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五夜,月黑風高。
三更半夜正是長安城一天最安靜的時候,犬吠聲近乎是夜晚唯一可聞的聲響。
蘇彥和小魚成婚第二天,還貪戀著床第之歡,新婚的小兩口,正在家裡過著他們自己的小日子。蘇彥知道,再過幾天父親就會送他到藩地去,到時就天高皇帝遠,不用再規行矩步夾著尾巴做人。天天去朝堂議事真不是他喜歡做的事情。
「小魚,你先等等哈,我……去上個茅房。」
蘇彥晚上喝水喝多了,這是他第二次中途離場。小魚嬌聲帶羞「嗯」一聲,見他光著屁股就下了床,急急忙忙的開門要出去找夜壺,提醒道:「穿上衣服,外面很涼。」
「哦。」
蘇彥倒不是怕被人看到他的身體,府裡也不算小,但到現在還是只有他們夫妻二人,連個下人都沒有。本來成婚了蘇彥打算去買幾個丫鬟回來照顧他和小魚的生活,但一想很快就要被趕出京城了,現在買來丫鬟拖家帶口的搬家會很不方便。
披上件衣服,蘇彥打開門還沒等拿起夜壺,便聽到幾聲敲門聲。仔細聽了聽,這敲門聲不遠。
「小魚,你幫忙聽聽,是不是咱家的門在響?」蘇彥站在門口會轉過身問道。
小魚用手臂勉強支撐起疲乏的身體,豎著耳朵聽了聽,驚訝道:「可能是,我們去看看?」
蘇彥一到晚上就膽小,夜壺也就放在門口,而小魚更是不敢一個人在屋裡呆著。因而兩個人在這偌大的府裡走動都是成雙成對的。做個伴。心裡也就安定些。
二人穿好衣服。也來不及整理衣冠,便舉著燈籠到了門口那邊,越走近門口,那敲門聲聽的越細緻。的確是他們家的門在響。
蘇彥在前,小魚躲在他身後。蘇彥略帶緊張喊道:「喂!外面……什麼人?」
「御林軍右統領楊烈,奉前鋒將軍御林軍左統領劉愈之命,前來恭請昱王殿下進宮。」喊話人中氣十足,聲音也很洪亮。
「可能……是我師傅。」蘇彥轉過頭對小魚說。
「那開不開門?」小魚望著蘇彥。
「不能開。萬一是冒牌的就壞了。你等等。」蘇彥突然走到門前,從兩扇門間的細小縫隙看出去,當看到門口明亮的火把和成隊的御林軍侍衛,他才放下心來,匆忙去往下拿門閂。
但門閂兩天沒人動過,插的太緊了,蘇彥拔不動,便道:「小魚,幫幫忙。」
合夫妻二人的力量,終於將門閂拿下。隨著吱嘎一聲大門的打開。蘇彥的眼前也是一片通亮。外面林立的御林軍侍衛,黑黑壓壓的數不清有多少。但至少有二三百人。
楊烈走上前道:「昱王殿下,昱王妃,請!」
蘇彥遲疑道:「我的夫人……也要去?」
楊烈道:「這是劉統領親自吩咐下來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外面準備好的既不是馬匹,也不是轎子,而是一輛馬車。蘇彥歎口氣,問道:「楊右統領,能不能容我,進去收拾收拾東西?」
「時間緊迫,昱王殿下請不要為難下官。」楊烈態強硬。
蘇彥只好去扶小魚上馬車,他自己最後也鑽進去,口中兀自嘀咕著:「走都走了,連收拾的時間都不給,我還有只五十兩的蛐蛐沒拿出來呢。算了,希望你好運,能跟府裡的雜牌蛐蛐生一大堆的雜種蛐蛐。」
馬車在層層御林軍侍衛的護送下到了皇宮正門門口,瞿竹上前請安,見到一個認識的蘇彥很高興,下了馬車便拉著護送他往皇宮裡走的瞿竹問個不停。
「是父皇傳召我嗎?」
「是不是父皇要將我送去藩地了?」
「劉統領人在哪裡?臨走前我能不能跟他說說話?」
瞿竹步子急促,似乎是充耳不聞,完全不理會蘇彥接連不斷的問題。
最後蘇彥實在無趣,還以為跟師傅有關的人都不再理會他了,垂著頭放緩腳步,瞿竹轉過身催促道:「昱王殿下,劉統領正在雅前殿內等候,請速去。」
「雅前殿?見父皇啊?」蘇彥聞言又有了些動力,隨即又嘀咕道,「師傅為何也在?」
宮裡上下似乎亂糟糟的,很多侍衛都是快步跑著,像是要辦什麼緊要的差事。蘇彥邊走邊環顧著,遠遠的看到宮門那邊,似乎是四姐和四姐夫。那就說明,這次傳召的並非只有他一人。
「是不是我父皇的病嚴重了?」蘇彥最後像是明白點什麼,連忙問。
瞿竹依舊不理不睬。
蘇彥不屑撇撇嘴嘀咕道:「回頭跟師傅和好了,看你還不理我!」
回過頭,又發現四公主夫婦跟他走的不是一個方向。他的心登時又涼了下去,看來皇上還是要將他送去藩地,遠離繁華熱鬧的長安城。
可惜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藩地在哪,他總覺得那應該是個不毛之地,去了就只能清水稀粥吃糠咽菜,不能斗蛐蛐,只能漫山遍野地抓蟋蟀玩。
雅前殿就在眼前,蘇彥突然發現自己的腿異常的沉重,走不動道。小魚還以為他的腿出了狀況,緊忙上前扶著他,而瞿竹卻再次催促他加快腳步。
到了雅前殿門口,照例是要在門口等待的。瞿竹走上前像是要通報。
裡面燈火通明,蘇彥拉著小魚一起跪在門口等待,希望一會能求求皇上讓他留在長安城。有個老太監像是坐在門口在抹眼淚,他想上去安慰一下,又覺得時間不太合適。
剛跪下,便見到一個魁梧的年輕男子和一位老者迎了出來。正是劉愈和袁博朗二人。
「昱王殿下,您這是……」袁博朗見到昱王夫婦跪在門口,心中大驚,一反常態地趕緊上前去扶。這態的轉變連蘇彥都有些不太習慣。
「袁右相,您不用這麼客氣。我……自己起來就行。」蘇彥有些受寵若驚道。
等蘇彥起身,袁博朗往後走了幾步,手裡拿出一本詔書道:「奉大行皇帝遺詔!」
蘇彥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而此時身後的侍衛全部跪倒,連劉愈,也走到他身後,恭敬地下跪在地。「等什麼,跪!」劉愈低聲對他呼喝了一句。
蘇彥更疑惑了,這才剛站起來,又要跪。不由苦笑著看了袁博朗一眼,隱隱有些不滿地心想,早知道這麼麻煩你還來扶我起來幹嘛?
等蘇彥和小魚跪在地,袁博朗開始宣讀詔書的內容:「朕受命於天……」
這詔書的內容有些深奧,除了「昱王蘇彥」四個字他聽的十分明白,其它的內容都是聽的一知半解,但他大致明白了好像是在誇他人品好。現在蘇彥不禁後悔起以前有機會讀書的時候總是貪玩,現在沒機會了只能後悔。
劉愈曾給他講過「欲抑先揚」的典故,他猜想後面應該是派他到藩地去了,但等了半天,袁博朗都沉默不語,像是在等什麼。他抬起頭,發現袁博朗正在略顯尷尬地看著他。
「等什麼,上去接聖旨!」劉愈又在他身後提醒。
「哦。」蘇彥磕了頭,無精打采喊了一聲,「謝主隆恩。」然後站起身去接詔書。
詔書剛一落在他手上,他甚至還沒拿穩,袁博朗匆忙跑到劉愈身旁,與劉愈等人再拜。
「臣叩見皇上!」
蘇彥本在弓著身子撿掉在地上的詔書,聞聲嚇了一跳,直接迎頭跪倒,然後貓著腦袋轉過身對著雅前殿門口的方向叩拜。沒聲。蘇彥抬起頭,發現門口除了那個本在哭現在有些呆滯看著他的老太監,根本沒皇帝的影子。
「皇上,請起身。」劉愈知道這時候等他喊平身還不如直截了當跟他說明白。也不顧禮法,直接站起身過來扶他。
蘇彥滿臉疑竇地看著劉愈,根本不明白他所言。或者說,他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師……劉統領。您……」
袁博朗也趕緊上前來扶,並說道:「請皇上,為大行皇帝發喪。」
「發……發發發喪?」蘇彥心中驚駭至極,一個沒站穩,便覺得下身涼颼颼的,趕緊用手去捂。
劉愈看了不爭氣的蘇彥一眼,問道:「皇上,何事?」
蘇彥手雙手捂著下身,臉上登時都快哭出來,被小魚從後攙扶著,急道:「師傅……您在說什麼啊?我……其實我就是出來上個茅房……」
劉愈躬身道:「奉大行皇帝遺詔,您現在已貴為天子,掌朝綱社稷與萬民之福祉的大順朝皇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