，只是以後劉把總在那些朝廷大員面前還是盡量收斂點，如果用這種方式被人算計，太不值，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以後，不會了！」劉把總直接的道。
「這麼爽快？」韓越甚是意外，劉把總竟然聽進去了自己的勸告，只不過不知道是敷衍還是隨便一說。
「這麼說，我覺得，韓公子你以後絕對是幹大事的人，我，劉恆，一個小把總，以後就跟著你了，一切唯你馬首是瞻，還望韓公子不要嫌棄。」說完劉把總又補充了一句。「我真有點孔明遇到了劉備的感覺。」
「這沒想到，劉把總也是如此的會拍馬屁，有點出乎我意料。」韓越甚是疑惑，這個劉把總不知是越來越複雜呢，還是在心裡裝深沉，而外表表現的滿不在乎？
「我當然不可能是孔明了，我充其量就是個馬前卒；我的感覺一向很準，我認準的人是不會錯的。」劉把總不再那麼笑嘻嘻滿不在乎的樣子，很是嚴肅的道。
韓越有點哭笑不得，這是哪門子的准，感覺是最不靠譜，沒想到這個西北漢子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他一個將死之人，已經沒有未來了，錯了，全錯了。「沒有百分之百的事，大明朝如今是如此情勢，有才華，也沒有機會啊！」韓越沒有一語道破，而是按著劉把總的意思繼續往下說。
「韓公子，你只是暫時的，蛟龍困於淺灘，金鱗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你會在大明朝站得住腳，揚名立萬的，到時候我去找你，還望你不要嫌棄，我可是『有言在先』。」劉把總繼續著將他從未有過的一面展示在韓越面前。
「那我就先畫個餅，然後再捎帶著替你畫個餅。」韓越微微一笑，這個西北漢子也有他真性情的一面，不是只外在所表現的那樣好戰嗜殺，冷酷彪悍。
「其實。」劉把總有點尷尬的道。「我以前絕不會這樣何人說話的，遇到了你，才不由自主的這麼說，沒有壓力，也沒有曾經的那些包袱。」
韓越馬上道：「人有很多面，只是隱藏的太深，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劉把總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過了會才道：「其實，我真希望有一天能成為衛近遠將軍那樣的人，指揮百萬大軍，蕩平韃子、瓦刺，重振我大明雄風，就算最後馬革裹屍，抑或步衛將軍後塵，也不後悔，絕不後悔。」
韓越聽著這番話，一陣複雜的心緒襲上心頭，不管歷朝歷代，中華名族永遠都不缺願意拋頭顱灑熱血之人，可是留給這些人的環境與空間又在歷朝歷代循環著屬於他們的無怨無悔的悲壯，韓越只能祝劉把總好運，他會在另一個時空給他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