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煩死了!我心浮氣躁焦慮不安惡向膽邊生,我即將發瘋!
五天過去,恆遠公司和律師事務所簽署合作協議,月琴沒有給我電話。
十天過去,恆遠公司和幸福村房產開發公司結對掛靠,月琴沒有給我電話。
十五天過去,恆遠公司新址裝修完畢,正式對外經營,月琴還是沒有給我電話。
她怎麼這樣?我天天冥思苦想迫切期待她的來電,又不想做什麼事,只是和她敘敘舊,她為什麼不給我電話?他媽的!再不來電我就真的瘋了!
我知道我這副模樣肯定很不正常,索性不瞞沈磊,將我和月琴的事說了一遍,讓他動用關係幫我調查,至少也要知道她在那個俱樂部三樓做什麼,最好還能找來她的電話和住址。
沈磊托人幫忙找月琴,我像個憋了滿肚子火氣無從發洩的怒漢一樣,煩躁焦慮之極,葛遠笑我患了孕期焦慮症,我覺得頗有道理,我現在就和前陣子月萍發作時一模一樣。
恆遠公司佔據兩層樓,下層是設計部,上層是總辦、財務、預算部和業務接待處,共有四十多人,其中三十人屬於三個設計所,直屬員工只有十來人,我坐在大廳裡看著這些員工,他們一個個專心工作,兢兢業業,而我是他們的領導,這對一個從未做過領導並且一事無成的男人來說是一件很虛榮的事,我本該志得意滿沾沾自喜,可是此刻卻毫無這種念頭,腦中閃動的儘是月琴那張美麗的臉。
我一根接一根抽煙,一上午時間已抽完大半包煙,不時翻動手機仔細查看,生怕有未接電話,後來實在坐不住了,就站起來轉圈子,接待室儘是我徘徊來去的身影。
「砰」的一聲,我的膝蓋不慎撞到一張椅子,痛得彎下腰去,使勁揉了一陣,把膝蓋搓得火熱發麻才站起來,一時怒氣勃發,狠狠一腳踢去,「啪」的一下,將那椅子遠遠踢飛。
「操它媽了個逼!」我罵道,「破凳子也跟老子作對!」
前方一群員工小心翼翼向我張望,財務室裡幾個女人聞聲走了出來,我呼呼喘氣,抬眼看去,那幾個女人裡有個四十出頭的老娘們,名叫邱蘭英,是陳文賢派來協助工作的會計師,其實就是專職監視我的密探,此刻我心情惡劣,狠狠向她瞪眼看去,只看得她花容失色,忙不迭跑回財務室,再也不敢出來。
「媽的!」我忿忿罵道,「拿走老子分紅不算,還要限制老子的自由,派個娘們做密探……他媽不是密探、是明探。操!當老子好欺負啊!」
一幫員工也不知我在罵誰,生怕自己做炮灰,戰戰兢兢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看我。
他媽的!怕個卵啊!老子又不是那種沒事沖手下發脾氣的傻逼老闆,我來自社會底層,我愛民如子,我比你們還卑微!別把我看成你們的老闆,我他媽連個屁也不是!
「靠,沒一個貼心的,」我喃喃自語,「都他媽不把老子當回事,虧老子還傻逼呵呵跟這瞎起勁……」丟下手裡的煙頭,穿過辦公室,來到衛生間,一把擰開水龍頭,嘩啦啦往自己臉上撲水。
大冬天澆上一頭冷水,頓時冰寒徹骨,不止雙手和臉龐一陣清涼,心裡那團火也熄滅不少。
我吁一口氣,伸手抹去臉上的水,抬頭看看鏡中的自己。這個男人很英俊,不論走到哪裡都算得上帥哥。可是帥有個毛用!再帥還不是一樣沒出息、一樣不招人待見!我他媽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他媽還以為互相對等十分平衡,我他媽還以為我值得期待,原來壓根就是錯的!我看錯我自己了,他媽全錯了,壓根就沒對過!
我這會兒什麼亂七糟的念頭都有,一忽兒想到家裡的老婆和沒出生的孩子,不禁有點內疚;一忽兒想到這十一年來的思念之情,曾經在心中百遍千遍地預演和月琴重逢時的情景,不料卻換來匆匆一面後的再無音訊;一忽兒想到當年月琴曾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做一個風流倜儻隨心所欲的男人,如今我卻成了一個碌碌無為的招贅女婿;一忽兒想到可能正是因為我做了上門女婿,月琴才懶得見我,因為現在的我令她失望透頂;一忽兒又想到怪來怪去只能怪自己,月萍是我老婆,月琴是我第一個女人,她們誰也沒錯,都是最好的,只有我這個沒用的傢伙辜負了她們,我他媽真不是個東西……
「操!」我指著鏡子裡的自己罵道,「沒人看得起你,包括你自己,你他媽白活了!」
身後傳來沈磊的聲音:「老王,冷靜一下,我有消息給你。」
我一愣,頓時激動起來,三下兩下擦乾臉上的水漬,轉身問道:「是不是月琴的消息?」
沈磊拍拍我肩頭,說:「你跟我來,我慢慢告訴你。」
我和他來到總經理辦公室,關山門,沈磊給我一根煙,按住我坐下,說:「我托潘耀光打聽來劉月琴的資料,不算很詳細,但也包含了她這些年來的大部分經歷。」
我急道:「快說,快說!」
沈磊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說:「你自己看,上面有記錄。」
我仔細看去,紙上是一份簡歷,寥寥數語記下了月琴十一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涯——
劉月琴,生於1971年,21歲結婚,丈夫徐妙林,次年徐妙林伏法槍斃,離開鄉下老家前往縣城,獨自經營食品店,24歲結識縣城餐飲業老闆陳貴龍,嫁入陳家,夫妻共同經營酒店,兩年後陳貴龍抱病逝世,其家人埋怨其為不祥之人,遂離開縣城來到本市,在城郊結合部開設低檔歌舞廳,28歲時結識本市娛樂業小老闆馬澄,兩人結為夫妻,在市中心開設歌舞廳,三年後馬澄車禍去世,歌舞廳被收購,新老闆為幕後人士,聘請其出任俱樂部三樓總管,年薪三十萬,任職至今。
「嫁了三個老公,」我喃喃道,「三個都死了,月琴真命苦……」
沈磊說:「劉月琴和第三任丈夫馬澄經營的歌舞廳就是那個俱樂部原址,本來只有兩層樓,一樓是我們見過的那個舞廳,二樓是ktv包廂,檔次很一般。兩年前馬澄去世,歌舞廳轉手,劉月琴沒有多少補償,轉讓費都給了馬澄的家人。現任俱樂部老闆對夜總會進行改造,一樓維持原狀,二樓重新裝潢,新設三樓,聘請劉月琴做三樓總管。也就是說除了幾大股東之外,劉月琴是這個俱樂部行政部門重要管事,全權負責三樓大小事務。」
「他媽的,」我喃喃道,「月琴過得真不順暢,轉讓自己的店子沒錢拿,還要給人打工……」
沈磊說:「劉月琴嫁三個老公死三個老公,馬澄又是本市娛樂界小有名氣的人物,所以外界對她有很多議論,說她是個天生的掃把星,專門剋死她的男人。這兩年來她單身一人,沒人追求,不是她不夠美麗,而是三樓那些頂級客戶大多迷信,對這類女人十分忌諱,要不是俱樂部老闆力挺劉月琴,她早已被股東們解除職務。」
「我操!」我說,「這算哪門子的道理?掃把它姥姥!月琴是最好的!」我罵了一陣,又說,「你有沒弄到月琴的電話?快告訴我!」
沈磊搖頭說:「沒有,她的電話只有俱樂部老闆一人知道,她也從來不留私人電話。」看我幾眼,加了一句,「老王,這個女人……最好還是算了,她跟你不合適。」
「我沒想幹嘛,」我說,「就想見她一面,她對我的意義無與倫比。我牽腸掛肚整整十一年,現在終於重逢,只想和她說說話,沒別的。」
沈磊輕歎道:「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