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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零六章勒索 文 / 風再起時

    游擊將軍、一萬兵額、駐地同安。

    使者從中左歸來,帶回鄭芝龍提出的條件,結果可想而知,福建巡撫部院頓時炸開鍋了,倘若應了他的要求,無異於承認他在福建處於超然地位,明為受撫,實為割據,說句難聽的話,以後巡撫、總兵,誰能指揮動他?

    漳州人破口大罵鄭芝龍海外奸棍,狼子野心!便是極力主張招撫的泉州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暗暗責怪鄭芝龍所提條件實在太過荒唐小說章節。

    巡撫朱一馮氣得面色青紫,大怒拂袖而去。此事斷斷沒有答應的可能,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肯答應,朝廷也不會應允。

    然而生氣歸生氣,談判還是要繼續進行,次日朱一馮將招撫價碼從虛職把總提高到實授把總,駐地同安,三千兵額保持不變,命使者再去中左談判。鄭芝龍鐵了心要福建滿足他所有的要求,見都沒見福建使者一面,派胞弟鄭芝虎與之虛與委蛇一番後,將他送走。

    六月下至七月中,雙方商談數次,由於分歧太大,談判始終沒有進展。

    鄭芝龍佔據著絕對的優勢,先天立於不敗之地,顯得不慌不忙,而朱一馮則是越來越急。其時海寇盤踞中左、凌駕福建已達七八十日之久,朝廷害怕南海局勢最終演變成東北後金、西南奢安那樣的大亂,數下責問福建,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朱一馮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心知自己若不能盡快解決問題,必將被朝廷罷免職位。

    因此,朱一馮態度有所鬆緩,告知鄭芝龍他的要求過於苛刻。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雙方可以慢慢談,前提是,他需要向福建證明受撫的誠意退出中左。

    鄭芝龍考慮數日,最終同意了對方的要求,率聯盟數百艘戰船退出中左。撤往西南的銅山,只留下幾十條船維持海上治安,另外也有監視福建的意思。

    他不怕對方耍花樣,他知道福建都司洪先春受朱一馮之命,整合福州兵船,招攬漁衛,已聚集起一支由八十艘船組成的艦隊,亦知漳州人素有勾引荷蘭人除他之心,可那又如何?他有聯盟做後盾。即便二者聯起手來也不是他的敵手,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的。

    此番退出中左不光是為了向福建顯示受撫誠意,他有著自己的思量。對於招安一事,聯盟內部對他有了很大的意見,之所以沒散伙,是因為他們認為跟著自己有利可圖,然而隨著歸航的南洋商船被掠一空。沿海商、漁的報水錢日漸難以滿足他們的胃口。聯盟是他賴以同福建周旋的本錢,絕不希望看到它陷入分崩離析。至少現在不能,所以他有了再入廣東劫掠的打算,既可拴住眾人離散之心,亦是對福建的一種敦促。

    海盜聯盟艦隊回到銅山休整數日,浩浩蕩蕩殺向西方,南澳島首當其衝。其港內船僅三十餘,兵只九百,潮漳副總兵沉志亮先前已被罷免,繼任者初來乍到,毫無威信。不出半日便被海盜攻上島,副總兵隻身而逃。

    此後以南澳為立足點,海盜很快又擴散向潮州府各地,廣東再起烽火。

    廣東水兵實力弱小,海盜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陸兵雖然強大,但反應遲緩,海盜乘船往往一瞬百里,且行蹤詭秘,飄忽不定,從不與陸兵廝殺,只朝百姓下手。

    老百姓最容易對付,回報也豐厚,可是黃辰卻對無止境的劫掠感到了厭煩,以前弱小的時候,為了不被週三老吞併殺害,他不得不用盡一切手段令自己盡快強大起來。如今他坐擁海船四十餘艘,連同附舟腳船大小船隻近百,兵力亦達四千六七百,單純比數字可能僅為週三老七、八成實力,但真打起來他已經有十足把握擊敗對方,若將戰場從海上換成陸地,憑著趙弘毅調教的新舊陸營兩千人馬,碾壓三個週三老都綽綽有餘。

    並且,他的積蓄也達到了驚人的四五萬兩白銀的程度,單靠搶劫老百姓,搶一個月也未必及得上他財產的十分之一,然而他可以不在乎那點小錢,卻不能阻擋手下人的財路,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向鄭芝龍求了使者的身份,和鄭芝鵬、鍾彬等人一道回中左。

    南澳。

    身量中等,其貌不揚的鍾彬走上黃辰旗艦甲板,一邊打量四周,一邊笑瞇瞇道:「我一直就想和黃兄弟結交一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此行我們多多親近。」

    鍾彬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吃人不吐骨頭,黃辰可不敢把他的話當真,微笑回道:「鍾大哥有意親近兄弟,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鍾彬望著尾端高大如樓的福船,感慨著道:「黃兄弟這條十二丈大福船真個威風。我鍾六一度霸佔南澳,自問在海上亦算一號人物,海上打拼十幾年,座艦也僅是一條十二丈大鳥船,遠不及你的這艘福船威風。」

    一旁鄭芝鵬點頭表示贊同,他年不滿三旬,皮膚黝黑粗糙,手臂粗壯有力,臉上帶著與其年齡不符的風塵之色,一看便知是慣海之輩。其原名鄭香,和鄭芝龍同高祖父,兩人尚未出五服,從小隨鄭芝龍跑海上,後來改名鄭芝鵬,為十八芝之一,與其弟鄭芝莞原名鄭鳴郊深得鄭芝龍信任,待遇不在鄭芝虎之下,視如同胞兄弟。

    黃辰搖了搖頭道:「威風有什麼用。」

    「你的船可不只是威風。」鍾彬掃視甲板上一尊尊長短不一的銅炮,大有深意道。

    黃辰笑笑不再多言,引二人走入船艙,順著昏暗的過道來到一間明亮的書房。以前他的船小,寢室與客廳不分家,平日間手下進進出出,時常留下髒漬,令性子有些潔癖的他感到十分不便,這也是他之前一直想要更換座艦的原因之一。

    鍾彬坐下後指著一座頗有規模的書櫃笑道:「海上都說黃六老「盜而有道。舟中書籍褒然,手不釋卷。」我只當笑話來聽,而今看來傳言竟是不假,黃兄弟有今日成就絕非僥倖,日後更是不可限量。」

    「……」黃辰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經不記得是誰給他起的「黃六老」綽號。他不喜歡這個名頭,可黃六老之名卻如同附骨之疽隨著他從浙江一路傳到閩、廣,說黃辰可能沒人知曉,提黃六老則如雷貫耳。異日黃辰真做出黃巢之舉,不知會不會有一個老海盜逢人就吹噓當今最初這個名號是他起的。

    鄭芝鵬謂鍾彬道:「大兄選擇黃兄弟,便是見他讀書識字,能言善道,此行我倆以黃兄弟為主如何?」鄭芝龍選黃辰的另一個原因自然是他傾向招安,雖然其從未明言。可鄭芝龍不信一個「好讀書,善養名」的人甘願在海上做一寇盜。

    黃辰可不想做這個出頭鳥,不待鍾彬回應,急忙說道:「不可。我年齡既輕,資歷又淺,初來閩地,名聲不顯,豈能為主。平白讓對方恥笑我方無人。我們三人鍾大哥年紀最大,名聲亦響。還是以鍾大哥為首。」

    鄭芝鵬亦無不可。

    鍾彬微微一怔,笑道:「這樣也好,遇事你我三人多多商量。」

    隨後話題引到招安上,鄭芝鵬恨恨道:「俞咨皋這廝不長記性,剛剛放了他,便故意作難我方。欲壞我等招安大事。要我說當初就該強攻廈門城,砍了這廝的腦袋。」

    鍾彬笑道:「此次我等三人聯手赴中左,看他俞咨皋還敢耍什麼花樣。」

    鄭芝鵬道:「大兄說了,若俞咨皋再敢從中作梗,他便領著大軍回返。手刃這廝。」

    當三人駕船風塵僕僕趕到中左,他們不知,許心素幾乎和他們一同到達,若非事先有備,帶著斗笠,又及時躲藏起來,險些在澳內撞上,黃辰三人去見島上留守者,而許心素則徑直前往俞咨皋帥府。

    「你還有臉來見我?」俞咨皋見到許心素的一刻,頓時回憶起慘敗之苦、被困之艱,積壓滿胸的怨氣勃然爆發,在許心素驚駭的目光下,「唰」地拔出腰間佩劍,狠狠斬斷案角。如非還有借用對方之處,俞咨皋砍的就不是案角而是其項上頭顱了。

    許心素亦知他臨陣脫逃陷俞咨皋於險境,可當時就算他拚力死戰,也不過是為戰場多添一亡魂而已。他此刻毫不猶豫跪倒地上,一個勁磕頭認錯,不是他真的認為自己錯了,而是給對方一個台階下。

    少頃,見俞咨皋重新落座,怒氣似有削減,許心素趁機說道:「鎮台,鄭賊心性歹毒,睚眥必報,若受撫,便再無我等翻身之日。」

    俞咨皋豈會不知鄭芝龍受撫之日,就是他被囚之時,冷冷一哼道:「還用你說?」

    許心素繼續說道:「我準備修書一封,邀請紅毛夷首來中左。」

    「你有多大把握?」

    「七、八成。」許心素發現俞咨皋面露不滿,連忙補充道:「如果能得鎮台手書一封,當有十成把握。」

    俞咨皋聞言一陣猶豫,引夷擊賊,無論是勝是敗都會惹一身騷,他不想留下證據。以前他和紅夷聯絡,都是口述通過許心素,從未有把柄落下,是以就算閩地人人皆知他和紅夷有染,亦奈何他不得。

    許心素跪在地上靜靜等待,他知道俞咨皋哪怕再不情願,最後也一定會屈服。

    俞咨皋謹慎地道:「此事我還要再思量思量。」

    許心素道:「剛才我在澳裡看到了鍾六等人。」

    俞咨皋聞言面色更加深沉,此事他已得到手下報告,鍾六等人十有**是為他先前刁難鄭芝龍使者而來,這表示鄭芝龍的耐心不多了。

    許心素雖然不知內中詳細,但猜也能猜個大概,因此才特別提及。

    一陣令人窒息般的沉默過後,俞咨皋緩緩開口道:「好,我這便修書一封,由你帶去。」說罷拿筆點墨,於白紙上勾畫。其父俞大猷喜詩文,好書法,常自言:「欲寫心中無限事,不論工拙不論多。」書法雖非大家之流,但由於出身軍旅,字態雄渾,別具一格,俞咨皋自幼受父影響,酷愛書法,浸淫近甲子,比軍事才能他或許不如俞大猷,比書法則勝過良多。

    待俞咨皋寫完,許心素取來一閱,不禁皺起眉頭,字是寫得漂亮,奈何內容空泛,不是虛假客套之話,便是模稜兩可之語,目前朝廷嚴禁商人去大員貿易,荷蘭人真正關心的通商問題一字未提,這樣一封信怎麼可能讓他們賣命?

    「如何?」俞咨皋問道。

    「很難……。」許心素把他的想法隱晦說出。

    俞咨皋說道:「紅夷來與不來,尚在兩可間,等真來了,我再寫一封便是。」

    如果只為引來荷蘭人,份量到是足夠了。許心素點頭道:「我盡快將信送到大員。」

    兩人又作一番商議,許心素重新戴上斗笠,由後門悄悄離去,他前腳剛走,黃辰三人就到了。

    鍾彬懶得在外面等待通傳,一把推開門衛,大搖大擺走進俞咨皋府邸。黃辰低頭苦笑,所謂打人不打臉,就算打臉,也要四下無人的時候,這眾目睽睽之下打臉是為哪般?後悔不該隨鍾彬前來,萬一此舉激怒了俞咨皋,派兵圍殺,他們便是插翅也難以逃出俞府。

    所幸俞咨皋並未生氣,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生氣的跡象,反而頗為熱情的招待三人,半點不端他那福建總兵官的架子。

    鍾彬亦收起狂態,畢竟對方可是曾將他殺得逃離南澳,亡命台灣的一省總兵,面對集結了整個南海豪傑的海盜聯盟,換了誰都要敗。鄭芝鵬不是善談之人,黃辰則深諳低調之道,很少開口,尤其是當他看到桌案嶄新的缺口時,大部分時間都是鍾彬與俞咨皋在說。

    氣氛一直融洽,直到三人起身告辭,鍾彬露出標誌性的虛偽笑容,說己方正值用兵廣東之際,武備匱乏,希望俞咨皋可以贈送大銃百門。

    俞咨皋臉色急劇變幻,咬著牙說百門太多,六七十門或無問題,容他幾天時間籌備。

    黃辰驚訝於俞咨皋的痛快,臨行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光當」三人走後,俞咨皋猛然踹翻一椅,氣喘吁吁道:「哼!便再容你等猖狂幾日!」

    不數日,俞咨皋遣李光、楊尾等,載送千觔大銃計有陸拾門與鍾斌、黃辰、鄭芝鵬,三人將其私分。

    與此同時,一艘帶著俞咨皋親筆書信的鳥船抵達大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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