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羽生微微垂首,已無左臂的衣袖,迎風輕擺,讓若柳絮,淹沒在輕風之中,無根無痕。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羽生緩緩呼氣,微微偷眼,看向崖壁之上用指力所刻的一排排字跡,不知何時,輕風吹拂,有低語之聲隱於其中,「我倒希望,他看中生命,忘了這番恩義。」
盧羽生雙眼漸亮,似有水波輕晃。微微閉眼,掩去了一切。除卻心跳,以及心底的感覺,一切都如身邊的輕風,無聲無息,無痕無蹤。
厲嘯天緩緩側身,抬眼看向雲霧深處,深邃的雙眼,好似永遠不會被人看透,永遠有著一種特別的威嚴,刻在臉龐之上。
迷霧深處,並無他想要之物,許是他所看的地方,早已在迷霧之後。
又是一陣沉默,許久!
「此生在世,有幾個人可以逃得了生死的擺佈。也許你不想讓他牽涉其中,只是想要保護他。可是你有無想過,既然已然踏入了修真一道,已然已經選擇了逆天的征程,真的可以避開這些嗎?」
盧羽生緩緩睜眼,微微搖頭,神色顯得十分沒落。
厲嘯天仍未轉身,依舊靜靜的盯著遠處的迷霧,緩聲道:「走吧,我想你也很想見他,就不要這般折磨自己了。想要讓他活下去,就要讓他站在強者之上,否則,不過是一場幻想而已。」
厲嘯天說完,回過神來,看向盧羽生。
盧羽生身子輕微一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站了起來。
厲嘯天眼見如此,凝滯的面龐微微一緩,牽動鬍鬚,露出一抹笑意。
「走吧!」
山腹之內,石桌之旁,立燁為恢復元氣,早已找了一處僻靜之地,閉目打坐。陸陽四位師兄弟,半年未見,彼此間有好奇,也有問候。坐在一起也聊了很久。
陸陽粗略講了自己的經過,葉洛三人也說了一下幾人的大致情況。
原來,陸陽落入碧血池後,正午時分,盧羽生就接到了消息。意識到不好,就趕往劍塚,但為時已晚。
成鶴軒幾人推脫說是陸陽不小心,為躲避噬滅劍氣,失足落進了碧血池。
此等謊言,盧羽生自是不信,那時情緒已有稍稍失控,是以絲毫不顧及身份,與成鶴軒大大出手。
但當時有三位長老在場,阻止了盧羽生。
成鶴軒幾人得以離開。
然盧羽生心緒難定,想了各種辦法,但始終進不的碧血池半步。三位長老似乎有所顧忌,始終沒有透露實情,進入碧血池的辦法,盧羽生也未尋到。
是夜,正值大家熟睡之際。盧羽生情緒失控,突然尋到成鶴軒所在錦瀾閣,一人一條鎖鏈,拆毀了數間房屋,終於尋到了成鶴軒。此次,盧羽生在無顧忌,手下絲毫不予留情。
然成鶴軒修為亦是不弱,二人打鬥盛況慘烈,傷有多人。最後,成鶴軒手中玄元劍突然斷裂,讓盧羽生尋得機會,根本不顧及江湖道義,差點將成鶴軒打成重傷。
此千鈞一髮之際,錦瀾聖使出手攔下盧羽生。
因此次之事,盧羽生突襲錦瀾閣,大打出手,失理在先。又傷了多人,錦瀾聖使正等如此機會,自是不會放過。雖有門主厲嘯天護持,但還是被錦瀾聖使請來各位護法,以作論斷。
盧羽生之行為,卻違宗門規定。幾位護法權衡之下,除去盧羽生五星戰魂使的身份,面壁甲子,不得過問魂影之事。
青松護法知曉此事之後,心灰意冷,就此閉關,時至今日亦未出關。
盧羽生被連鎖束縛手腳,帶去了思過崖。
但不知為何,驚在一夜之間,心性大變,自斷了左臂,自此消失。
葉洛幾人尋人不得,加之盧羽生青松護法相繼失蹤,錦瀾聖使一方就處處打壓,一個不慎,便會有生命之憂。幸得厲嘯天護持,幾人才被帶到了此處。
原來盧羽生自斷左臂之後,找到厲嘯天,來到了靜思崖。
也不知此處是何來歷,突兀的一片崖壁,詭異的手指書法,和思過崖相去甚遠,名字卻頗為相似。
幾人為了照顧師傅,就很少在宗內走動,偶有出去也不過片刻。
近日來多次聽到錦瀾聖使門下弟子可以排除異己,有多名弟子失蹤,立燁師兄才打算出去看看,不想竟被盯上。
陸陽和葉洛等人,半年遭遇都是波折。聽完之後,都是唏噓不已。
當然,陸陽所遇比之葉洛等人還是凶險的多。
「我們師兄弟又多了一個人?」葉洛拍了拍陸陽,很是神秘的笑了笑。
陸陽有些不解,道:「我認得嗎?」
「認得,邱浩。」秦玉仍是不善忍耐,搶先說道。
「邱浩?」陸陽頗是訝異,不過隨即一想,那日弟子測試之時,韓易軍弟子中唯有他一人未曾通過,只怕是被趕出了魂影,也不知師父用了何種手法,竟也將他收留了過來。
「那他人呢?」陸陽環視一周,並未看到邱浩蹤影。
「去飼養寒獄狂獅去了,想來不多時便會回來。」
幾人正說話間,一陣清風拂過,厲嘯天當前走入洞內。看到幾人施禮,只是略微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陸陽,雙眼在陸陽身上停了許久。
「陸陽,我帶你去見你師父吧?」
葉洛等人一聽,立時問道:「師父還是不打算上來嗎?」
厲嘯天微微點頭,背負雙手,轉身向外行去。
陸陽略有遲疑,葉洛急忙勸道:「陸師弟,師父他是很在乎你的,你還是去看看吧。」
「師父於我恩義,我豈能忘掉。碧血池一事,我從未怪罪過師父。」陸陽微覺鼻頭酸楚,輕輕呼了口氣,「我去去就來。」
說完,踏步而出。厲嘯天等待石洞之外,看到陸陽出來,向著遠處指了指,道:「由此而去,左轉,向下,靜思崖便在那裡。我就不去了。」
厲嘯天似也有幾分神色疲憊,眼睛微瞇,遙望著迷霧深處,怔怔出神。過了片刻之後,一言未發,微微輕歎了一聲,轉身離去。迷霧輕揚,隨又恢復如初,厲嘯天的身影早已凝入到迷霧之中,消了蹤跡。
陸陽聽了片刻後,依厲嘯天指引,直走至山崖道路盡頭,左轉,向下望去,迷霧深幽,什麼也看不到。
陸陽喚出噬魂,腳踩其上,緩緩向下落去。
隨著迷霧的不斷翻湧,陸陽越下越深,而此時迷霧中似有衣衫迎風而動的輕響,在這寂靜的清風中,似乎很是響亮。
陸陽緩住身形,向崖壁靠近。
再往下降了一些,赫然看到一道人影,跪伏在崖壁之前。
陸**本沒有去看崖壁,許是心下緊張的緣故,首先看到了斷臂,其次看到了盧羽生熟悉的臉龐。
「師父!」
一聲輕呼,仿若這清風中最為嘹亮之音。盧羽生微微一震,轉過頭來,看向陸陽,喃喃的呼了一聲,陸陽並未聽清。收起噬魂,落在平台之上,看著盧羽生鬢角白髮,面色蒼然,歲月留下的痕跡,似乎在這半年之內刻畫到了極致。
盧羽生看去,仿若一下子蒼老的許多。修真之人,容貌變化本就緩慢,年齡增長亦是難以看出。可盧羽生,似乎經歷了甲子巨變,早不復往昔。
靜思崖!陸陽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盧羽生眼前的崖壁,其上,指力鐫刻的字體,蒼勁有力。
陸陽微微一怔,心下似有感觸,但並未在意。
看著盧羽生,酸酸的感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