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和孟直跟著寒落,來到江永圖如今居住的家,在門外便聽到打鬥聲,三人在門後一看,江永圖嘴角掛著些許鮮血和安建煦激鬥正酣,漸漸處於下風,大有不能招架之勢。
他們無法明白,為何安建煦殺個回馬槍,不是衝著紅英會而是衝著江永圖而來?但將和江喆失蹤之事聯繫起來,似乎原有的疑問都可以解釋的清楚了。
但是不能衝動,如果連江永圖都不是安建煦的對手,如果他們三人貿然衝進去,也只有送死的份。
難道就這樣見死不救?說得過去麼?
且不說紅英會大批骨幹不在丹陽,就算在的話,遠水解不了近渴,也無濟於事。
如此選擇實在讓人為難,韓越和孟直當下毫無辦法,商量也不知從何說起,他們心知肚明,如此十萬火急之時,任何選擇都是對的,任何選擇又都是錯的。
怎麼辦?
他們再這樣下去,寒落遲早會衝出去,他們攔得住嗎?他們能去攔她嗎?
待江永圖被打倒在地,三個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無論韓越怎麼拉也拉不住,寒落不顧勸阻,毅然衝了出去。
和預料中的一樣,寒落被擒,無濟於事,讓她師傅更擔心更無法從容應對。
此時,已沒有退路了,韓越手無縛雞之力,能一戰的只有孟直,韓越無奈的向孟直點點頭,回應他的詢問。
孟直衝了出去,韓越本就沒抱希望,孟直敗的徹底,敗得慘淡,如今只剩下自己了。
怎麼辦?
進去人家一個手指頭都能將他捏死,如此毫無意義的送死,值得嗎?
就這麼走?恐怕他走不動,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三人死於安建煦之手而自己無動於衷。
韓越在此時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
等了一會,事情突變,江永圖自斷筋脈,韓越徹底放起了離開的想法,如果自己早點衝進去的話,可能事情就不是這樣,可能江永圖也不會這麼快的死,雖然他衝進去也沒有絲毫能改變事態的能力,但是這種假設,這種萬中之一也讓他自責。
情急之下,韓越在隔壁一堵剛刷的光亮的白牆下發現了一袋石灰粉,雖然此法簡單粗暴,也不知能不能湊效,但也只能如此了。
韓越掏出懷中平時備用的宣紙,包好幾個包,從院外,扔向毫無防備的安建煦。
安建煦果然中計,一掌橫劈,那包石灰粉頓時四散而飛,漫天石灰迷人眼,夠安建煦喝一壺的了。
趁此良機,韓越迅速衝進院子,扶起地上的孟直,孟直解開了寒落的穴道,三人又合力將江永圖的屍體背了出來,在安建煦反應過來之前,快速離開了那間屋子。
丹陽縣城郊,一處柏樹森森的荒野,蘇寒落披麻戴孝跪於一座新立的墳前,神情木然,原本冰冷的容顏更冷了三分,宛如那寒窟一艷,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蕭瑟寒冷,入骨入髓,一棵蘭花,傲雪獨立,獨自怒放;和那潔白的雪映襯著高潔,和那刺骨的風比拚著冷落如霜;天地如此蒼茫,獨有那一棵幽蘭,傲然立世,以她冰冷之息,從未有一絲纖塵的風華漫漫,冷對那一世繁華,抑或那一世蒼涼。
從安建煦的魔爪下救出江永圖的屍體,馬上找人製作好棺材,沒有親友,沒有大操筵席的喧鬧嘈雜,甚至沒有一聲哭泣,東躲西藏二十年的江永圖在三人的注目下入土為安。
寒落跪在墳前,手中拿著紙錢,緩慢向墳前的火堆裡扔,嘴裡沒有一句話,眼裡乾澀如初放佛眼淚成了奢侈品,或者她的眼不是用來流淚,而是用來冷對這個世界。
濃濃的青煙騰空而起,燃燒的火在些許寒風的吹拂中化為灰燼,墳前的火堆全部熄滅,寒落跪在墳前連著磕了三個頭,磕完,緩慢站起,對著墓碑,對著那一堆孤墳沉默良久,自始至終直到最後,也沒見她說過一句話,留下一滴淚。
站在不遠處的孟直和韓越,沒有打擾她,他們知道此時,誰也沒辦法說什麼,而安慰之語對於寒落而言顯得多餘,她也不會讓任何人在她面前廢話。
寒落默默轉身,走到韓越和孟直面前,拿起插在地上的劍,二話沒說直接架在韓越脖子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攔我,如果我早進去我師父可能就不會死,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懦弱,因為你的無能,因為你的優柔寡斷,我師傅才會命喪黃泉。」寒落面色冷峻,週身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升騰著冷冷殺意,只要她願意,韓越便會立馬成為她的劍下之鬼。
「寒落,這和韓越無關,當時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們早進去,也未必救得了你師父。」韓越還沒開口,孟直便上前一步勸道。
韓越心中猛驚,劍架在他脖子上,他怎能不怕,但是他並沒有慌亂,他知道寒落不是亂殺人之人。「寒落,你師父如此誰都不想的,當時的情況,我沒得選擇。」
「借口,全是借口。」寒落吼道。
「就算是吧,是我當時沒讓你衝進去,造成了師伯的死,如今你要殺,便殺吧,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雖然造成了最壞的結果,但是韓越自認為自己沒錯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他依然會這麼做。
「我不吃這一套。」寒落冷冷的道。「你自以為自己做對了?自以為當個縮頭烏龜,斷臂求生,在恥辱與罪惡中苟且偷生就是對的?師傅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不僅是一個師傅那麼簡單,也不是一個親人,『父親』兩字可以勾勒的十年養育之恩,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救他;
你明白嗎?你不會明白的,生活給與你的太多,你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評判別人的事,自以為站在無法挑戰的道德高地,實則自欺欺人,自以為是。」
她說的對?她說的對,自己就是太自以為是。韓越無言以對,這番話如同滔滔江水沖擊著原本堅硬的長提。「該說的我讀說了,也許你說得對,我就是太自以為是。」韓越黯然的道。
「你走吧,我再說一遍,以後我的事和你無關。」寒落收回架在韓越脖子上的劍,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