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手提急救箱的醫生快步進入了江則美的貴賓房,還有數名刑警也跟來調查出事原因,因為醉仙居此時的情況非常微妙,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搞的一幫幹警如臨大敵,個個如驚弓之鳥,反應異常迅猛,態極為負責。
與此同時,其父江遮天,胡婉兒,以及江則慶的老婆古水杏陸陸續續被告知江則美突然昏死不醒的消息,三人也立即來到了她的房間,只見臥室內狼藉一片,空氣中瀰漫臭水溝的污穢味,使人聞之作嘔,在看到滿床的骯髒穢物,頓時五臟翻騰。
胡婉兒捂著嘴跑了出去,扶著牆壁乾嘔不止,古水杏也眉頭微皺,食指橫在鼻口阻止穢氣侵擾,目光盡量避開那些不堪入目的污穢,江遮天手拄龍頭陰沉木手杖,面色冷峻,看著兩名醫生施救江則美。
江則美面色慘白的嚇人,凌亂的頭髮居然夾雜了幾根銀線,無論是江遮天還是古水杏,他們均震驚的無法言語,因為他凡是瞭解江則美的人都知道,她對自己的頭髮有著魔一般的愛戀,可以說極愛惜自己的頭髮,人到四十歲了三千髮絲烏黑亮澤,她每隔一段時間一定會花大價錢保養一次,至今柔順飄然,彈性十足,這憑空多出的幾根銀線是從何而來,難道僅僅在寂靜嶺不到兩天的時間裡,她的頭髮就白了。
在看到她一日間枯槁的無法形容的面龐,原本豐滿的身材消瘦大半,富有彈性的皮膚也如頭髮那般邋遢褶皺,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位貴婦數十年辛辛苦苦的保養一日荒廢,好似秋風掃落葉,不知不覺間便凋零一空。
年過四十的女人最怕什麼,最怕無情的老去,一去不復返的老去,毋庸置疑,江則美是不缺錢的,在保養方面做的很到位,花起錢來對自己下手也狠,護膚品用的從來都是外國進口的高檔貨,就連身上噴的香水也是從法國特別訂購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她真的一日間無情的老去,落日黃花淒淒慘慘。
兩名醫生很有經驗,他們沒有立即檢查江則美,而是將她移出了空氣污濁的臥室,將其抬至客廳沙發上,並開啟窗戶換換屋內空氣,之後開始對江則美進行全身檢查,體溫、心跳,還用小手電筒照了照江則美的眼球,最後抽了一管子血。
刑警則在一旁詢問周如周清兩姐妹事情的前因後果,而江遮天、胡婉兒、古水杏也在一旁傾聽。
「夫人好像病了」
周如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周清則靦腆低頭看腳,一切都由姐姐來應付。
「夫人打了客服電話,要我們給她換床新被子,還點了一份晚餐,我們準備好一切就送來了,當時夫人臉色不太好,還有些咳嗽,很疲憊的樣子,叫我們換了被子之後就直接在床上吃晚餐了……」
「你們沒離開嗎?」
江遮天突然插話問道,冷如蛇蠍的雙眸驚得周如渾身一顫,自我保護似地倒退一步,也如周清一般垂下了頭顱,但還是鼓起勇氣回答了江遮天的提問,只是聲音明顯低了許多,細若蚊聲:「夫人……她沒讓我們走」
「為什麼?」
其中一名年輕的幹警看不慣江遮天如此咄咄逼人,尤其還是對兩位如此粉嫩的姑娘,仗著自己一身綠裝,藐視了一眼江遮天也吸引了兩位美女的目光,可他就沒注意到幾位老資歷的幹警一見到江遮天後就沒吱過聲。
「夫人她要我們把今天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的都告訴她,我就一一說了,可就在我講的時候,夫人突然嘔吐不止,全身哆嗦不停,我們倆嚇壞了,打電話通知你們來,後來夫人顫抖的爬下床,好像想自己去找醫生,然後她還沒走兩步就突然倒下了,我們怎麼叫也叫不醒,一直等到你們來」
周如終究沒敢說最後的細節,因為明顯是自己唐突的一句話致使江則美昏死過去的,一個不好自己就要惹禍上身,這樣的有錢人自己可惹不起,還是先撇乾淨為好,至於江則美醒來後會怎樣,只有到時在說,不行就說自己嚇忘了。
這時兩名醫生也完成了他們的檢查,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咳嗽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病人發了高燒,身體異常虛弱,但總體情況並無大礙,我會給病人開藥打點滴,好好休息一夜,等燒退了就應該沒事了,不過,病人瞳孔異常放大,在她昏倒前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醫生疑惑的問道,他這一問大家的目光頓時轉移到周如身上,只聽周如弱聲弱氣的說道:「我告訴夫人……今天醉仙居死了六個人,她問這六個人名字,就在我報名字的時候她突然……就是這樣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眾人不明所以,紛紛搖頭表示不明白,唯有江遮天目光閃動,突然和善的對醫生說:「那勞煩兩位大夫了,小女全靠二位照料了。」
兩位醫生客氣稱「分內之事應該的」,之後開了藥方,一人前去配藥拿來後,為江則美打上點滴,而在此期間周如兩姐妹又換了一床新被子,待屋內的污濁氣息全部吹散後,又將江則美再次移回床上,之後她們和醫生都離開了貴賓房,臨行前周如皺著眉仔細掃了一圈臥室,一枉凝眉緊鎖,似是極為疑惑納悶。
警方自然也隨之離開了,他們一看只是一個女人生病了,沒有什麼異常情況,病人家屬和醫生都表示無礙後,他們也懶得在管下去,畢竟他們手頭的事已經夠多了,何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留下來照顧小美」
古水杏突然對江遮天說道,小美是江則美的小名,古水杏剛嫁給江則慶那會,一直都這麼叫江則美,可突然的一天江則美不喜歡這個小名了,大家只好改叫其則美,唯有古水杏一直沿用這個小美,無視江則美高興與否。
江遮天凝望了她一眼,長歎一口氣,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
「我……我也留下來」
嬌弱的胡婉兒突然說道,按輩分她還是江則美的後媽呢,女兒病了,她這個後媽怎麼也得做些事情才對,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好,不然江則美醒來後,一定會藉機嘲諷胡婉兒沒人性,巴不得她早死,這樣的話她們的關係一定會更加惡劣。
「你還是照顧爸爸,他上了年紀了,也需要有人時刻陪伴才行的」
古水杏象徵性的擠出一絲難的笑容,胡婉兒這時才意識到她似乎從未見過古水杏笑過,古水杏的臉總是一成不變的沉靜如水,給人一種僵化的感覺,但此刻的輕輕一笑,隨時勉強為之,卻顯示了無與倫比的尊貴婉約,不愧是出身名門大家閨秀,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無不風範奪人,令男子一見傾慕,令女子爭相模仿。
胡婉兒不敢在堅持下去,她就是這樣的個性,似乎天生懦弱,自己的主見一旦被人否決,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忽來肩頭一震,卻是江遮天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頭,她也在瞬間明白了江遮天的意思,挽著他的臂膀出去了。
二人回到自己的貴賓房後,胡婉兒立即為江遮天沖了一杯上好的龍井茶,其實在得知江則美病倒前,他們才剛剛吃完晚飯,任誰也沒想到這一天會如此驚心動魄,雖然所有事他們都是事後才得知的,但慘劇就發生在自己身邊,想想還是讓人脊背發涼。
江遮天坐定後,將龍頭陰沉木手杖靠在一旁,一把解開了上衣領扣,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掐著他的脖頸令他難以呼吸,接過胡婉兒遞來的茶杯,輕輕震盪,看茶葉蕩漾漣漪圈圈,慢慢沉降,可心緒卻上湧如潮,一雙蛇蠍冷目翻滾驚濤駭浪,一股戾氣縈繞心頭難以發洩。
「老爺」
胡婉兒輕聲一喚,跪在江遮天跟前,攥著小拳頭上下舞動為他錘錘大腿。
「嗯?婉兒有事?」
「老爺,我覺得則美不會殺則慶的,怎麼說他們也是親兄妹,雖然則美脾氣不好,很厭惡我,也和則慶冷眼相對,但她心地還是好的,殺人這種事她是萬萬不會做的。」
胡婉兒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糾結的表情很是可愛,似乎不想參閤家族的事,可好心的她又不忍心看著這個家死的死,活著的人還四分五裂矛盾重重。
江遮天會心一笑,似乎這是最近聽到最舒心的話了,和善的說道:「婉兒你說的不錯,之前那樣懷疑小美確實是我不對,小美和小慶都是我的孩子,他們的脾性我很瞭解,起初我以為小美是為了遺產的事懷恨在心,加上他們一直不和,幾乎到了死敵的地步,還有那個叫吳不為突然說小美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愧疚的,我一時糊塗先入為主,所以才那樣質問小美,可事後我就明白了,小美是個好孩子,在怎麼樣,她也不會殺死自己的親哥哥的,要是真想殺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江遮天輕啜一口龍井茶,長舒一口晦氣,心中的話兒說出後,眉間的陰霾似乎退去不少,他心中的傷悲又有誰能理解呢,老來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份詛咒能有幾人可以承受。
「嗨」
一聲惋惜似地哀歎,江遮天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似乎很是遙遠的回憶。
「小美和小慶,他們倆小時候可乖了,天天圍著我轉,要我和他們在一起做遊戲,每天嬉戲玩耍同進同出,兄妹倆好的好像誰也離不開誰似地,長大後上學也是,早上一起走,晚上一起回,小慶在學校當霸王,小美玩的更野,要是看到有人打她哥哥一下,肯定會撲上去又抓又咬的,一切都很好,學校誰都怕他們這對霸王兄妹。」
胡婉兒眉目傳情靜靜聆聽,時不時微微頷首,聽到江遮天忘情的講到此處心有觸動,脫口問道:「那他們現在怎麼……?」
「不知道」
江遮天悔恨似地闔上眼搖頭哀歎:「這麼多年,天上地下沒有我不知道的,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可惟獨這件事藏在心裡幾十年始終得不到答案,我只記得那一年突然的一天我發現他們兄妹倆不言語了,誰也不搭理誰,起初我以為他們之間鬧矛盾了也沒怎麼在意,因為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兄妹倆吵的很凶,可沒過兩天就和好了,看我萬萬沒想到從那以後他們之間會勢如水火,等我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他們形同陌路,一旦爭執起來好似生死仇敵,誰也不讓誰。」
「老爺沒問過他們出了什麼事嗎?」
「問了,可他們兄妹緘默不語,無論我怎麼開導,甚至發火訓斥,他們就是死也不說,我找過他們的朋友查訪過,誰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為此我曾經心焦如焚,經常找機會修復他們的關係,可情況只是愈演愈烈,到最後我也無能為力,可以說這件事是老夫今生最大的敗筆了,萬貫家財我有,權勢威名我有,兒女成雙我有,唯獨家庭和睦幸福美滿,老夫怎麼努力也無濟於事。」
江遮天遺憾的唏噓,人老了才意識到最重要的是家人,可自己最想要的卻永遠也得不到,無論有多少錢,無論有多大權力,親情真情永遠也交換不來。
胡婉兒起身,轉到江遮天身後,用白皙的雙手為他揉揉肩膀,溫柔道:「老爺,看開些,不如意事十有**,眼下則慶去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一提及江則慶,江遮天雙目寒芒一閃,冰冷的聲音冰寒徹骨:「小慶的事,眼下已經有了眉目了,看樣子仇家不是衝我而來,而是衝他們這些小輩來的,當年小慶與九個小子闖蕩天下的時候,他們曾經被人稱為十大幫派,小慶死了,來的六個也死了,我估計剩下三個也死了,也就是說一定是他們十個小輩同時與某個人結下了仇恨,按這個方向去查找的話應該會有所發現的,那個葛紅林還活著,他從高中時起便一直跟著小慶混,一定能記得什麼。」
江則美眼中寒芒更甚,好似殺氣騰騰的蛇蠍已經做好了攻擊獵物的準備,厲聲道:「寂靜嶺的紫霧很怪異,進入其內的人會昏厥過去,不過這樣最好,兇手一定還在醉仙居,我想此刻他比誰都想離開寂靜嶺,紫霧的出現應該是他最大的意外,哼」
江遮天猙獰冷哼一聲,臉上每一道皺紋好似注滿了烏黑的戾氣:「這是天意啊,就連老天都要你死,我怎能辜負老天的一片美意呢」
胡婉兒指尖發顫,早就停止了按摩,這是她最不想經歷的場面了,血腥的氣息每一次都成為噩夢,可又避無可避的必須承受這些,想忘記都不可能。
江遮天也意識到胡婉兒的異狀,再次恢復和善的笑容,輕撫她嬌嫩的雙手溫柔的說:「你先去睡,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理理頭緒。」
胡婉兒哪敢不從,抿嘴衝他可愛一笑走進了臥室,江遮天目送她離去的背影,露出滿足的笑容,自己當初決定娶她果然是對的,一口喝下溫正好的龍井茶,他仰頭靠在沙發上沉重的吐息,目光漸漸迷離,一股倦意襲來,他掙扎想起身,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還未站起的身形砰地一聲又坐倒。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眼前一黑一亮漸漸模糊,暮然一雙腳站立在他面前,白骨般的膚色纏繞著死亡的氣息,肆虐般的死氣飛舞而上化作飄舞的白色衣裙,白色衣裙上白骨纍纍,無數骷髏猙獰咆哮,吮吸著死氣飛舞沖天,凝成瀑布般的長長黑髮,黑髮之下一片黑暗看不到臉。
江遮天心頭一震,狠狠搖頭,霸氣外露,雙目圓睜,雙手支撐身體試圖站起,耗盡全身力量終於起身,卻在站起的那一刻瀑布黑髮突然捲住了他的脖頸,下一刻他眼前一黑轟轟然歪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且說周如周清終於忙完了一天的事,興高采烈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其實她們倆住的地方並不是擁擠的宿舍,而是一件標準的普通客房,兩人佔有一間五星級的普通客房,待遇可想而知,這是江則慶給予的特別獎勵,而且聲稱以後誰要是成為貴賓區服務員,待遇一樣。
她們拿出了從廚房帶回的菜肉,洗洗乾淨後開始炒菜做飯,姐姐周如負責炒菜,妹妹周清則從冰箱裡端出剩菜重新熱了一番,就這樣兩人兩道菜一鍋米湯,這便是她們的晚餐。
「哎,又累又餓,還是第一次這麼晚吃飯」
兩姐妹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頤,今天對誰而言都是無限折騰,她們也一樣,尤其是被警方帶去問話那段時間,可以說任誰都不好受。
「姐姐,今晚擋我們道的那個男的好像很不簡單啊」
周清不在羞赧,因為此時是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叫吳不為,我之前留意過他,好像就是他破了孫重山殺妻的案子,很聰明的一個人」
周如語氣平淡,無所謂的回答道,繼續筷如雨下,口中塞滿了食物。
「那他會不會……?」
周清持筷的右手不由得一緊,面露憂色。
周如嚥下嘴裡的飯菜,沖妹妹自信一笑:「我們又不是孫重山,對?」
周如說完喝了一口米湯,繼續大快朵頤,周清憂色減少不少,但眉宇間仍可見忡忡憂色。
「妹妹吃,吳不為怎麼樣無須擔心,到是突然出現的紫霧很有意思,要是真出不去了,那可好玩了……」
周如目露奇光,好似小孩子遇到了漂亮的玩具,周清恍然大悟:「對,無須擔心」
「呵呵……明白就好,對於某些人而言,今晚便是他們最後的晚餐了」
周如含笑說道,二人相視一笑繼續吃飯,突然周清想起一事,不由的問道:「姐姐,今天為什麼要突然嚇江則美,說實話連我都被你嚇了一跳」
周如猛然一抬頭,表情極不自然:「你……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