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這支雜牌軍都在葵水河邊上駐紮。不過待遇可有大大的不同,周圍縣城的縣尉都各自帶了勞軍的物資,不斷的運送過來。光要接待他們,就夠隋乂和蘇彥去忙活一陣。
隋乂不愧是生意人,接待官員可謂是面面俱到,恭敬謙卑卻還有幾分威儀,讓那些縣尉也不敢得罪他這個剛破了突厥大軍的功臣。
劉愈則在齊方和李糜的幫忙下,處理著戰後事宜。
同時,劉愈也在斟酌著上奏的戰報。
三月十八日,從前線傳來消息,逃竄出去的大約六千突厥鐵狼衛奔過黃河回到邵武關,朝廷軍已在三月十六日重新奪回邵武關。突厥新可汗繼位後的一次大的劫掠立威的行動,以一個頭重尾輕的方式慘淡結束。突厥元氣大傷,估計一兩年內不會大範圍的興兵犯境。
三月二十三日,劉愈離開長安也快一個月了,正有些懷念長安城的悠閒時光,朝廷的勞軍使者風塵僕僕的到來。勞軍使者一行人並不多,除了幾個侍衛,領班的是個太監,姓陸。在一行人中,劉愈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韓升,這個皇帝面前的股肱謀臣。
「九皇子,恭喜了。」陸公公一臉的市儈,在一行人的迎接隊伍中,逕直往蘇彥的方向迎了過去,「這次居然能有幸輔佐女兒軍大破突厥蠻子,日後前途無量。」
劉愈在讓蘇彥上奏戰報的時候,特地先草擬的一份,基本上說這是女兒軍的功勞,他們這支「正在剿匪」「偶遇突厥騎兵」的調防軍只是適逢其會。
用劉愈對蘇彥的話來說,只要讓皇帝明白你的功勞就成了,不能居大功,更不能將功勞拱手相讓。畢竟現在蘇彥勢單力薄,如果突然以如此大的功勳立於朝堂,各方勢力肯定都會拿他作為第一個開刀的對象,實為不智。
陸公公當眾宣讀了聖旨,基本是說凡是軍職的一律暫提三級回京錄用,一些有功的士兵也會得到田地和財帛的封賞,連淮上縣尉李度也因助戰有功提三級調京。聖旨撰寫的很模糊,除了李度其他的人沒有具體到個人,劉愈知道,那些來送勞軍品的各城縣尉也想分一杯羹,只要回頭在具體封賞名單中提到他們,他們頭上的烏紗就會提上幾級。
招待陸公公的事情由蘇彥和隋乂來做,齊方和李糜也在陪同,劉愈卻尋著機會,跟韓升一同找了個僻靜的屋舍,老友敘家常。
「劉小兄,不得不佩服你,得了這麼大的功勞,上奏朝廷的戰報裡可沒見提你,相反你身邊的那幾個人都名列其中。居功不自傲,難得。」韓升接過劉愈遞過來的茶杯,笑盈盈道。
劉愈在一旁坐下,無所謂的一笑道:「上奏朝廷的戰報說的很公允,其實那日在開戰之前我就找了機會躲了起來,一個逃兵,沒治我的罪就不錯了。」
韓升湊上前道:「是去救你未來夫人去了吧?」
劉愈當下錯愕,稍稍慌神,不明白韓升是如何得知。
韓升哈哈大笑道:「有些事情,你能瞞過那些當差的,可瞞不過我。還是女兒軍那邊的戰報說的詳細,將整個戰場的來龍去脈說道的是面面俱到,不過對徐家小女落單的事卻說的很含糊,說是力敵而脫困,陷入突厥鐵狼衛的重圍還能脫困?我來這一打聽,果然有花巧,原來是你小子英雄救美。」
劉愈歎口氣道:「看到她有難,我哪能袖手。」
「你說我是該為徐家小女慶幸找了個好夫君,還是該為我兩個孫女抱不平?」劉愈目光突然也變得曖昧起來,明顯是替兩個孫女吃醋。
劉愈趕緊道:「韓老哥,你放心,小藝和小婷姐妹,我會善待她們。」
劉愈又跟韓升詳細說了當日的戰事,韓升聽完點頭道:「與女兒軍所報的不差,不過劉小兄你也該明白,這功勞放在武將身上那是理所應當,如果放在九皇子彥身上,可就有些過了。所以皇帝寧肯採納你們那份不盡不實的戰報,也選擇性將女兒軍的戰報忽略了。」
劉愈點頭道:「我也怕蘇彥太冒尖,遭人妒恨,畢竟槍打出頭鳥。」
「槍……打出頭鳥?怎麼打,擲出去刺嗎?」韓升對劉愈的比喻有些不明白。
劉愈稍稍解釋了一下,大致說出頭的鳥容易死。韓升對劉愈偶爾精思妙想的奇語也見怪不怪,沒去太糾結。如果劉愈真跟他詳細說了「槍」是如何一回事,韓升非上奏皇帝逼著他做出來不可。
「這次皇上的旨意是說,讓我們回去時,也帶你們當中的有功之臣回,一同受賞。畢竟這裡距離前線幾千里,戰後之事可以交由地方官府打點。還有,皇上也明言,這次回去就給女兒軍的主帥徐家小女舉辦婚事,這裡我也要提前恭喜你。」
劉愈拱手謝過。
韓升道:「劉小兄,有件事,我在京城想了很久也不得其解,有你這個聰明人在,可否為我參詳一下?」
「何事?」劉愈有些摸不著頭腦,本來他們已經準備出去匯合眾人,韓升突然叉開話頭。
「事情是這樣,皇上近兩月來一直迷戀丹藥,尤其是近日,四公主去黃山為皇上尋治病之藥,沒找到藥方,卻找到個自稱是半仙的吳悠。要說也稀奇,這吳悠所練出的丹藥,雖能令皇上的咯血症狀減輕,卻也令皇上整日渾渾噩噩的,一日中清醒之時越來越少。劉小兄,你可說說,這是如何一回事?」
劉愈心說那應該是精神麻痺類的丹藥,就好像止痛丸一樣,治標不治本的東西。不過有些話也不能說的太明白。
四公主在朝中可說是如日中天,聲勢甚至蓋過了風頭正勁的皇子,有很多人認為四公主也極有可能繼承大統。這次找來個神棍哄得皇帝開心,皇帝肯定更會另眼相加。
四公主城府極深,四駙馬又是個昏聵無能之輩,被她壓的連氣都喘不上來。不過也正因如此,四駙馬這個「皇夫」要當起來肯定不會鬧事,深符合傳位女子要能治家治國的道理。能治國的女人不少,能治住家裡男人的女人,卻是少之又少。
「皇上年老,身體又有恙,迷戀一些強身健體又或是長生不老的丹藥也屬正常。在下對藥理不通,更不懂煉製丹藥之法,所以……幫不上韓老哥什麼忙。」
韓升無奈道:「可惜皇上就被那吳悠所蒙蔽,連戰事有時都不聞不問,閉關修煉打坐朝天花樣百出。那吳悠現在已經貴為國師,劉小兄日後肯定會遇上,應小心為上。」
劉愈對官位已經沒什麼迷戀,這次也沒打算入朝為仕。口上應著會小心,但心中卻不以為意,應該日後也遇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