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門外,人來車往,絡繹不絕。莊書蘭踏出大門,門侍正忙著打點來客,自然顧不上其他——眼見著一輛高大的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前,後面還跟了兩輛載著禮品的馬車,那車轎上雕著四爪龍紋,就斷定這來人是非富即貴。
莊書蘭對這些客人沒什麼興趣,瞟了一眼擋著她出行的車轎,心下有些煩躁,繞過那輛高大的馬車,卻被人不經意地擠著了,一時間沒注意,身子向側傾了傾,將馬車上的禮品給撞了下來。
「哎,你這小丫頭怎麼走的路?居然將太子爺給丞相大人的東西給弄下來了!摔壞了你賠得起嗎你?」一個侍從見狀,急急地跑了過來,對著莊書蘭指著鼻子大呼小叫起來。
「抱歉!」莊書蘭福身,微微一笑,躬身,將地上的紅盒子撿起,左右上下地瞧了瞧,遞向侍從,「東西可能沒有摔壞,你檢查檢查。」
侍從見莊書蘭的笑容,內心的怒火也突地沒了,更是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怎麼能跟一個小女孩子計較呢,瞧她那樣純美安穩的笑容,仿若在指控剛才他的無禮。「那盒子裡的東西是一些稀有的藥材,摔摔也不會壞掉的。小姑娘,下次走路時看著路走,如果是把那些古董珠寶摔壞了,就算把你賣了也賠不起的!」侍從還是鼓著個臉,但語氣緩和了不少。
「好!」莊書蘭笑容不變,可眼中的冷漠卻是不易察覺,「那我可以走了嗎?」
見侍從點頭,莊書蘭轉身,微微提起裙擺轉身,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而收起,輕輕地抿了抿唇,不屑地掃了那馬車一眼。**-
「等一等!」
莊書蘭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溫雅裡透著高貴氣。莊書蘭微微頓了頓腳,唇邊再次揚起個十五歲的孩子該有的天真笑容,轉頭,在眾多的人群中莊書蘭就發現了聲音的主人——因為他正向莊書蘭靠近著,最後站在莊書蘭的面前,卻不說話。
俊雅的容貌,優雅的笑容,鑲著黑絲邊的乳白色錦緞衣,讓莊書蘭意識到這位公子非富即貴,而他腰間羊脂玉所穿著的惠子上有根金色的絲線,更是讓莊書蘭的眼色一沉——金色,是皇家人所專用的顏色!再看那位侍從此刻的恭敬態,莊書蘭不難猜出他的身份。「這位大哥哥,你是在叫我嗎?」莊書蘭在打量他的同時,笑瞇瞇地抬眼尋問著,同時也決定著裝天真到底。
「嗯,小姑娘,你是怎麼知道沒有撞壞這盒子裡的東西呢?」司徒修南笑容滿面地問著這個粉嘟嘟的女孩兒,撲閃的眼睛如星辰一般,天真的面龐別於宮中任何一張面孔,可她在剛才與侍從的對話中她卻有著超越同年人從容,就這一點,足以引起他的一點點好奇心了。
這個人……雖然笑容滿面、溫雅可親,可莊書蘭看著他,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感,難道是因為他的身份?「我猜的啊!」莊書蘭面色不變,忽地嘴角一彎,哭喪著臉膽怯兮兮地看著司徒修南,「如果……如果摔壞了,我……我沒錢賠給你,我娘也沒錢!」
原來還是個小孩子啊,說變臉就變臉!不過,她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嗎?她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是上等的面料,但也算是小康之家才能穿的!「哈哈,小妹妹,就算摔壞了,我也不會讓你賠的!」司徒修南笑出了聲,伸手揉了揉莊書蘭的頭髮,「去玩!」
莊書蘭對他摸自個兒頭的動作有些反感,但礙於他的身份忍了下來。**-「嗯!再見!」莊書蘭斜眼瞟見大門口處,四兒的頭正在那裡一探一探的,就怕她又跟了過來,趕緊撩起裙子一溜煙兒地往人群裡跑了去。
司徒修南還是那個如春風一般的笑容,回頭看了一眼侍從,抬腳往大門處走去。
左相府在京城裡的東街尾處,拐個彎,繞個道就是中正街,再繞三個十字路口就是京城裡有名的柳衣巷,換個說法就是青樓街。莊書蘭走在柳衣巷中,因現在還是上午,各妓院還未營業,所以這街道很冷清,唯有女子的嬌笑聲不停了從那些紅牌樓裡傳出來,更有青樓女子探出腦袋看著外面的街道,一見莊書蘭,就扯開了嗓子喊了:「蘭蘭,快上來,姐姐留了好東西給你!」
「大門還沒有開,我從哪裡上來?難道叫我翻牆啊?」莊書蘭抬頭,扁著唇,「花姐姐,你別哄我,上次你說的好東西只不過是一塊破玉——你還不如送了兩盤麥香坊裡的芝麻糕的好!」
花如玉,柳衣巷或是京城裡最為有名的清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用說,都是一等一的絕,美貌如花似玉不用說,看似嬌嬌滴滴,卻有著豪爽的個性——這也是莊書蘭能跟她走到一塊兒的重要原因。
花如玉微微撩了撩斜披在肩上的薄絲外衫,再將窗戶全打開,半倚著窗:「囉嗦什麼,快點上來,否則我就把新出來的紫玉糕賞給大紅。」
「別!」莊書蘭急急地阻止,微微提氣,腳尖微用力點了點地,身子便凌空躍起,翻入花如玉的房間裡。一進房間,莊書蘭沒有向花如玉問好,反而到處尋找著花如玉所說的紫玉糕,「花花,紫玉糕呢?在哪裡?」
「蘭蘭!」花如玉那嬌滴滴的聲音伴著她的雪白的臂膀同時纏在了莊書蘭的身上,「你真是傷我的心哪,再怎麼著,我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哪,難道我還不如那幾塊米糕?」
莊書蘭全身一個顫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那藕臂打掉,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榻上:「花姐姐,你跟我說話時,聲音放正常些好不好?別嗲來嗲去的,你不噁心我還惡寒啦!」莊書蘭再一次重申著她的小小要求,「再說了,現在的美女遍地都是,我家裡都有好幾打呢!哪裡比得上要排一個時辰才能買到了紫玉糕珍貴?」
「嘿嘿,你爹又給你找小姨娘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了?」花如玉笑瞇瞇地端出紫玉糕,放在莊書蘭旁邊的小桌上,也隨之坐了下來,托著香腮問。
莊書蘭撿了一塊紫玉糕放入嘴裡,慢慢細細地品嚐著,哎,這紫玉糕就是好吃喲,入口就化,最重要的是它很甜,比蜜還甜!「嗯……」滿意地呷了一聲,「哈,他娶不娶妾關我什麼事?我只要有一盤紫玉糕就好!」
「呵!你的要求還真是夠低的!」花如玉伸手用力地截了截莊書蘭的頭,笑著搖了搖頭。
「嗯,我就是一俗人!」莊書蘭不反駁,笑嘻嘻地回答著,「對了,這糕點是哪位大人送來的?沈尚書,劉大學士,鄧侍郎,仇富商,還是其他的什麼『風雅』之人?」莊書蘭愛吃,卻吃不出紫玉糕是什麼原料做的,但也知道這裡面參和了香芋的味道,而香芋在大東皇朝有些珍貴,所以,就算是有錢的人,就算花一個時辰去排隊也不一定能買到。
「理他是誰送的,有得吃就好!」花如玉滿不在乎地撿了一塊糕放入嘴裡,再飛快地吐了出來,「呸!甜死人不償命!蘭蘭,你怎麼就這麼喜歡這種東西啊!」
「呵!喜歡就是喜歡啊,沒道理的!就像你一樣,你對我家師傅情有獨鍾,偏偏他卻……」莊書蘭只是微微一笑,卻是滿滿的苦澀,墨墨地凝視著紫玉糕,喜甜只是為了相信生活中還有甜。
「……」花如玉輕輕地拭著唇,臉上的笑意也收了起來,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撲簌撲簌地滴了下來。
莊書蘭見著梨花帶雨的花如玉,才知道一時不注意說錯話了。跟花如玉說話時,有一個人不能提,他是花如玉身上的軟肋!「花姐姐,其實師傅並不是鐵石心腸,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莊書蘭停了停,實在很想接著說這層紗的厚相當於撒哈拉沙漠的長,可這會子說這話,也太不合適了,「花姐姐,只要你繼續努力,師傅一定會感受到你濃濃的愛的!」
花如玉拭著淚水,哽咽著聲音:「你也不用安慰我,你師傅就是一顆臭石頭、死心眼!我都追了整整五年了,你倒是說說,一個女人能有多少青春來消耗?」
莊書蘭不語,花如玉的心上人是莊書蘭的師傅——幻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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