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兒子,顧家琪秘密回京
此時是帝永和紀年早春,天色尚早,京都楊春花漫漫,落滿一地,顯得既美,又肅殺顧家琪系朱紅披風,御馬快行,來到海世子府前
府門緊閉,門階上落滿清清淡淡的早春花葉,像是許久未有人踏過
春花秋月奇疑,春花道:「婢子上前看看」
顧家琪坐於馬上,感受世子府四周,偏冷清,偏安靜,有種不好的感覺她剛要叫阻,春花已飛身越過圍牆,進府查探
須臾,春花重跳出圍牆,回稟道:「人去樓空」
顧家琪淡淡點頭,勒回轉馬頭,猛聽得秋月驚叫一聲:「小心」
回頭顧家琪見兩道黑影,凌空揮兩柄彎月長刀,將秋月斬於馬下顧家琪迅拔槍射擊,卻奈何不得這些忍術高手
顧家琪瞬息被制服,她看向春花的時候,異常冷靜,問道:「你是誰?」
春花笑,用一種古怪的腔調,帶著扶桑人的異音,說道:「您不必知道我是誰尊貴的酈山公主,若不是我們小姐有命,您現在已是一個死人」
換句話說,在春花眼裡,顧家琪已是一個死人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事的
顧家琪輕笑回道:「既然是這樣,你何必要確定裡面有沒有人?」
「因為這個,」春花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兩指雙夾,嘲弄道,「您的夫婿,英明而強大的海世子殿下在三個月前下達最後通牒,如果您再不回京,他將棄您而去」
三個月前,正是顧家琪收到秦東萊急信,說小曠燒得厲害、想她想得嚴重,要她回島和孩子道個別的時候
「哦,那又如何?」顧家琪非常好奇地問道,她倒不擔心自己死生,而是奇怪這些人確定司馬昶不在京才肯動手的理由
春花笑了笑,道:「以您的聰明才智,定然是能夠猜得出來的」
「我猜不出我沒你想像得那麼聰明」顧家琪很坦率地說道,只要再有三分鐘,她就能解開身上的穴道進行反擊,現在只希望春花這個異島間諜沒有發現
春花笑意加深,道:「如果海世子在京,他必然會追查是誰擄走您他的報復將波及各個領域,那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結果既然他已棄絕於您,您又是這麼地相信我們不帶其他人,這樣的天賜良機,若是放過,便是我等的愚蠢了」
顧家琪輕笑,春花也回笑,手忽然揚起,劈昏俘虜
春花跟著顧家琪太久,本身又是身受諜者訓練,早把她的一些習慣與底子摸透,和顧家琪周旋,也沒什麼特別用意,順著她的問題答下去而已
成功擄到人,春花命兩個扶桑忍者清理現場,她帶人跳入海世子府內,由府中暗道將人送走
顧家琪是給一陣哭嚎聲吵醒的,她睜開眼,身邊都是素衣宮娥,兩眼哭得透紅,滿臉哀戚另有大量少年宦官被推入墓坑裡,整個墓場哀聲震天
這是大行皇帝魏景帝活人殉葬現場,顧家琪立即意識到抓她之人的歹毒用心
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給餵了軟骨筋之類的藥物,渾身無力地塞在無數麻木的女人中間;她想喊聲,嘴裡發出一點響音
錦衣衛穿著素緞,在墓地四周警戒,維持秩序
另有海公公統率的御馬監,拿繩索勒死不聽話的、礙事的、哭鬧不休的殉葬宮女,再把不動的屍骨扔進萬人坑裡
顧家琪屬於那堆木然的放棄逃生希望的宮女群裡,膀大腰圓的強壯太監,將這些木愣愣的宮女全都趕進大行皇帝的主墓室
披麻戴孝的文武大臣們或淡漠或不忍或憐憫地看著這些殉葬品,沒有人阻止,因為他們被告知這些都是太后的爪牙為了鞏固帝的皇權,必須如此
三個時辰後,墓室主門合閉
黑暗籠罩,死亡垂臨夜明珠幽幽的光,照得所有殉葬女的面容像鬼一樣陰森可怖再半個時辰,墓室裡空氣渾濁,很多麻木的女子感到呼吸困難,不由自主地哭將起來,有人開始打罵哭的人,有人驚恐害怕地尖叫,有人發瘋地拿自己的頭撞石壁自絕
顧家琪身上的藥力緩緩舒解,要說她該組織這班未死的女子積極逃生,那是不能夠的
首先,皇帝墓寢建造是個繁複浩大嚴密的大工程,沒有盜墓者的特殊工具,就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娥,甭想毳開一塊石頭
其次,假使這些殉葬女能夠挖出一條小通道逃離生天,她們又如何能避開外面防守陵園的錦衣衛
最後挖地道是要耗費氣力與氧氣的
顧家琪很理智很冷靜地想著這些事,儘管她知道挖通道不現實,但她永遠也不會坐以待斃就像上一次,山體滑坡將她封於洞中
當時,山洞外還有個嚴謹自製的正人君子
今次,墓室外只有等著再捅自己一刀的敵人
顧家琪邊想邊摸索墓室的結構設計,她身邊的女子察覺到有這樣一個冷靜的榜樣,這些還留著一口氣的殉葬女,她們認命而不加反抗地進入墓中,至少在一定程度是聰明的
她們也學著顧家琪,在黑暗無光的墓室裡摸索
這種冷靜像會傳染一樣,感染墓穴裡每一個還活著的女人沒有人不想活下去,哪怕這樣的希望渺茫到像天上的星星那般遙不可及
時間在靜默地探索中流逝,空氣越來越稀薄,終於有人崩潰,有人放棄,有人倒地不動
顧家琪最終也是沒有找到那個通往墓穴前室的機括,她倒地前想:如果死在這裡,不知道有誰還會記得她,給她報仇
腦海中不覺浮現起一個黑黑的小身影,不管他後來長得多高,還是變得俊美,顧家琪都只記得那個臭小子,又乾又黑又瘦,拽拽地說:你是我的
平生有這樣一個人可以牽掛,倒也不枉來這裡一遭
顧家琪在腦中笑著,慢慢地合上眼
一聲爆炸響起,緊接著數聲大爆炸連綿不絕,一絲亮縫陡然乍現,沒死透的女人瘋狂地湧擠向缺口處
那兒站著一個人,銀衫藍帶,偉岸英挺,一頭與眾不同的黑短髮,精幹而利索地向天翹著,他臉戴鬼面具,單手背在腰後,左右探顧,兩翠眼像發光的電光珠一樣,在逃逸的人群裡尋找
「爺,沒有」外面無數人在緊急地喊話,有數不清的人在和守墓園的皇家軍隊戰鬥
「找不到,你們一起陪葬」他陰側側地回道有女人不留神跌向他,他飛起一腳,毫不憐惜地將人踢走,他只管找他要的那個人,哪管其他人生死
顧家琪躺在那兒,微微一笑
就像心有靈犀,他驚鴻一望,赫然發現倒在壁角的女人,他飛竄過混亂的殉葬人群,飛跳到她旁邊,抹掉她臉上的偽裝,再摘掉自己臉上的銅面具,他看著她,得意地笑道:「顧家琪,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顧家琪笑,司馬昶還不過癮地取笑道:「你啊,真是遜斃了」
此情此景,顧家琪砰然心動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句充滿無限柔情的話語
「爺,墓頂要塌了」
「爺,有沒有啊?」
「爺,快出來」
外面人不停地催促,司馬昶氣哼哼地哼,這些剎風景的蠢材
他彎腰抱起人,滿眼笑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驕傲,一顛一抖地抱人抱出危墓,外面艷陽四射,燦爛而明媚
顧家琪有點睜不開眼,司馬昶微傾身遮去明晃晃的陽光,笑問道:「想去哪兒?」
「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顧家琪嘶啞聲音回道
司馬昶做個讓她張嘴的姿勢,看看她的喉部,道:「有點腫,吃點藥就好了」他聳皺鼻子,笑道,「這聲音真難聽」
顧家琪回道:「你今天很帥」
司馬昶眼睛閃亮地閃了閃,聲音低啞道:「不要再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吃了你」
顧家琪笑聲,看向別處,問道:「你怎麼來的?」
司馬昶抱著她走到錦衣衛隊外延,遠處的馬車旁有個商婦打扮的年長女人,正在向夜叉島暗衛打聽:「我們小姐長得很好看,很好認的拜託,請再找找,她一定在裡面」
顧家琪一聽聲音腦海中一空,怎麼會是她
「小小姐」青菽轉過臉,看到廢墟堆邊的一雙璧人,頓時淚如雨下,跌跌撞撞地撲過來司馬昶放下顧家琪,扶她站穩
青菽激動地看緊她,溫柔的細指撫過孩子的臉龐,像在熟記長大後的小姐的面容,把她的樣子烙印進骨子裡
她這樣動情,滿眼愛憐,卻讓被看的人無地自容
顧家琪怔怔地看著她,無法想像,她還活著
「小小姐,這些年,你受苦了」青菽忍不住落淚道,的手有些粗糙,一雙勞作的手,溫暖而熟悉
顧家琪喉嚨有點澀,有點兒酸,眨眨冒水汽的眼,問道:「青菽,你,過得好不好?」
「好,很好青菽聽小姐的話,嫁人了」青菽邊流淚,邊笑道,她轉過頭,叫人,「大牛,來見見我們總督爺的小姐」
青菽口裡的丈夫大牛,是一個手肢被截的青年,眉目清正,溫良敦厚
「是你?」顧家琪記得這個人,他說,他在戰鬥中失去雙臂,他受顧家恩惠,活下來
大牛有禮地說道:「小姐好記性,那時我跟青菽剛到京裡,本想和您相認,後來覺得還不如在外面能幫助小姐,就一直擱下來了」
顧家琪連聲道謝:「不要感到抱歉,相反我還要謝謝你和青菽,有很多事要不是有你們在暗處幫忙,我還沒那容易擺平那些事」
司馬昶補充道:「這次事,就是他們發現的」
他側過頭,看她,提點似地說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顧家琪呢唔這能怪她麼,誰能相信那樣親近的一個人會是那邊的暗諜司馬昶白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那人是她老情人送的,所以掏心掏肺沒個防備
「我好累」顧家琪忽然嗲嗲地說道,鼻音濃濃司馬昶傻眼地看她,緊接著,兩人同時笑起來
司馬昶笑得停不下來,邊笑邊說道:「跟鬼叫差不多」
顧家琪也笑,青菽和大牛看小兩口感情好,滿臉欣慰顧家琪再看青菽,只覺心中有千言,有萬語,卻說不出
青菽像從前一樣善解人意,道:「小姐咱不急,等小姐養好傷,青菽再說給小姐聽」
顧家琪慨然點頭,司馬昶示意其他人撤退,他帶回鬼面具,重抱顧家琪上馬共乘,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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