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大家都可勁兒巴結太平,兩處都在籠絡她,自然漫天都在開好處了。
「好處?」聽著太平公主這麼問,吳悠一笑,挑眉看她,「我跟那些人不同,我到這裡又不是求你,而是幫你的,你跟我要什麼好處?」
「幫我?」太平公主一愣,然後花枝招展的笑了起來,「莫非你不是來勸我退婚,而是勸我嫁人的?」
她臉上帶著笑,手上握著金鉗的手卻有幾分收緊,很顯然吳悠若是敢答出一個是,她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我哪裡捨得你嫁人,來自然是勸你不要嫁的,不過我這勸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私心,我卻是為你好。」吳悠坐下笑瞇瞇的說,覺得自己只要對上這個女人,好像甜言蜜語模式就全開了。
沒辦法,太平公主跟其它的女人著實有些不同,這女人你看不透也猜不懂,兩人每次虛以委蛇,驚險萬分卻也刺激的很。
「都一樣的話,你能吹出花兒來?」太平公主托著腮在那裡翻著火炭,臉上笑容淺淺,一派安逸。
「一樣的話,但是不一樣的理兒,」吳悠笑著看她的動作,「公主如今表面上看是左右逢源,但實際上卻是玩火,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正需要人給梯子下嗎?小人來給殿下搭梯子,你不謝我還問我要好處,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匡當!太平公主手上的鉗子摔在了案上。抬眼看吳悠時,鳳目微挑,眼中滿是怒氣,「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謝公主誇獎。」她一生氣,吳悠心裡倒是更有底兒了,微微一笑,「公主現在游移不定,固然可以收緊好處。可是沒有人人會無限期的等你下去,長則一月,短則數日,你必然要下決斷,到時候無論做了什麼選擇卻都是得罪另外一方的。公主現在不也是正愁著兩全之法,這才容忍我胡言亂語的嗎?」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太平公主冷哼了一聲,然後冷臉說道。「好啊,那依你說。我是嫁還是不嫁?」
「這個不該問我。該問公主,這是你的終身大事,公主覺得武承嗣是良配否?」吳悠笑著低聲問道,笑容有些欠揍。
「你別在那裡賣乖,你的心思我還猜不出來,無非就是要我不要嫁給武承嗣,怕這李家的天下落到了別人手裡頭。你們的盤算皆落了空。」太平公主煙波流轉的看了眼他,笑容裡也儘是瞭然。「你以為本公主會讓你如意?」
「公主若是說這誅心之論,那小人也就只好什麼話都不說了。」吳悠站起來正色的一行禮道。「不管是嫁還不嫁,這都是公主的私事,我本不該多管,只是公主也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願意看你後半生鬱鬱,所以才斗膽的說武承嗣絕非良人。就算是你想傚法武皇舊事,那也得那位有高宗風範才是。想當年強敵環伺,權臣當道,高宗能以弱冠之年榮登大寶,內震權臣外御強敵,武承嗣做得到這點?」
吳悠看著太平公主因為驚訝而目瞪口呆的樣子,趁機繼續落井下石的說道,「說句不好聽的話,換成一個稍微聰明的人站在他的位置,也不會混到如今連太子都當不上。他不僅不及令父,更不及令兄,公主真忍心下嫁一個這樣一個人,與他休戚相關福禍與共?」
「你敢亂我心!」太平公主虎的站起來,啪的一個巴掌打在吳悠臉上,眼中已然滿是怒氣。
從這個巴掌,吳悠判斷出她起初已經是下了決心嫁給武承嗣的。
這無關於個人感情,只是因為武承嗣無能好駕馭,在這個時間,她這個本來不甚重要的公主在奪嗣之爭中卻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人的野心總是隨著地位變化而增長的。
不管她曾經是什麼樣子,毫無安全感的生存環境,站於權勢頂端作為模板的母親,昏弱無能的兄弟,觸手可及的權勢,都能激發出太平公主投身於這潭渾水熱情。
嫁與武承嗣,幫助他繼承大統,武承嗣長他許多,必然比她早死,她有充分的時間去傚法母親的舊事,從皇后走向皇帝。
不過幸好,看著她眼中的憤怒,吳悠慶幸自己來的極是,還能阻止這一切。
「公主可知道何為天下?」吳悠捂著臉淡淡的問道,沒有動怒。
「我當然知道!」太平公主傲然站立,紅色的衣袂在牡丹花從中翻飛,像是一團耀眼的火焰。
「你不知道,」吳悠搖了搖頭,臉上的巴掌印雖然可笑,但是臉色卻難得的正經,「居於高位,不但享受天底下至尊的權利,要背負起最重的苦役,一招不慎便身死國滅,但很顯然殿下沒有這份覺悟。」
韋氏與安樂公主不就是如此?天下的臣民又不是傻子,若非真具有驚天之能,有幾個能在龍椅上坐穩當?
在這個父權社會,連男人都不容易當好一個皇帝,何況女人。
「你,」太平公主更要怒斥他,卻被吳悠早一步的打斷了話頭。
「天下二字為寰宇中最重,這天下的民兵政農,公主知道哪些?這治理天下可不像你在禁宮中弄權這般簡單,你懂得逢迎上意,拔擢弄臣,卻不懂如何御下,更不懂如何識才,辯才,用才。知享樂,懂豪奢,卻不知民,不知兵,不知事。這樣的人,就算有天竊取國之重器,也只能如曇花一現,頂多成為史冊上被人嘲笑的笑話。」吳悠一襲青衣站在那裡,往常總是嬉笑的臉上難得的有一抹正色,「你們這種人,只看得見自己的出身高貴,只瞧得見陛下的威風顯赫,可你們有幾人能繼承她十分之一的治國之策?說句不好聽的話,公主你只怕連大唐疆域幾何都沒弄清楚過吧!」
太平公主沒有想到吳悠會說出這番話,整個人都呆了。
「小人不想去猜殿下的用意,只想看著昔日情分的面上勸一句,嫁與魏王是一部昏棋,論夫,他非賢夫;論君,他非明君;殿下就算是看好自己的能力,但爛泥就是爛泥,何苦抱著那扶不起強的一起沉船。」吳悠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拱手,然後不卑不亢的說道,「哪怕你以後可以二嫁三嫁,可就算是公主也是嫁多了不值錢的,還望你珍重啊。」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太平公主眼睛都紅了,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碗朝著吳悠頭上扔去,怒喝著「滾!」
吳悠沒想到她會忽然動手,被嚇了一跳,躲避不及被潑了滿身,瞧著她拎起茶具辟里啪啦的扔過來,甚至連著那還有紅炭的小火爐都被提了起來,嚇得趕緊丟了一句「小臣告退」,就避著那漫天的雜物一溜煙的跑了。
太平公主自持著身份,自然不可能跑來追他打,何況她也沒穿鞋,吳悠跑到坊間一溜煙的扎進擁擠的人群,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瞧著那女人氣大發的樣子,這婚事他算是毀成了。
這人啊,總是被戳到了最關鍵處,才會如此惱羞成怒。太平公主不是個不智的人,她發洩完自己衡量得失,便會知道如何做。
「得,我還是先回宮去吧,瞧瞧有沒有什麼新的八卦。」吳悠信步在街上逛了會兒,習慣性的買了幾個小布偶塞在袖子裡,這才優哉游哉的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對著太平公主的心思,他大部分是猜中了的,但卻也有料不到的事情。
跳腳的在花園裡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之後,太平公主站在竹榻上看著滿院子如颶風過境一樣場景,臉上恢復了平靜,深呼吸了數下之後才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笑容,「不過是民兵政農,本公主天縱英才,有什麼學不會的,你且給我擦亮了眼看,我有令你吃驚的一天!」
在不遠的地方,從太平公主府裡頭逃出來的吳悠捏了你手中的小老虎布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之後揉了揉鼻子,心想哪位美女在念叨我呢?
難道是太久沒有去看李裹兒,被那丫頭念叨了?吳悠看了看手中拿著的小玩意兒,自從認識李裹兒之後,他不知不覺就養成了身上小孩子玩意兒的習慣,要不然遇上那個伸手黨拿不出東西就麻煩了。
今天反正還有半天功夫,剛籠絡了倆大牛又惹毛了一隻雌虎,不如去找些輕鬆的事情例如逗孩子什麼的去舒緩下壓力吧。吳悠搖了搖頭想著,然後將小老虎裝在袖袋裡,對了腰牌入宮門之後便朝著李顯一家住的地方走去。
這些天聽說李裹兒身邊總算有了其它玩伴,不算形單影隻了,那個滿身是刺的小丫頭應該總能開心點了吧。入了宮門,吳悠一邊跟著認識的宮女太監們打著招呼,一邊朝著目的地走去,沒想到還沒走到,就見到一處庭院中聚滿了人,不時的有歡笑聲傳來。
「咦,這是做什麼?」吳悠看著那高高的兩根柱子覺得眼熟,一找人打聽才知道這是鞦韆。
唐人暮春,有鞦韆遊樂的習俗,宮中自然也不例外,這會兒豎起的鞦韆架旁宮中的小公主小皇子們都正比賽呢,吳悠聽到這些,猜測李裹兒也在此,於是便轉了步子也走進了湊熱鬧的人群中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