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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章厚禮 文 / 風再起時

    夕陽半隱半現於西北高山,王豐武離船登岸,聽聞母親被毒蛇咬傷,他頓時懵在當場,好似被晴天霹靂劈中,當即撇下眾人飛一般奔回家中,撞進門去。見他滿頭大汗,驚惶不安,此時王母才隱隱感到後怕,她今日差一點就見不到兒子了,眼睛一熱,流下淚來。

    王豐武雄壯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地,連連叩首,用力甚猛,額頭都磕得青紫,口中說道:「兒子不孝!累母親險些喪命蛇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邊說邊落下虎淚。

    王母扶起王豐武,母子二人抱頭哭泣。半晌止了哽咽,王母娓娓說起事情經過,最後謂王豐武道:「大武,黃辰那後生捨命才救了為母,你萬萬不得怠慢,要好生報答他。」

    王豐武鄭重點頭道:「阿母您只管放心,兒子絕不會虧待他,待會我便封二十兩白銀,親自上門道謝。」

    「二十兩?」王母聞言為之色變,一把甩開王豐武的手,邊哭邊斥道:「好你個不孝子!你父早亡,老身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到頭來在你眼中,你母親性命還不值一艘小舟的價錢!滾!給我滾!老身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王豐武心中不由「咯登」一下,心道母親對錢財最是吝嗇,今日怎麼轉性了。不得已又跪下來,一臉惶恐道:「阿母息怒、息怒,兒子的錢就是您的錢,您說送多少就送多少。」

    王母哭意稍止,言道:「非五十兩不可。」

    王豐武一口答應,說道:「只要能令阿母消氣,莫說五十兩,五百兩也成。」他拿出五十兩不難,卻也絕談不上輕鬆,他手下原本便養著近百號兄弟,前些日連奪兩船,又新募百人,幾百張嘴等著他吃飯,身上壓力不可謂不大,每一文錢都要精打細算。

    王母冷哼一聲道:「不要你五百兩,只要五十兩。」

    王豐武面上浮出苦笑,以他對母親的瞭解,她定要與自己慪氣幾日才會慢慢消火,說道:「阿母今日受了驚嚇,早些歇息,兒子這便去取銀子登門感謝。」

    「嗯……」

    王豐武扶著王母躺下,踏出臥室,面色霎時陰沉下來,幾名親信皆坐在前堂等待消息,王豐武和他們簡單說幾句,驅散眾人,隨後他再按耐不住心頭怒火,劈手一記耳光,將妻子扇倒地上,破口大罵道:「賤人!為何又讓母親大人獨自入山?萬一她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得起麼?」

    王豐武力氣何等之大,一掌下去,其妻被打得鼻孔竄血,臉頰紅腫,神情恍惚,半天方才委屈的哭泣道:「母親外出,莫說阻攔,便是想要跟隨左右都不許,我有什麼辦法?」

    王豐武心知妻子所言屬實,心頭邪火散去太半,歎氣道:「行了,別哭了,我也是怕母親大人出事,才失了分寸對你出手。你去煮些人參,為母親大人壓驚補氣,我出去一趟。」說完,王豐武大步回到臥房,從沉重的大木箱中拿出五十兩紋銀裝入木盒,提著出門。一路打聽,王豐武來到黃家門前,和外間看書的黃辰撞個正著。

    黃辰輕輕合上《練兵實紀》,起身面帶微笑道:「武爺,您怎麼親自來了?」

    王豐武不動聲色掃一眼黃辰手中的書,心中微微吃驚,朗聲笑道:「莫提爺字,我虛長幾歲,黃兄弟如不嫌棄,叫我一聲王大哥或武大哥即可。」旋而又道:「黃兄弟,不瞞你說,接到母親大人被毒蛇咬傷的消息,兄弟我當真是駭得六神無主,母親若發生什麼意外,我還有何面目苟活人世?黃兄弟大恩大德,我王豐武銘刻於心,永世不忘!」

    「……」黃辰心下感歎,王豐武果然如村寨中傳聞那般侍母至孝。一邊引領著王豐武入門,黃辰一邊說道:「家室簡陋,不足接待貴客,武大哥勿怪。」

    王豐武微笑說道:「有甚見怪。我初來山寨時一樣住在此等屋子。」

    來到東屋,王豐武面對張氏行晚輩禮,言辭謙謹,給足了黃辰臉面。兩人互相推讓一番後落座,王豐武將手中木盒推至黃辰面前,說道:「一點小小心意,黃兄弟請收下,莫要推辭。」

    黃辰打開木盒,驚詫不已,只見裡面整整齊齊擺放十枚銀元寶,每枚價五兩,總計五十兩整。黃辰早就知道以王豐武為人,出手絕不會小氣,但五十兩也太多了,遠遠超過他的預計。張氏和啞妹在旁亦瞧個真切,彼此交換眼神,暗暗咋舌。

    黃辰搖了搖頭道:「不行。太多了,這筆錢我不能收。」

    「和你做的事相比,些許錢財又算得了什麼?」王豐武抬手止住黃辰言語,繼續說道:「黃兄弟,咱們相處的日子還在後面,區區小錢不會斷了你我之間的情分。」

    黃辰欲言又止,猛然想到什麼,心裡多番思量,終是忍不住說道:「武大哥麾下那條八槳船有些殘破,為何撇在口澳,不去修理?」

    王豐武頓時一愣,哪還不明白他話中意思,似笑非笑道:「黃兄弟對那船有興趣?」

    黃辰沒有否認,乾脆地點頭稱是。五十兩是一筆很大的財富,可以做許多的事情,可他終究是在別人的船上,受人驅使,出生入死,說不定哪天就將丟掉性命。如果他能有一艘屬於自己的船,即使只是一艘小船,自己的命運也將由自己來決定,而不是其他人。

    王豐武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之色,男子漢大丈夫,想要就是想要,明明白白說出來,他最煩口是心非之輩。想了想,點頭道:「行。既然黃兄弟有意,從今往後它便屬於黃兄弟。」二人談到的八槳船正是前幾日俘獲的劉大勝船隻,王豐武當日便提出送給胡二老作為補償,無奈後者為人愛惜臉面,堅持不肯收受,王豐武本還打算過些日子再找機會勸說。黃辰隸屬於胡二老,把船送給他和送給胡二老無甚區別,此舉稱得上兩全其美。

    黃辰沒想到王豐武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大喜之下,站起拜謝道:「多謝武大哥成全。」

    王豐武擺擺手道:「一條全新四丈八槳船亦不值五十兩銀子……」

    黃辰搖搖頭,四丈八槳船的確不值五十兩,在四十七八兩間,不過他就算拿著錢費盡周折尋到賣家,也不可能馬上得到船,非要等個一年半載不可。一年半載……鬼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人世。

    王豐武又道:「我那艘船下水頗久,兼且船身破損,多說值三十七八兩,這樣,我再補黃兄弟十五兩銀子。」

    黃辰豈會得寸進尺,苦笑拒絕道:「我得到船已是萬幸中的萬幸,錢就免了。」

    王豐武不容置疑的拿出三枚五兩銀錠,說道:「修船、招人、置器,何處不需用錢?黃兄弟你家底有限,就別再推辭了。要是你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等日後發達了再還我便是。」

    王豐武把話說到這份上,黃辰惟有收下銀子,沉聲道:「武大哥,大恩不言謝。」

    王豐武大聲笑道:「這同樣是我想說的話,黃兄弟,大恩不言謝。」

    王豐武又坐片刻,起身告辭,言稱明日中午在家設宴,邀請他一家前往,黃辰點頭應承下來,把他送到外面,目視其遠去方回轉屋子。

    張氏坐在床上,神情恍惚道:「我們有自家的船了?就像做夢一樣……」

    萬里長征總算邁出了第一步,黃辰內心大感振奮,說道:「阿媽,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和啞妹過上好日子。」

    張氏忽然想起傷心事,哽咽道:「我們家若是早些有船,你阿爸或許就不會死了。」

    「……」黃辰默然。

    翌日黃辰攜帶張氏、啞妹去王家赴宴,正好前一段時間他為張氏買的綢衣派上了用場,啞妹亦有新衣裳,惟獨黃辰自己沒有,只穿了一身陳舊但卻十分乾淨的青布衫。

    王母為了表示對救命恩人的感謝,親自領著一家老少站在門口迎接,黃辰到後連稱折殺晚輩,王母含笑牽起他的手,詢長問短,和藹可親。一旁王豐武大覺驚奇,說句不孝的話,母親是出了名的怪脾氣,不好接近,除了對待他和孫兒、孫女稍有區別,其餘人皆是不假顏色,連妻子都時常遭到她惡語相向,黃辰能夠得她另眼看待,這緣分實屬難得。

    兩家人並肩進門,依次入席,黃辰和王豐武分別坐於王母左右,王豐武酒量頗大,席間頻頻敬酒,黃辰不好推脫,硬起頭皮,酒到杯乾,此舉立刻博得王豐武陣陣喝彩。

    喝到半醉半醒間,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王豐武勾其肩膀直言道:「黃兄弟,你有志氣,這是好事,男子漢大丈夫不可無志。可你太年輕了,今年才滿十六,哥哥怕你不能服眾。」

    黃辰劍眉蹙起,面色嚴峻,年齡確實是他的致命缺點,海上搏濤擊浪之人,大多桀驁不馴,豈會心甘情願聽命於一個毛頭小子。不過從得到八槳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面對各種各樣困難的準備,無論波瀾多大,他終能平復,這是他靈魂帶給他的驕傲。

    王豐武提起酒罈為二人碗中斟滿,繼續說道:「所謂萬事開頭難,黃兄弟,我暫借你兩名熟悉海事的宿鳥,為你壓場,以防不軌,另外再撥給你八個新募之人。」

    「武大哥……」黃辰聽得怔住。這份禮太重了,八槳船可載十六到二十人,王豐武一出手就是十人,等於為他搭好架子,他連集市都不用去,只需於寨內招募一些少年便可出海。黃辰毫不擔心王豐武反客為主,首先他不是那種人,其次黃辰仍屬胡二老旗下,平日隨其行動,可說是變相增加了後者的實力,胡二老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故。

    王豐武端碗笑道:「感謝話我不願聽,你有心意,就把酒乾了。」

    「王大哥,我先乾為敬。」黃辰雙手鄭重舉起碗,隨即咕嘟咕嘟飲下。

    「爽快!」王豐武大笑,也是仰頭喝乾。

    心頭去了一件大事,黃辰歡喜不已,來者不拒,同王豐武左一碗、右一碗喝得痛快,最終醉得不省人事,伏桌打鼾。王豐武尚有幾分清醒,差人將他攙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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