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地間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所籠罩,流水席差不多進入尾聲,賓客們不會就此散去,而是會等見證新人「結髮」之禮。此時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往徐府方向開進過去。
在大順朝的婚嫁習俗中,黑色是主旋律,一切都是為了「避煞」,不但婚服是黑色,包括迎親的轎子和轎夫,連劉愈騎馬所用的馬鞍也都是黑色。於黑夜接親據說也是為了防止邪煞破壞姻緣。
徐府大門的兩個燈籠被黑布蒙著,發出微弱的光,門前人頭攢動。只見新娘子一身黑服被黑色蓋頭蒙著,被禮部派來的老婆子背上花轎,隨著轎門關上並被鎖好,迎親所帶的樂夫開始吹吹打打,據說也是為趕走煞氣。
女兒軍主帥成婚,盛況空前,一路上都有百姓圍觀。
到了御賜的府邸,劉愈要上前「接」新娘下轎,並不需要踢轎門,而是要打開鎖頭,新娘下轎之前,還有一些小孩子上前「討喜」,也是習俗,劉愈需要拿出糖果揚灑來吸引走這些小孩子。
新娘下轎足不能沾地,民間成婚要用草蓆,而今天用的黑色的地毯,將新娘的足與大地分開,以示對大地的敬畏。劉愈扶著新娘,一步步緩慢進入大門,當新娘進入大門,大門會被關上,以示新娘入門。
在全場賓客的注視下,新郎和新娘的頭髮要盤在一起,剪掉一小撮為禮,然後新娘和新郎的頭髮會放在一個「百子千孫袋」中,用紅繩封好。結髮之禮儀既成,夫妻並不需要拜天地,只需盈盈對拜,婚嫁之禮便只剩下入洞房一個流程。
正要送新人入洞房,忽然傳來消息,宮裡面來人了。只見一名姓李的秉筆太監帶著兩名小太監,提著兩道聖旨,笑盈盈的上前討喜。
姓李的太監接過喜錢,笑著走上正堂前,將手中第一道聖旨一扯,正色道:「劉愈與劉門徐氏接旨。」
賓客不需要下跪,只需要接聖旨的人下跪便可,劉愈和徐軒築正要下拜,李公公又道:「皇上有言,二位新人不必跪了,壞了婚禮的規矩就不好了。站著接旨吧。」
第一份並非是官樣的聖旨,只是皇帝賜物的頒旨,卻是給劉愈的府邸賜下「文武兼備」的匾額。看著那大紅底子金漆大字,劉愈心裡覺得怪怪的,別人那都是夫唱婦隨的,而他們家卻是男當文,婦當武。皇帝偏還要像是捉弄他一樣賜下「文武兼備」,有點消遣人的意思。
「這是聖上的意思,劉都尉徐將軍,找人掛上去吧。」李公公一臉壞笑,繼而面色突然又一正道,「劉愈接旨。」
第一份是賜匾的,劉愈不明白第二份又是作何的,也不明白為何只有他一人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女軍車前都尉劉愈才德兼備,特擢為殿前將軍……」
眾賓客聽到這,一臉驚歎,這劉家十二公子剛才還是正四品的車前都尉,一轉眼變成了正二品的殿前將軍。連劉愈的幾名兄長臉色都不太好,沒想到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十二弟居然夫憑妻貴,官階真是像是坐火箭筒一樣的升。不過眾人心中也沒太多抱怨,畢竟「殿前將軍」也只是個虛銜,沒太大意義。
只聽李公公頓了頓續道,「……任職御林軍右統領,三日後上任。欽此。」
這下人群像是炸開了鍋,本來以為這小子只是領個虛銜,沒想到卻領了御林軍右統領的差事,在御林軍中,除了總統領,就屬右統領的官大。一萬多人的御林軍,可說是長安城最高高在上的一支武裝力量,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帶兵的料,提拔他當御林軍右統領他又懂什麼?
別人聽到了驚訝,劉愈聽到了簡直要苦笑了。這皇帝今日哪根筋不對,雖然按他的功勞封個殿前將軍也不為過,但御林軍右統領……劉愈心中暗歎一聲,難道想當一個閒人都不成?無奈接過聖旨,心中不禁對未來苦悶的生活感覺茫然。
送賓客的事宜由劉兆來負責,劉愈與徐軒築在簇擁下進了洞房。大順朝婚嫁禮儀中沒有鬧洞房一說,進了洞房,就真正是他們夫妻的二人天地。
揭開蓋頭,新娘子今日打扮的很嬌美,羞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劉愈左右打量了一下,嘀咕道:「不像啊。」
徐軒築稍稍驚訝問道:「夫君……說何不像?」
「為夫是說眼前這個怎麼不像曾經在戰場上呼呼呵呵的大將軍呢?」
徐軒築這才明白劉愈是在打趣她,重新低下頭道:「妾身那時……只是太意氣用事。夫君,妾身……服侍您寬衣歇息。」
劉愈驚詫於徐軒築的直接,一問才知道,原來徐軒築在成婚之前要接受「培訓」,禮部的老婆子要悉心教導一番,將婚禮的禮節還有洞房,以及將來的相夫教子有個籠統而又細緻的講解。畢竟長安城的大家小姐大多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人又恥於開口說道這些,有很多是她們所不瞭解的。
「歇息是一定的,但寬衣……由為夫親自來做。」劉愈笑著轉身看著大紅蠟燭道,「這蠟燭有些晃眼,你說是吹滅了好呢,還是繼續亮著好呢?」
劉愈本以為徐軒築一定會說吹滅了,但徐軒築顯然不知如何回答,支吾道:「一切聽憑夫君的主意。」
「聽我的?那還是亮著好,增加點情趣。」
新婚燕爾,劉愈也意氣風發,本來都是順理成章你情我儂柔情蜜意的時候,還是發生了點小插曲。這小插曲還是徐軒築先挑起的,主要是因為少了一件工具,那些老婆子說的成婚之晚需要有白手帕。
劉愈這才明白姐姐劉玨為何要送他一條白手帕,本來這應該是女家女性直親為新娘準備的,但女家沒人了,劉玨心思細膩,這才給弟弟預備好一塊。劉愈掏出手帕,徐軒築臉上更加羞紅,本來身上已經被劉愈褪的只剩小衣了,此時更是恨不能鑽進被窩裡躲起來。
「原來夫君……早就備著了……」
劉愈本想就這麼用,但一想又不妥,這手帕曾掉在地上,還被很多人看過,有些不雅。劉愈順手扔到床邊道:「這手帕有些不乾淨,索性大白的床單,回頭剪下來一塊就是,娘子……」劉愈拿出唱戲中冗長的語調稱呼了一聲,繼而道,「莫耽誤良辰美景。」
…………
一夜的恩愛纏綿,本來劉愈以為徐大將軍陣前殺敵那是威風凜凜,在床第間也是巾幗英豪,沒想到床第間完全成了他的舞台。新婚夜短,不知覺到了後半夜,連蠟燭都燒盡了。二人才算是告一段落。
劉愈本要抱著疲倦的徐軒築睡下,卻又好像是聽到什麼聲音坐起身。看了看窗外,有些恍然。
「夫君可是想起了韓氏姐妹?」徐軒築稍稍撐起身子,埋首在他懷中,細聲問道。
「嗯。」劉愈沒有隱瞞。雖然知道這時候提起韓氏姐妹有些不妥,但今日早些見她們時,兩個小妮子眼圈紅紅的,明顯哭過。
「早些將她們娶進門吧。」徐軒築道,「也是皇上的賜婚,妾身也想有兩個妹妹,平日裡說說話不會太悶。」
劉愈歎口氣,沒再說什麼。如果要正式娶韓家姐妹過門,自然要跟韓升商量一下細節,他不願虧待了這兩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