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戒嚴一經解除,馬上就有居民找到保人,然後拖兒帶女前往俘虜營尋找親人,找到了自然是一家人抱頭痛哭一場,然後一起回家。
也有家屬沒有找到,卻是不肯放棄,兀自在校場裡一遍遍尋找,淒慘哀怨的呼喚聲讓人心酸,那個名字後面代表的生命可能已經消逝,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們尋找至親的執著。
校場上的俘虜們表情黯然,執著的呼喚聲在校場內迴盪,可能永遠也不會有回應,卻能夠喚回俘虜們內心深處殘留的良知。
旗人的家屬也來認領俘虜,旗人的保人要求較高,需要找到兩名保人作保,認領的俘虜才被允許回家。
武牧和陳江月都在校場邊,目睹校場上發生的一切。一個個家庭重聚到一起,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喜和感動;而仍在呼喚親人的聲音,更是飽含生命的堅持和不離不棄。
有一個找到親人的家屬,想過來磕個頭,表達一下謝意。這種極端的行為被武牧堅決阻止,武牧不想給人磕頭,也不想讓別人給自己磕頭,武牧一向認為,除了自己的祖宗和父母,對誰都不必用磕頭的方式表達謝意。阻止的效果不佳,家屬看武牧不讓磕,就走得遠一點,然後再跪下來表示謝意。其他家屬有樣學樣
武牧實在接受不了,但是幾千年的傳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改變的。既然不能阻止,那就躲開吧。
武牧和陳江月一行人回到盛京將軍府,準備在前廳召開一個善後會議。
武向西和陳江月的兒子陳繼之做了搭檔,他們倆從進城後就開始忙活統計繳獲物資,現在終於有了一個初步的統計結果。
陳繼之做統計報告:「盛京府庫裡繳獲的官銀約為35萬兩,糧食、布匹、毛皮等儲備折合官銀約60萬兩,總計約為95萬兩。滿清官員府邸均已查抄,共繳獲黃金、現銀折合官銀1000萬兩,其他諸如地契、店舖、珠寶、木材、礦山等目前尚未估價。綜上所述,盛京繳獲共計官銀約1100萬兩。」
繳獲的還是不少,與會諸人都表示滿意。
陳繼之繼續匯報:「攻佔盛京繳獲了大量軍事物資,包括戰馬4870匹、大炮12門、舊式火銃1100餘支、強弓6000餘張,床弩400餘張,鐵甲650身,皮甲3500餘身、刀槍盾劍等冷兵器還沒有詳細計算。另有帳篷2000餘頂,稍加改造就用交付軍用;同時在盛京繳獲了一個完整的火藥製造廠,和一個鑄造廠,在鑄造廠中發現了一套用於鑄造銅錢的模具。」
武牧表示滿意:「不錯,一天時間能統計出這個結果,負責統計的同僚們辛苦了!軍事物資和工廠就地封存,等待海城委員會派人過來處理;黃金和現銀要盡快送回海城,銀行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咱們要發行自己的銀元。現在的大洋幾乎都是從洋人那邊過來的,各國都有,不僅樣式複雜,而且真假難辨。銀行要出的這種銀元能夠方便的分辨真假,只要拿起來用力一吹,就會『嗡嗡』作響,非常便於流通,這種銀元就是咱們以後的基礎貨幣。以後所有的貴重金屬都要運回海城儲存。」
銀元其實就是「袁大頭」,武牧只知道有這種辨別方法,卻不知道具體的金屬比例。武方孔從籌建銀行的那一天起就開始研究,最近終於有了眉目,正好趁著攻下盛京的機會,順勢推出自己的貨幣。
武唯亮接著做報告:「衛戍部隊的組建基本完成,看守俘虜營的張連長功不可沒,張連長之前從俘虜中挑出800人,協助管理戰俘營。末將受命組建衛戍部隊,就以這800人作為基礎組建了衛戍部隊,現在部隊編制基本完成,武器尚需要盡快補充,衛戍部隊從今天晚上開始,就會逐步接手盛京防務。」
武牧同樣稱讚:「好!進度不錯,要擴大規模,盛京這樣的城市,只有800人的衛戍部隊遠遠不夠。嗯,政府部門同樣要成立一個機構,類似現在的衙役和捕快,嗯,像捕快更多一點,機構名字就叫巡捕房。巡捕房是你們政府的機構之一,就是把你們的捕快獨立出來,規模還要進一步擴大,以後政府有了需要動用武力的事情,就可以使用巡捕房,不必再動用軍隊。軍隊作為終極武裝力量,以後只用於對外作戰。」
陳江月和武唯亮都點頭領命。武向西開始匯報:「盛京全城戰前共有人口21萬餘人,圍城之前,周圍百姓多到城中躲避刀兵,現在城內人口共計30萬人左右,其中滿漢八旗人口約為20萬人。咱們帶來的政府人手只有50餘人,人手極度不足,需要馬上增加。盛京府衙以前的官員尚在,咱們是不是把他們利用起來,彌補咱們人手的不足?」
武牧早有腹案:「不行,不能利用原有官員。原有官員已經習慣清廷政府的工作方式,都已經成了官場老油子。吸收他們加入到咱們的政府之中,縱然是能解燃眉之急,以後時間長了,難免故態復萌,到時候不僅僅他們會恢復官僚習氣,咱們自己培養的官員也難免不會有樣學樣。從長遠來看,得不償失。自古以來,但凡滅國之戰,皇帝都會死命抗敵,大臣大多心懷貳心,就是因為縱然改朝換代,新的統治者仍然要依靠舊有底層官僚維持統治,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畸形思維方式。」
與會諸人都沉思,武向西疑惑:「這樣一來,咱們的官員從何而來?只靠自己培養,難免捉襟見肘,我這裡有份統計,向北的吉林將軍治下,人口只有大約32萬人,八旗兵丁更是只有五六千人,更向北的黑龍江將軍治下,地盤雖大,人口更少。按照攻擊盛京的態勢,只需要一個團,就能一鼓而下,橫掃吉林、黑龍江。這兩個將軍府要盡快攻下,免得咱們腹背受敵。攻下之後,更需要大量基層官吏,沒有基層官吏,就無法行使政府職能,恢復社會秩序。以後還要進攻關內,只靠我們自己培養,恐怕力有未逮。」
武牧托著下巴,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大腦飛速運轉:「這確實是個問題,需要咱們仔細商議。關外好說,地廣人稀,便於治理。一旦進入關內,治下人口會飛速增加,政府規模會快速擴張,到時候一個處理不好,就會積重難返。」
這個問題確實麻煩,不論歷朝歷代,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打下來天下還需要治理,要休養生息,要發展民計民生,還要增強國力,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凡「反賊」,剛開始時勢力都很小,自然不需要太多官吏,等地盤大了,就需要官吏進行治理,「軍管」管一時可以,不能管一世。反賊造反,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根源就在這些舊有官僚階層身上,但是打下天下,因為手中沒有足夠的官吏,又不得不使用舊有官吏進行治理。
這就造成一個惡性循環,舊有官吏哪怕一時間表現的盡職盡責,過不久就會故態復萌,到時候免不了又是民不聊生。
法官系統同樣派了人過來,一名叫秋廣祿的秀才。秋廣祿看會議陷入僵局,試探著發言:「盛京內部同樣有經歷過科考的童生、秀才等書生,能不能用這些書生暫且充當官吏,以解燃眉之急?」
武牧隨口答道:「這也是個辦法,但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書生的問題更加嚴重,但凡讀書人,自幼就被『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類似的說辭教育,這樣的教育方法能教育出多少合格官吏?所有才會有『千里做官只為財』的說法。書生們性格普遍受壓抑,一旦做了官,得到釋放渠道,固然有人能夠盡職盡責,更多的只是為了發財而不擇手段。所以,在咱們治下,書生最大的作用是去做教員!」
此話一出,與會人員過半臉色大變。
武牧突然意識到不妥,眼前這些人裡,讀書人數量可是不少,當著讀書人的面說讀書人不好,這可大大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