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愈隨越族西遷的隊伍向西而行,中途劉愈派人去臨近的城市打探了嶺南的軍事情況。劉愈身在外日久,也怕軍中會出變故,而這次劉愈派人打探,另有目的是想知道為何周邊幾個勢力的軍隊會突然從越寨外撤兵。
劉愈的情報網已經滲透到嶺南的各處,幾天後,劉愈便收到反饋消息。
在劉愈在外這段時間,齊方治軍有方,在與中北部幾個勢力的拉鋸戰中,朝廷軍倚靠戰場上的經驗,一步步蠶食了幾個勢力的城市,繼而把朝廷軍的勢力範圍從梅關向南延伸了二百多里。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這意味著嶺南的中北部地區已經盡在朝廷軍的掌控中。殘餘勢力的地盤,已經被壓縮到嶺南的中南部,若是劉愈能聯絡到嶺南少數民族,獲得他們的軍事協助,平定嶺南各軍事勢力指日可待。
同時劉愈也得知,那邊的少數民族武裝近來有過一次大規模的調動,正因如此,地魁的軍隊才會撤走。這招「圍魏救趙」完全是照搬劉愈之前圍攻亢生城救野頭山,劉愈猜想,應該是柳麗娘的傑作。
劉愈心想,既然她還在幫我,就說明她不是無心,而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劉愈更堅持要往昭羅一去,用行動來證明他和朝廷對南疆少數民族的態度,讓柳麗娘回心轉意。
一路西行九日,終於抵達了嶺南的南疆腹地,一塊名叫昭羅的地區。
昭羅並非是一座城。也非一座山,據聞這裡曾經有兩個民族。分別是昭族和羅族,後來這兩個民族的下落無人可知,於是昭羅也成了一片荒山野嶺。曾經也有部族想在這裡落地生根,畢竟昭羅緊鄰著苗人的地界,可說是大樹底下好乘涼,但最後也不知為何,所有的部族都沒能在昭羅扎根。
昭羅,就好像南方少數民族口中的「死亡迷潭」一樣神秘。如果不是越族人被逼上絕路。他們也不會把整個部族整合起來遷徙過來。
越族人剛到昭羅,便有使者前來。使者穿著的也是少數民族的服裝,顏色要比漢人的鮮艷,與越族人衣著不同的是,這些人並沒有戴帽子,而其中只有一人紮著黑色頭巾,臂膀上也纏著黑布。像是有什麼喪事。
使者來見的是越族的各個達求,像是來傳達什麼訊息。劉愈也是在使者走了之後,才從白越達求禾盧那裡得知,來人是苗人的使者,據說是苗人內部有變故,正在舉行喪事。
劉愈見禾盧言辭閃爍。便猜想到他有事隱瞞,劉愈沒多問,等到當晚,米耳藉著過來找朵琳親近的機會給劉愈傳達,說是苗族那邊提出了想建立「大民族」的想法。並希望越族人配合。
所謂的「大民族」,就是把嶺南的各家少數民族合而為一。形成一股團結的力量,之後不管是對敵還是要自立為國,都會很方便。劉愈聽到這個構想之後首先想到的是扯淡,嶺南少數民族混雜,光一個越族就曾生活在方圓千里的範圍內,一個民族連個頭領都沒有,更不要說那麼多民族,一下子整合起來,要管理起來必定是非常麻煩。
米耳見劉愈一直在思索,便問道:「付當家,你認為苗人的提議不可行嗎?」
劉愈沒答,反問道:「你們越人怎決定的?」
「達求們還在商議,現在我們越人勢微,此時或許不得不答應苗人條件,否則,我們可能得不到苗人的庇護。」米耳神情暗淡道。
劉愈猜想也是,苗人這分明是以勢壓人,趁人之危。越族人舉族過來投靠,苗人就提「大民族」構想,趁機將越人吞併。不過劉愈再想想,如今嶺南的少數民族中,確以苗人這支最為強大,他們有提出此構想的資本。劉愈也能想到,背後想出這主意的,一定是個有野心之人,這是要自立為南疆皇帝的節奏。劉愈心說,此人可千萬別是柳麗娘。
如果真是柳麗娘,那以後再見面不是敵人也是敵人了。
劉愈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白天見那帶頭使者纏著黑紗,可是苗人當中有喪事?」
米耳搖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
第二日,劉愈特地去越人大營帳那邊去找了禾盧,問他一些具體的情況。劉愈去時,禾盧跟其他的達求顯然已經商議好,面對劉愈的問題,禾盧不再隱瞞,道:「再過幾日,便是苗人的蘆笙節。苗人邀請我們越人過去,商談合族之事。」
「只有你們越人?」劉愈問。
禾盧搖搖頭道:「不止越人,還有安人、佤人、白人,他們也同時收到了苗人的邀請。現下順朝朝廷正在南方用兵,將地魁們逼得很緊,一旦地魁傾覆,下一個將輪到我們南疆各族的土人,苗人也是希望整合各部族的力量,來跟朝廷抗衡。」
劉愈聽完心中也滿是憂慮,這苗族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朝廷對著幹?上次在長安城實施的一系列恐怖襲擊,劉愈已經沒有去追究,現在他們竟然把各部族整合起來來跟朝廷為敵,看來民族的積怨很難通過他一人的努力來化解。
禾盧匆匆要去跟人商議什麼事,臨別補充道:「聽聞,安南那邊也過來人,似有招撫之意。」
一句看似無心的提醒,卻讓劉愈心頭一震。
安南,也就是古代越南,是在華夏南疆之南的一個國家,雖然有時也是中原王朝的藩屬,但大多數時候都跟中原王朝對著幹。劉愈心說,如果這些少數民族被安南給招撫,那南疆再就不是華夏之國的領土範圍,那他豈不是要當歷史的罪人?
雖然現下的中原王朝,對邊境的邊荒之地顯得很不在乎。因為這些地區的確沒有太多的價值。但劉愈卻有時代的眼光,知道一些事是不能遺留給歷史。成為「歷史遺留問題」。
劉愈當下怒從心起,老子能把強大的突厥都給滅掉,豈能怕了你這小小的安南?
此時,劉愈愈發想趕緊以使者的身份進入苗人的領地,去跟苗人的頭領談判一番,但馬上又意識到,這有些操之過急,一切要從長計議不能太草率行事。他的力量。在中原的確可說是隻手遮天,但在南垂這彈丸之地,還是顯得很微小。強行去阻止一些事的發生,只會是螳臂當車。
劉愈回去之後便馬上攤開軍圖,一個人靜默了好長一會時間。曲寧和朵琳相繼進來看過劉愈,見劉愈眉頭深鎖的模樣,都知道他被事情所困擾。都未做打攪。劉愈最後只是讓連乎生把最後的兩隻信鴿放出去,把他的消息最後傳回給梅關方向。
劉愈作出取捨,滅不滅地魁是小事,把南疆少數民族的心收回來才是大事。
劉愈主動請求參與到越族人的內部商討會議之中去,越族人對於他們部族的救命恩人還算是感激,對劉愈的懇請。他們還是選擇了接受。因為越人現在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現在擺在這些達求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答應苗人條件,去苗地商談合族之事,以後可能「越族」將成為歷史。對於一個傳承了幾百年的民族來說,這無異於滅族。這些達求很不願接受此結果。但若是他們不應苗人之請,將意味著他們得不到苗人庇護。在他們最勢微之時,如果越族被地魁又或者是其他民族以武力來合併,那連越族最後的血脈都傳承不下來,他們更是民族的罪人。
往前走往後走都是當罪人,達求們拿不定主意,改而問問劉愈這個外人的意見,在劉愈看來,這些老不死的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依在下看,這趟苗地之行,諸位是不得不去。」劉愈道。
幾個達求對望一眼,最後各自點點頭,大概是覺得劉愈這句話有道理。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合族,如果連苗人的邀請他們都不往,那就等於是他們主動給苗人劃清關係,人家想幫忙都難。
幾個達求又都看著劉愈,因為劉愈的這句話可說是沒什麼建設性,他們本能感覺到劉愈的後話中應該有「關鍵內容」。
劉愈續道:「既然不得不去,那就要斟酌一下,去的方法……」
幾個達求又對望一眼,然後目光質問劉愈,這去苗地,還有方法?
「首先,諸位必須要堅持底線,就算是苗人要整合嶺南的各部族,也不能打破了原有各部族的生活方式,越族還是越族,越人還是跟越人一起生活,只是在對外作戰時,越人才會聽從統一的號召。記得是統一的號召,而不是苗人的號召,關於大民族的大……達求,不能讓苗人來擔當。」
劉愈說完,幾個達求紛紛驚呼,現在是苗人要合併他們,能由著他們選擇誰來當「酋長」?
「付當家的,若是大……達求不由苗人來擔當,誰有本事來擔當?苗人勢大,我們有選擇的權力嗎?」一個達求問劉愈道。
「如果是你們越人,定然是沒選擇的權力,因為你們越人相比於苗人來說,就好像一粒米跟一碗米飯的區別。但若是把你們越人,還有安族人、佤族人等等那些部族全都加起來,到底是你們人多,還是苗人多?」
達求們一個個先是一愣,大致又好像是聽明白了劉愈的意思。劉愈是讓他們先跟其他即將被合併的民族來商討,然後聯合起來跟苗人提條件。
幾個達求都在想著,禾盧首先對劉愈一笑道:「苗人雖然勢大,但周邊的幾個部族加起來,人數自然比苗人多。」
劉愈點點頭,但心中也有些不以為然,在這次大遷徙中,越人可說是損失慘重,整個越族,人口從近十萬人縮減到只剩下萬八千人,還以老弱婦孺居多,以這樣的資本別說跟苗人談條件,就是跟其他那些小民族談,他們也處於下風。
但劉愈也很清楚,在外交方面。不一定是勢力大的一定有發言權,通常發起者的發言權也很重要。只要整合其他民族來跟苗人談條件的事是有越人來主導,那越人就可以在這次的外交當中佔據很主動的地位。就是最後把「大酋長」的位置搶回來也說不準。
劉愈總結道:「為今之計,是趕緊聯絡其他部族。」
與會的幾個達求又有些為難,禾盧把難事也提了出來:「幾日後便是苗人的相約之期,現在聯絡……怕是來不及。」
劉愈冷冷一笑道:「我們不一定是要先聯絡,再去赴苗人之約,我們可以一邊赴約,一邊聯絡。到了苗地。再聯絡那些部族,不是更方便?」
其他的幾個達求想想,劉愈的確說的很有道理,本來幾個部族的聚居點相聚很遠,在此戰亂的時候,聯絡起來很不方便,一來一回可能就需要一個月以上。但現在不用跑腿了。直接一起到苗人的地界去,幾個部族有份量的人聚集在一起,只需要暗中聯絡一下,在大集會的時候共同進退便可。
「付當家的言之有理,此事,就由付當家的來主導當如何?」禾盧適時提出讓劉愈來負責此事的想法。
其他的達求臉上露出幾分不願意的臉色。其實在越族內部,一個個達求也是各安鬼胎,心在越族內部就已經是南疆「大民族」的翻版寫照,雖然這裡的人都被稱為越人,但在內部也分的很清楚。光是白越就有三支,而且是互不隸屬的那種。在這樣的背景下。各個達求也必定是誰都不服誰,因為他們背後都還有殘部的力量作為支持。現在推舉劉愈這樣一個外人,還是越族人的恩人來做主持,的確很合適,如果最後事成,他們再倒打一耙將劉愈這個「外人」給推開,最後的得益者還是越人自己。
想到這裡,老奸巨猾的達求們也就不再有爭議,劉愈也順利成為越人的代表,負責跟其他少數民族聯絡的重任。而劉愈暫時也成為越族的總達求,除了各色越寨內部的事務不能涉及,但凡涉及到越人大事時,都能作出一些「指導意見」。
劉愈對會議的結果還算滿意,會議結束之後便馬上回去準備。他要提前作出計劃,務求要做到心中有數,進路和退路,劉愈也都要規劃好,若是最後越人不能倖免,必須要跟苗人合族,他也要作出準備隨時開溜。
劉愈也清楚,如果這次的外交行動不能成功,那也只能付諸於武力。雖然朝廷沒有銀子來打這場仗,可能會讓這場仗拖下去,但他不管怎麼說也會把南疆徹底踏平。在一個沒有外患,境內一片安靜詳和的穩定王朝中,要積蓄這樣一股力量用不了幾年時間,只要是他劉愈有心有力,南疆不愁不平。
劉愈準備好,而那邊達求們也準備好要出發了。此時已經是六月二十二,距離苗人相約的六月二十六隻剩下四天,而從六月二十七開始,便是苗人特有的節日蘆笙節,一連會持續四五天。而這幾天也是苗人跟各部族商定合族的時限。劉愈算了算,從昭羅趕往苗地的腹地還需要兩天多的路程,基本已經沒剩下準備時間。
因為這次是去赴約而不是真正最後的合族,因而去往苗地腹地,也並非越族整個族群的遷徙,加上劉愈的商隊,和一些達求的隨行,一行隊伍有八十多人。而苗族那邊也提前過來人負責接待,一路上他們也會帶路,不會出現迷路而耽擱行程情況的出現。
為了方便,劉愈和手底下的士兵都換上苗人的衣著,裝扮後的劉愈是黃越的新達求,具體身份則是朵琳的兄長。反正黃越已經近乎於滅族,而劉愈又是黃越的女婿,劉愈來充任黃越的達求也很自然,就連那些越族的達求們也覺得劉愈的身份很正確,因為劉愈現下的確負責黃越殘部的一切事宜。
而劉愈手下的士兵,也都是黃越人的打扮,一下子黃越人多了二十多各男丁,最高興的還是後來趕到的那批黃越的婦孺。她們真的以為劉愈要加入到黃越,劉愈也沒去解釋,因為此行涉及外交,在越族中,雖然女人地位也算很高,但還是不能跟男子相比,因而越人此行,除了有幾個部族中精明能幹的女子相隨,整個隊伍中還是以男子居多。
劉愈這面,曲寧、朵琳都在列,而禾盧也特地把米耳帶在身邊。劉愈也能感覺出禾盧有用女兒來拉攏他的意圖,因為現在就算是外人也能看出米耳心是連著劉愈,連自己部族都不想去管。
越人一行一路往西南方向挺近,而此時也已經逼近了廣西和雲南的交界處,可說是嶺南的絕對腹地。劉愈現在距離梅關有近兩千里,心中也不免有些擔憂,因為進入苗地之後,他將徹底跟外界失去聯絡。進來容易出去難,要是最後事敗,就算是他的身份不洩露,留在這麼一個山旮旯裡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煎熬。
劉愈能相信的就是,柳麗娘一定會幫他。這是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