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驚天噩耗,胡寅整個人都懵了,明澈的雙眼變得暗淡無光,直勾勾看著面前的黃辰、王豐武,絕望中帶著一絲依稀。他多麼希望對方是在同他開玩笑,可現實卻無比殘酷的告訴他,阿爹、大爺真的死了!從此以後,他再也無法托庇於他們的羽翼之下,只能一個人風雨前行。
王豐武走上前,大掌落在胡寅的肩膀用力按了按,開口說道:「少當家,快快振作起來,你這個樣子如何為大首領、胡二哥報仇?」
「報仇、報仇……」胡寅喃喃自語,隨即眼中浮出一抹紅色弧光,一臉猙獰道:「武叔說得對,報仇!林辛鳥賊子!你殺我阿爹、殺我大爺,血債須用血來償!」接著強忍一**撕心裂肺的痛楚,問道:「武叔、辰哥,此事通知各位頭領了麼?」
黃辰搖搖頭道:「還沒來得及告知,少當家就以你的名義把他們召集過來商議對策。」
胡寅此刻腦子亂成一團,也沒多想,立刻派人去邀諸位船主。
三人進入客廳就坐,黃辰詳說事情始末及推測,胡寅臉色越來越難看,咬牙切齒道:「這麼說來,不單林七老,週三老亦為殺害阿爹、大爺的元兇?」
「現在還不好說,但**不離十。」黃辰皺眉說道。週三老勢力橫跨閩浙兩地,乃是海上屈指可數的大梟,麾下大小戰船六十餘,敢戰之士不下三千,絕非現今的林七老可比,他們殺林七老或許還有幾分成算,殺週三老則屬於天方夜譚。黃辰瞥了胡寅一眼,說道:「少當家,林七老也好,週三老也好,報仇那都是以後的事情,我們首先要渡過眼前的難關。」
胡寅拳頭緊緊攥著,指尖深陷血肉,他亦知己方奈何不得週三老,即使給他三五年時間成長也沒用,週三老太強了!強得令人絕望!不過世事無絕對,誰知道週三老會不會突然同另外一位海上大梟開戰,或傚法林七老那般攻略大明沿海,胡寅相信只要自己耐心等待,就一定可以等來復仇的機會。前提是,掩飾好心中的恨意,努力的活下來。
船主們三三兩兩趕到胡家,看到胡寅、王豐武、黃辰三人全都一臉沉重,特別是少當家胡寅,悲痛之情溢於言表,諸船主收起笑容,暗裡交換眼神,卻無一人知曉發生了何事,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爬上眾人心頭。
趙弘毅是最晚到達的幾名船主,和其他人茫茫然不同,他早就得知了消息,心中雖憂面上倒頗為沉靜。黃辰馬上把他叫到身邊耳語一番,趙弘毅聽罷凝重地點點頭,不理旁人招呼,大步離開胡家。王豐武、胡寅齊齊投來詢問的眼神,黃辰並未多加解釋,只說讓趙弘毅去做一些有備無患的事情。王豐武、胡寅面面而視,眼現狐疑。除去趙弘毅船主們皆已到齊,時間緊迫兩人無暇再問,胡寅親自公佈了一目老、胡二老遇害的消息,並稱林七老極有可能趁機偷襲村寨。胡家客廳頓時如同炸了鍋一般,諸船主紛紛跳起,驚駭不已。
「謠言、謠言……」
「我不信!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林七老自身都朝不保夕,哪有害死大爺、二爺的本事……」
「少當家從何處聽來的消息?其人怕是心懷不軌……」
「咚咚咚……」黃辰以手指骨敲了敲桌面,他如今的威勢已不比王豐武遜色幾分,各船主相繼收聲看過來,黃辰開口說道:「此事是我親眼目睹,斷然不會有假。」
一名一目老心腹道:「非我不信六爺,可此事……」
「用它看到的,這樣你們還有疑問麼。」黃辰取出銅質望遠鏡於眾人眼前晃了晃。
諸船主默然,他們皆識得黃辰手中的西洋神物,大半人曾忍不住心裡好奇,借來親身體驗了它那化天涯為咫尺的能力。這也就解釋了黃辰為何能夠看到一目老、胡二老海上被害的經過。「難道、難道……大爺、二爺真個被林七老那賊子害了性命?」眾頭領如喪考妣,六神無主。
王豐武首度開口道:「都給我振作起來!生死大戰就在眼前,沒時間給你們傷春悲秋。」一目老、胡二老一沒,便可看出王豐武強大的影響力及號召力來,船主們聞其言皆收拾心情,強打精神。至於少當家胡寅,村寨名義上的當家人,誰在乎。他們現在需要的是一位能夠帶領他們走出絕境的領袖,一個年僅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可辦不到這一點,換成黃辰還差不多。
王豐武又揚聲道:「我等需讓林辛那狗賊知曉,即便大首領、胡二哥身死,我等也不是他可以輕易招惹的對象。」
「武爺說得好!塞他老母!干死林七老!」諸船主精神為之一振,不住喝彩。
王豐武和黃辰、胡寅稍加合計,下令諸人召集人馬,配發武器,佈防南北水路要道。待人群散去,王豐武憋不住問黃辰道:「趙弘毅去哪裡了?」胡寅亦把目光投向黃辰,顯然他同樣關心這個問題。
黃辰搖頭道:「再等等就知道了。」
瞧他這般賣關子,王豐武、胡寅心中更加疑惑,約一刻余鐘,趙弘毅及兩名手下押著一人回來。從見到趙弘毅的一刻起,黃辰便取出腰間輪燧手槍,有條不紊的填裝。王豐武、胡寅驚詫起身,隨後發現趙弘毅押解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胡二老麾下一名頭目。
「辰哥,這是……」胡寅已經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黃辰沒有和胡寅解釋,一邊上彈一邊問趙弘毅道:「在哪抓到的?」
趙弘毅回道:「北山。」
王豐武、胡寅面色大變。
黃辰帶著淡淡的微笑問那人:「你出寨去北山幹什麼?去拉屎麼?」
「……」那人啞口無言。
「你是去通風報信吧。」黃辰說道:「看來被我不幸猜中了,北山果然有林七老的人馬。」
胡寅怒不可遏道:「吃裡扒外的鳥東西!你竟然背叛我爹!」
那人自知性命難保,索性放膽冷笑道:「哼!你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老子就替你爹胡二老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來自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胡二老是怎麼待我的?老子至今還是屁大的管事,反倒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領了一條船,老子不服!既然胡二老給不了我一個前程,老子就為能給我前程的人賣命!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我接著便是。」
「……」胡寅氣得渾身發抖,久久說不出話來。
「還有誰?」黃辰清涼的聲音又起。
那人復冷笑道:「你問亦是白問。左右難逃一死,不如全了義氣。」
「義氣?」黃辰把玩著裝好鉛藥的輪燧手槍,失笑道:「比得上家人重要麼?說出來,我保你家人平安。」
那人聞言心防險些崩潰,咬牙道:「我憑什麼信你?」
「憑我是黃辰。」黃辰一字一句道。「你不說你的家人必死無疑,不如賭一把,賭我黃辰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那人內心掙扎良久,歎氣道出兩個名字,一個在村寨裡,一個則在胡二老船上,三人有著極為相似的經歷,即效力胡二老麾下多年,勞苦功高,卻不是船主。
黃辰又問了一些,比如林七老兵力等,那人知道的不多,有用情報寥寥。黃辰當即不再多言,把輪燧手槍遞給胡寅。胡寅抄起槍行到那人面前,指其頭道:「你們太蠢了!大爺一旦登上大陳山霸主之位,你們還怕沒機會做船主?」
那人搖頭說道:「有週三老在,大爺就算除掉林七老也成不了大陳山新霸主。」
「我遲早有一日會親手宰掉週三老為我爹和大爺報仇。」胡寅緩緩說道。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