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倚靠在竹編的枕席上,打著瞌睡昏昏沉沉。雯夏昨夜很晚才入睡,早晨卻起得早,坐上車沒走過一會兒,現在已經昏昏沉沉的直想睡覺。
那馬車中睡榻被褥一應俱全,身下臥具都是竹蓆編製,更有一條冰蟬絲所編製的薄被,雖然此時已近盛夏,坐在車中也十分涼爽愜意。
雯夏懷疑那馬車是早就備好,準備用來接自己回洛陽的,佈置這般精緻奢華,一般人是萬萬承擔不起的。雯夏抬起手掌看看,保養地很好的手掌上連手紋都是細細嫩嫩的,漂亮的像是一幅畫。看來這具身體還真不能拿來用了便罷,郡主這個身份一時半刻還真不容易擺脫掉。
反正也得做幾天郡主,不如趁機攢夠了下輩子用的錢,然後再溜掉,豈不比現在一窮二白還要為生機考慮強得多?雯夏瞇著眼睛笑了笑,挪了挪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雯夏心裡這麼計劃著,笑出了聲。這個樣子比她上輩子都強多了,想著再費些心思,便能換來下輩子的悠閒生活。這樣的日子,在現代那個競爭激烈的社會連想一想都是奢侈啊!至於別人的看法,管他呢!便如蔡文姬所說,既然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在乎的人,又何必去在乎他們對自己的看法呢?
計劃好了,雯夏就在那馬車有規律的一搖一晃中睡著了。
那長身女子一直守在雯夏身邊,看到郡主一臉高興睡著了,她心中橫貫了多時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郡主這一次肯回去了?老天保佑啊!外面實在危險的很,郡主又是個病弱的身體,實在禁不起這樣的生活了。等到回去洛陽,一定要找好的醫師給郡主好好補養補養。」那長身女子一邊在心中暗自琢磨著,一面小心地將軟墊置放在雯夏身體四周,防備雯夏的身體會因為馬車震動撞到車沿上去。
看著雯夏平靜的睡顏,那長身女子又想起了雯夏幼時調皮可愛的樣子。不由微微歎息,若不是郡主幼年便失去了母親的照顧,成年後也不會是那樣一副孤獨怪癖的性子,自己雖然與她親近,卻也時時猜不透她的心思。比如這次,郡主獨個離開,一個隨從也不要,一個人也不告訴。等到找到郡主的時候,她卻身在距離洛陽如此遙遠的山陽,而且和變了個人似的,說話語氣辦事完全不同以往。
郡主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情?會讓一個人有如此大變化的,一定不是小事。那女子想著,眼前忽然浮現出夫人的面孔,想起夫人說過,若是找到郡主,就由著郡主的性子,讓她玩兒夠了再回去。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卻讓人在這靜靜坐著也會流汗的盛夏中不寒而慄起來。連忙搖頭,這些事情斷不該是她所要想的,她只要好好照顧郡主便是,做好自己的本職。若是管得太多,自己頸子上的這顆頭顱就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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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雯夏活動了活動脖子,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長長舒了一口氣,才發現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怎麼停了?現在在哪裡?」
「已經到了,郡主。」那長身女子畢恭畢敬對雯夏道。
「到了?」雯夏一聳眉,自己一覺居然睡了這麼久,這一個月間雖然心靜,但是身處在此地,尚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從沒有如此安心地睡過。
「的確到了,只是馬車無法進入竹林深處,只能停在林外,要奴婢去林中通報麼?」
「不必。」雯夏搖了搖頭,道:「我自己走進去,你們不要跟隨。」
「這——」那長身女子有些猶豫,生恐便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出什麼問題。
雯夏見她猶豫,倒也不難為她,只道:「我知道你有本事可以暗中跟著我而不被人發現,我也不阻你,只要不被林中的人發現就行。」說罷,雯夏自顧自下了車,緩緩走入竹林。
魏晉時盛清談之風,這個竹林間聚會,雯夏猜測也離不開清談一類。那清談,說起來和現代的辯論也差不多,不過就是雙方各執一詞,然後反駁對方,鞏固自己的觀點。說白了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很客氣地吵架,不說髒字引經據典地吵。雯夏雖然並不懼怕辯論,但是她還並不熟悉清談究竟會選什麼題目,雖然與蔡文姬相處一月有餘,但是對於這個時代人的觀念看法也並不十分熟悉,若真是有人要和她論辯,她非丟人不可。
眼下這個聚會,也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以便讓自己有更多時間去準備,回到洛陽的時候更有把握一些。
雯夏倒是也想到了,既然是山濤相邀,嵇康很有可能便在其中,但是此刻的雯夏已經不在乎嵇康的態了。她便是她,又何必去在乎別人怎麼看待?端的是給自己找煩心事。
走走停停,雯夏漸漸能聽到從竹林中傳出的琴聲,順著琴聲向前,那聲音便更清晰了些。不過這一次的琴聲和上一次雯夏聽到的嵇康撫琴聲不大相同。雖然都是很好聽的曲子,但是嵇康的曲子是超塵脫俗遠在雲霄之上的高遠,而這一次的曲子卻帶著一絲狂,一種無奈,琴聲中加入了更多的情感。
琴聲是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反映,雯夏聽著那曲子,便確定這次撫琴的人絕對不是嵇康。
琴音更清晰了,雯夏繞過了一個***,看到了林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