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肅清行動的第一天,長安城各處都顯得很緊張,政令一下,一切雷厲風行,可說是毫不含糊。
從大街小巷,再到一些公共場所,都是各級衙門盤查的對象,一旦確定有什麼人跟三清教有聯繫,不由分說,一律先拿到衙門裡問罪。若然承認是三清教教徒,則還要繼續關押,若當眾說明與三清教劃清關係,則可備案後自行回家。
一時間裡,長安城內人人自危。
劉愈這也是沒辦法之舉,雖然這樣的一次行動,會讓長安城陷入一種半混亂的狀態,造成內部的不安穩,不過就好像陣痛,不經歷,就不會有傷口的痊癒。在這樣大是大非問題面前,若然總想著安定勝於一切,那就只會令情況更加糟糕,一步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剷除三清教,要趁早,劉愈現在想來,自己下手或許還有些晚了,令這個毒瘤已經有擴散。
除了城裡的居民人人自危,連同各級衙門內部,也是在進行一場自查行動。誰都怕跟三清教扯上關係,連官差也不能倖免。三清教的發展,已經滲透到社會的各層內,很多人平時也不相信這個,不過人云亦云之下,他們便想試試,這世上人性總是趨向於大同,身邊的人做什麼,他們也會跟著去嘗試,也就導致這次肅清行動開始後,劉愈才知道三清教的擴散到底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三清教在關中地區,甚至比佛教和道教還要盛行。
衙門上下一片忙碌。
京兆府下屬的幾個牢房,不到半天時間就已經人滿為患。王虎匆忙調集人手。在京兆府幾個衙所裡增開牢房來拘押教徒。不過到下午時候,又已經滿了。王虎是叫苦不迭。他不相信什麼神明的事,他只知道,小命是自己的,人定勝天,雖然沒信仰通常就是沒原則,但他還是奉行了很好的準則,那就是任何事不能打攪了他的官路前程。現在這些教徒一多。他便自危,感覺到好像是要阻礙他未來的發展。
過了中午,王虎趕緊到皇宮裡去向劉愈請示此事,報告京兆府目前人手不足、牢房不足、資金不足的問題,劉愈聽了,只是拿硃砂筆做下批示:「不足也要足,自行解決!」
王虎看了,悻悻然出來,他看到了李糜的身影。從李糜的神情來看,六防司衙門和兵部的情況似乎也很糟糕。李糜也是來找劉愈倒苦水的,看到李糜的窘態。王虎突然感覺心情大好,這說明不是他京兆府一家的困難。要困難大家都困難,這樣就可以法不責眾了。
李糜的到來,是向劉愈說明兵部所獲悉的,關於長安城外兩大營內部三清教的肅清情況。
朝廷突然嚴查三清教問題,在軍中也引起震動,很快便有士兵舉報,說是軍旅中有些人在藉機會向普通士兵宣傳教義。本來軍中發現,沒有聲張,覺得這跟宣傳道教和佛教沒什麼區別,也沒引起足夠重視,當時幾個傳教的人,只是被打了軍棍,隨即便被放回去。
這次肅清行動一開始,軍中細查傳教的和教徒,一時間也拘押了不少人。
按照李糜的說法,也幸好朝廷出手及時,才遏制了三清教在軍中的大規模發展。不過即便如此,在長安城外兩大營中,也發現了不少的教徒,也有不少的信徒隱藏在軍中不好排查,關於信仰的問題,只要信徒保密,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被牽染。李糜過來,也主要是說這個,軍中不像普通民眾,在李糜看來軍中容不下任何的蛀蟲,這就跟排查增加了難度,讓下面的人舉報,又會令軍心渙散,若是靠上級來排查,又不知下面的具體情況。
總之是兩難。
劉愈道:「朝廷在軍中表明態度,讓軍中上下知道三清教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逐漸的,那些信徒也會變得不信。這是一個過程,沒必要太操之過急。」
劉愈讓李糜重點把工作先放在六防司那邊,讓他配合王虎的行動,此時所呈現出來的狀況是,長安城內部隱隱有失控的跡象,光靠京兆府的幾百個衙差不足以成事。
等一批又一批的人離開,眼看要臨近黃昏,劉愈便暫時放下事情,離開皇宮去了柳麗娘處。此時不但朝廷在辦事,柳麗娘也在幫劉愈盤查朝廷的官員。等柳麗娘把最近一來她的調查,以及這一天來她的最新跟蹤調查情況匯報上來,劉愈直接把那份名單拍在桌子上。
「我這個老岳丈,到底見的是什麼人?」劉愈怒氣沖沖看著柳麗娘。
柳麗娘道:「十二少,你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嚇的奴家小心肝都沒了。是這樣,今日我們派人跟蹤李延年,見他進了一處偏僻之所,便知道他有古怪,不過為了不被發覺,跟蹤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只是知道他進了一個宅院裡。他出來後不久,裡面出來兩個人,看來都沒什麼特別,後來這兩個人去了城裡的一家寺廟掛單,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兩個年輕人都是沒有頭髮的和尚。」
劉愈皺眉,和尚什麼時候也出來趟渾水?
「沒去寺廟問過?」
柳麗娘再道:「今日朝廷開始肅查三清教,各寺廟和道觀也都很謹慎,不敢開門。我們的人要進去問詢,只怕被人察覺端倪,因而都只是跟蹤,順帶過去看了看,沒什麼特別也就退了下來。不過從各方面來看,李延年應該是跟三清教有些聯繫。」
劉愈心中也非常惱火,其實李延年跟他的意見不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若他不是李遮兒的父親,又是經歷了三朝的元老,劉愈不會重用他來使朝政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以李延年為吏部尚書,劉愈也是為對那些前朝老臣一些交待,讓他們感覺到朝廷還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但李延年跟他之間,隔閡太深,也許正因此,李延年才會被三清教所利用,劉愈心在最不好交待的反而是李遮兒那邊。有李遮兒這層關係,李延年說什麼也是他親戚,他還下不去這殺手。
劉愈沒再揪著李延年的問題,他大致也在心中有了定奪,不管怎樣,李延年該查還是繼續要查下去。三清教在朝廷內布有眼線,劉愈之前也早就猜到,現在若是確定李延年便是罪魁,那從李延年這條線查下去,就能查到不少三清教的眼線,劉愈覺得暫時還不需要對李延年這條線下狠手,只要排查下去,總能把一個個蛀蟲給挑出來。
劉愈囑咐道:「麗娘,你再派人去城裡幾處寺廟看看,連那些道觀也走一走,以前這些地方被忽略了。」
柳麗娘問道:「十二少是懷疑,三清教的人藏在寺廟和道觀之中?」
「也有這種可能。」劉愈道,「以前總覺得,三清教既為宗教,就不會跟其他宗教有什麼聯繫,和尚、道士還有三清教教徒應該是三者不相干,或許正因為這樣,一些三清教的教徒才會以道觀和寺廟來藏身,這樣也不易被朝廷懷疑他們跟三清教有聯繫。總之先查看,不要把事情做的太明顯,有了消息,第一時間去皇宮通知我。」
劉愈拿出一塊腰牌,交給柳麗娘,是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通行腰牌。
以前劉愈很少讓柳麗娘進皇宮,就是怕她跟家裡的女人見了面,互相感覺尷尬。這次劉愈來,也是向柳麗娘傳達一種信息,以後你可以以公事方面來皇宮,皇宮也對你不設卡。
柳麗娘拿到腰牌,也有些欣喜,身為劉愈的女人,她也想知道劉愈在皇宮裡的情況。她既為劉愈幕後的女人,就知道自己永遠是不能公開的那個,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處境,現在劉愈當她是下屬,給她一定的優待,已經是難能可貴。
「十二少,朵琳和米耳這兩天就會到長安城,你準備把她們暫時安置在何處?」
柳麗娘突然提及朵琳和米耳,兩個越家的小阿妹,劉愈淡淡一笑道:「還是留在你這裡,好好安置她們。平日裡不要讓她們到處走,閒暇了,你可以帶她們到長安城逛逛。」
朵琳和米耳都是生在山寨當中,沒到過熱鬧的大城市,劉愈也想著讓她們來到長安城後,好好領略一下長安城的風土人情。不過因為要處理越族內部的事,朵琳還要安置兩個妹妹,因而她們在北上的路途被耽擱,直到現在才抵達。
柳麗娘曾經也說過,要在長安城設立一所南疆的皇帝行宮,幫劉愈養著嶺南各族的女子。她在心中早有安排,剛才問詢劉愈,也是在徵求這方面的意見。
劉愈將走,柳麗娘突然道:「十二少,師傅之前找人來知會我,說是師妹那邊已經服軟,可以通過她來幫朝廷做一些事,從內部來瓦解三清教。」
劉愈想起當時無定師太對他所說,要讓他成為三清教的教主,那也就是三清教的最高頭領。在當時情況下,劉愈也心動過。不過現在朝廷已經決定跟三清教撕破臉皮,他就不適合再來當這個教主,否則,豈不是自己左手打右手?
「此事回頭再說。」劉愈道,「等把三清教表面的這一層火給撲滅,再要到徹底滅火頭時,再找你師傅商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