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盤坐於玉.蒲團上的暗影默然不語,許九又覺腦後生疼,忙即爬起身來,轉頭看去,便見是一具冰玉棺材,晶瑩剔透,幾可洞視,其內赫然躺著一具人身,顯然是屍身。他心中陡嚇,神念電轉,暗忖此莫非是秣道人屍身?
「那坐在那兒的又是什麼人物?」饒是他殺人已干了數次,此刻也不禁駭得渾身一緊,連忙畢集目力,看向那端坐的暗影,隱約便見是一名面白無鬚,貌如青年,甚是清俊,身穿白布道袍,合目端坐,好似正在打坐修煉的活人一般。
但許九心神轉動,業已反應過來,那必也是一具屍身無疑。而同時此,他耳中響起老鬼聲音:「那是個死人。」
此刻,許九已忘了緊守老鬼存在的秘密,不能發聲之事,脫口而出道:「我自知道,那是個死人,但後面玉棺中又是何人?」
「道爺如何知道?」
許九已爬起身來,迅速轉向一旁,繞過玉棺,自上看去,頓時看得真切。那玉棺之中所躺臥的,卻是一具女屍。這女子形容秀美,穿紅衣,輕挽秀髮,頭插玉釵,合眸似在寧靜小憩,丹唇輕勒,好似身在夢中猶有笑意,極是闌珊動人。
此自然不是秣道人。
此間是秣道人的洞府陵寢,既然如此,那端坐玉蒲團之上,面若青年的修士,才是秣道人。
然則,此玉棺中的女子,又是何人?
許九心中疑竇頓起,卻比他自家被晶光擊中,竟未就死,反而得了不菲好處,此刻又到了這奇秘所在更為驚疑。眼見週遭一片空蕩,卻是一座上下四方皆是玉璧的密室,除卻玉棺及兩具屍身之外,再無他物,許九方才放心下來,又甚為需要老鬼與自己一同解惑,因而再無顧忌,直接開口說道:「老鬼。」
老鬼在乾坤袋中,嘖嘖歎道:「好所在,好所在。許九,此間必有大秘密,快叫道爺出來,與你一同探索。」
許九略遲疑後,便一拍乾坤袋,將老鬼放出。老鬼依舊是一團青光,面孔幻化得越發清晰明朗,甫一現身,便怪聲叫道:「那必是秣道人,這女子或是他的道侶?死同穴,倒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親密得很啊。」
許九不理會他呱噪,忽心喜道:「想來這座陵寢之中,此處才是真正核心所在,秣道人若是留有甚遺寶,也當在此處。」
老鬼讚道:「有道理。許九,多虧了有道爺這樣好隊友,你才有此機緣啊。」
許九目光在玉室中逡巡,一時隨口應道:「你說的是,此次確實多虧了你。」他這個話倒是不虛,若非有老鬼記起蛇章鳥篆,悟通破禁法門,漫說到達此處,僅只是方才在那寒髓晶光中,他業已被生生凍殺了。
老鬼卻比他更便易,一團青光於玉室中到處飛舞,四處搜尋,忽一聲怪嘯道:「許九,這裡,這裡……」
許九忙即舉步過去,便見老鬼飛在那青年道人屍身前浮定,叫道:「看那蒲團之上。」
許九定睛看去,果見這青年修士身下地精冰玉製成蒲團邊緣,刻有兩行字跡,那第一行倒不是蛇章古字,而是今時修士所用文字——
「入吾墓室,即是天意,九叩起誓,可得吾藏。」
許九心頭猛然一跳。
「九叩首?」
修士俯仰天地之間,唯叩天地親師,此玉.蒲團上所言九叩及地,那便是行拜師大禮。若許九所料不錯,此屍身便是那秣道人,此人已寂滅兩甲子,卻留下此字跡,要入得墓室者向他屍身行九叩大禮,成其弟子,才能得其所藏。
但還不僅於此,這十六字之後,還有一行字跡,所用的卻是蛇章古字,幸而許九已能辨識,當及念出:「若逾一刻不叩首拜吾為師,起絕誓永不欺師滅祖,且完吾遺願,即刻啟殺戮真禁,滅於真禁洞府中。」
「這……」
許九當即大駭,猛地跳起,老鬼亦喝道:「這死鬼好生霸道!殺戮真禁?真禁……此中竟有真禁?許九,完了,你真個要跪地叩頭,起誓拜師,否則你我皆要喪命於此了!」
許九顫聲道:「為何?」
「真禁!真禁你懂不懂?就如法寶有法器、靈器、寶器、元器等,禁制亦是一樣,法禁,靈禁,寶禁,元禁,真禁……漫說是你我,即便是歸一境、元神境大修士入得此中,一刻之內不叩首拜師,按其指示,起誓永不欺師滅祖,且替此人完成遺願,立刻便要為真禁滅殺,連渣都不剩半點!」
許九嚇得渾身一抖,四肢皆麻痺了:「什麼,歸一境、元神境的大修士,亦能滅殺?」
「自然!」老鬼斷然道,「此人以丹元境修為,便強殺歸一境大修士,莫非是說笑的麼?」
「那……」
許九並無師承,這秣道人既是前輩高人,且已寂滅兩甲子,要他叩首拜師,也並無不可。但他生性倔硬,這等被人鉗制脖子,強迫俯首的勾當,卻非他所願。然而,若是不應,一刻之間便有殺身之禍,卻又是他無法抵禦。
他正自天人交戰,五內糾葛之際,便忽聽老鬼一聲厲喝:「許九,你這等囉哩囉唆,猶疑不決的性子,還修個屁的仙,求個鳥的道!要麼拜師,也無害處,要麼守著你的心念,立刻照這死鬼身上來一劍,保管你立刻就死,再不必掙扎!」
許九頓時間直覺醍醐灌頂一般,全身一陣清醒,脫口道:「不錯,老鬼你說得很是,此人已死,我此刻拜了,非但是能活命,也得了他的好處,那麼這九叩拜師,也是應當,再看他有甚遺願,他日替他完成,自然可以了結這樁心結,再無桎梏!」
老鬼這才笑道:「妥了,妥了。許九,果然有道爺提攜你,你進步不小嘛。」
許九便不理他,當即神色冷肅,便在屍身之前跪下,口中鎮定說道:「前輩已然仙逝,我許九今日要得前輩所留好處,九叩拜師,亦未為不可,且自起誓,永不欺師滅祖,更願為前輩了結遺願,屆時心結再了斷!如若違誓,天誅地滅!」
說罷之後,他立刻用力俯首,便是一叩,額頭及地,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繼而第二叩,第三叩……一連九叩!
嗡!
許九九叩完畢,再抬首時,就聽一聲嗡鳴,那屍身座下**忽地裂開一道縫隙,內中滑出一塊一尺見方玉璧,其上密密麻麻,皆是刻著的字跡,微若蚊蠅。許九忙即取入手中,就見滿滿皆是蛇章古字……
入目便見——
「吾弟子見字如唔,未知已是幾多歲月?吾乃秣道人,得上古神禁道道統,知天命將盡,故設禁於吾陵,即得自上古神禁道之真禁洞府中。真禁洞府每一甲子,則射出地精寒髓些許,可使人見吾陵寢,若有天意使然,能通上古蛇章鳥篆,便能入得吾之墓室,拜吾為師,得吾神禁道統,及吾畢生所遺……」
許九讀至此處,頓時恍然明瞭,此前一些迷惑盡皆解開。
怪道秣道人陵寢被人發現,引得眾人來尋寶,而獨有他能入得這真正墓室之中。他心下不由慨歎,秣道人所設下的困難簡直逆天,蓋因如今世道,已幾乎無人能解上古蛇章古字,更莫說是以同樣源自上古的鳥篆古字破除其禁。
許九若非有老鬼,恐怕也進不了這墓室,而是早就被那寒髓晶光所殺。
「爾既拜吾為師,可向爾師母三叩首。」
許九驀然一怔,旋即明白,那棺中女子,果然是秣道人道侶……唔,如今秣道人是他師尊,那女子自然成了他師母。
許九無奈之下,只得轉身向那玉棺,在玉棺一端,又叩首三次,額頭及地,就聽又是一聲嗡鳴,玉棺盡頭雕著鸞鳥銜珠圖,此刻那鸞鳥口中銜著的玉珠,指頭大小,忽一下墜落,正落在叩首及地猶未及抬頭的許九眼前。
他目光一怔,立刻撿起,就覺觸手溫潤,不及多想,忙看手中玉璧,果然見得玉璧上繼續寫道:「爾若十息之內不向爾師母三叩首,立刻洞府真禁發起,一切俱滅!」許九猛地全身一顫,自家這便宜師尊真個是心機深刻……
他不及慶幸,已繼續看到:「爾所得玉珠,為爾師母自真元府攜出之寶物,真元寶珠,乃殺丹元境大妖高手,掠其丹元,煉化而成,爾服用之後,若爾修為未臻丹元境,即便尚在攝氣境,也可助爾一甲子之內,必臻丹元境!若爾已有丹元境修為,亦有大好處……」
許九當即震撼。
丹元境!
修士要修煉至丹元境,即便是絕世天才,也少則百年,多則更久……一甲子臻入丹元境?這是何等逆天的概念?
老鬼亦從旁叫道:「老天,許九你發達了!這可是殺丹元境的大妖高手,掠奪其丹元煉製而成,真正是重寶啊……快,你若是不要,叫道爺吃了!」
許九臉色一變:「老鬼你在說笑麼?」
「此枚真元寶珠內,有貧道種下禁制烙印,爾即刻服用之後,非但於修為大有裨益,更可憑禁制烙印助爾煉化真禁洞府樞紐,真禁碑,得洞府之後,掌控所有洞府禁制,並一百零座宮殿,可逐一開啟,得吾所留之寶……」
許九心下更為驚歎,秣道人心思之縝密,非同一般。這便是要他即刻服用真元寶珠,否則沒有秣道人所留禁制烙印,便無法煉化這座真禁洞府的真正樞紐,亦即那座玉碑。
不得洞府,便無法出去。
真個是算無遺策!
許九目光猶疑轉動,忽一咬牙,仰頭將那真元寶珠服下,頓時就覺一團溫熱流入體內,卻並不消散,而是即刻穿行血脈,在他震驚之中直入他心臟所在!許九忙運神念內視,果是立刻發現,一枚寶珠進入心臟之內,於血液奔流之中停住,巍然不動,與此同時,一絲絲淡淡細流,乃是極精粹的精氣流淌而出,融入血液……
轟隆!
只是一瞬間,許九就覺全身猛震!
他方才借用鳥篆禁制消融寒髓所化蛇章禁制,淬煉骨肉、臟器、乃至血脈,真氣相融,正是衝擊攝氣境四層及五層的過程,卻並未能立刻功成,而此刻真元寶珠所發出精華,非同小可,極為濃郁,立刻貫行他週身血脈,瞬間煉化骨肉精血,臟器真氣……
攝氣境四層!
攝氣境五層!
一舉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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