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樣真的行嗎?」枝兒瞪大了眼睛,有點不確信的問道。
「當然行,反正他現在是一匹死馬,對於死馬來說,這一招簡直行得不能再行,我已經為自己的天才頭腦興奮不已了,我簡直要達到生命的**了,我太聰明了……!」頭髮已經完全花白,讓人懷疑是因為腎功能障礙而導致未老先衰的臻海先生滿臉洋溢著──噁心的笑容!
蘭若雲渾身上下還籠罩在那由地底寒水凝成、無法在短時間內融化掉的堅冰裡,像一隻透明的粽子般被丟進這大鼎裡,這鼎本是祭祀所用,此刻卻用來融解堅冰。
枝兒擔心的往鼎底下的火堆裡填了一段枯枝,大鼎裡開始冒出熱氣來,堅冰卻仍然沒有融化掉的意思,從冰層外部看向蘭若雲的臉蛋兒,影影綽綽,似乎是個很粗獷的漢子。
臻海看得不耐煩,猛然把幾截枯木全都塞到火堆裡,立即熊熊燃燒起來。
枝兒大叫了一聲,發現鼎裡的水冒起了泡泡,蒸汽大盛,發出「哧哧」的聲音,甚是駭人。
再看那層堅冰,明晃晃的,僅在表層發出了一層水珠,依然頑強得像塊石頭──石頭會被煮爛嗎?不會!因此這堅冰巋然不動。
「聽說捉到了一隻千年老妖?」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片刻已經到了大鼎旁邊,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卻沒有像臻海那樣滿頭白髮的健康老人。
「老樸,你來的正好,我現在真懷疑這東西有問題了!」臻海苦著臉,開始對自己天才的頭腦發生懷疑。
「我樸自星一生什麼陣仗沒見過,就算他真是千年老妖,我也要把他……」
猛然看見正在沸水中大煮特煮的蘭若雲,大喝道:「這是誰想的餿主意,要煮死他嗎?!」
「嘿嘿,這個……」臻海老臉一紅,「有什麼問題嗎?」
「融化堅冰當然要用冷水,你這樣一冷一熱,就算是鐵打的金剛也承受不住!」
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大力將鼎底的火堆踏滅。
「枝兒,我早說過這樣不行的嘛,你這小丫頭差點害死人!」臻海表情嚴肅,以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姿態,正氣盎然的指出枝兒所犯的「錯誤」!
「我……明明是你……!」枝兒氣得小臉通紅,卻被臻海老爺的「凜然正氣」
震懾當場,立即打住,心裡卻大罵「老頭真卑鄙,壞事都讓我背黑鍋!」
臻野一陣風般從外面闖了進來,大嚷道:「那家夥還沒有醒來嗎,我來閹割他!」手裡拎著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後面跟著一個高大威武的青年,正是樸自星的兒子樸當。
「葉兒,還是讓我來,你何必親自動手呢?」這樸當一臉緊張兮兮,討好的跟在臻野的身後,手裡赫然拎著兩把牛耳尖刀。
「真是胡鬧,哪有女孩子家這樣說話的!」臻海一邊訓斥女兒,一邊和樸自星把蘭若雲從大鼎裡拖出來,換過冰冷的溪水,再次把他丟了進去。
「可是,這個人……他……!」臻野還沒敢把自己偷偷溜出去洗澡,卻被蘭若雲不經意偷窺的事實說出來,而眾人誰也沒想到在這她竟然脫了個精光在冰水裡浸泡,因此不用她撒謊,眾人也相信了「千年老妖」是臻野女士打獵時恰巧在河邊發現的。
只有枝兒的目光怪怪的,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寒戰,顯然對「冬日裸泳」深惡痛絕!
臻海忽然摟住女兒,走向一個角落,老臉通紅,容貌尷尬,以只有父女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女兒,你阿媽死的早,這性教育嗎……阿爸知道你很好奇,不過……哎……男人那東西嘛,等你結了婚、洞房之夜自然全明白了……
哎喲女兒你幹嘛?「
臻野一手拉起老爸的耳朵,氣得全身發抖,臉色青紫,大喊道:「阿爸,不要逼我做下『弒父』的惡行!」揮舞著牛耳尖刀,威脅的在老爸面前晃了幾晃。
「投降,投降,你愛割哪裡就割哪裡,我不管了!」臻海痛得大喊大叫,掙脫了女兒的「鬼手」,馬上逃到樸自星的身後不敢再言語。
後者正擔心的看著兒子,小聲道:「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你還是不要再追她了!」
樸當咬牙切齒的看著臻野,捧著心口,堅定說道:「我就是喜歡她這個樣子!」
枝兒小聲嘀咕了一句:「受虐狂!」
臻野繞著巨鼎轉了個圈兒,看著仍然在堅冰裡做「冰美人」狀的偷窺者,心中憤恨,眼角含威,伸出丁香小舌舔了一下嘴唇,「嘿嘿」一笑,停下來做沈思狀,禁不住小聲說了出來:「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要從哪裡下手好呢?」
屋裡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幾次,無不心下駭然:難道她真的要把這男人給閹割了?
樸自星儘管是隊伍的首領,卻也不敢輕捋虎鬚,這臻野劍術高明,脾氣又暴躁,最要命的是在隊伍裡擁護者最眾,等閒人等輕易不敢惹她,「河東獅吼」神功爐火純青,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放過,何況是其他人,況且也沒必要為這「千年老妖」來得罪她,只是……樸自星看了一眼漸漸融化的堅冰裡廬山真面快要露出的蘭若雲,心想:「這人也真是倒霉,可能是做了什麼壞事現在終於遭到這慘烈的報應了!」
「葉兒,我看還是讓我來動手,身為男人,我比較理解他的構造!」樸當將兩把牛耳尖刀對碰了一下,顫顫的說道。
「是男人了不起嗎?是男人了不起嗎?!」臻野最恨自己不是男人,此刻連問兩聲,顯是心中極其憤怒,「小心我也割了你男人的東西,看你還怎麼做男人!」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因為有這種變態的心理,導致心靈的極扭曲,以至於想要做下這古往今來所有女人都羞於做下的「好事!」──自己沒有就想割掉別人的?
樸當嚇得手中尖刀齊齊落地,再不敢說什麼。
又等了好長時間,蘭若雲身上堅冰終於融化,「千年老妖重出江湖,蘭貴妃出浴閃亮登場!」
「你這家夥,恨死我也!」臻野上去痛扯蘭若雲的大鬍子,鬍子應手而落。
枝兒嚇得大叫一聲,臻野也愣了一愣。
看著手中的半尺長髯,臻野面色古怪,呆瞪著露出廬山真面的蘭若雲。
此時的蘭若雲,因為跌落地底深淵,在冰冷的地下河水裡浸泡一日一夜,面色腫脹鐵青,又加之身受重傷劇毒,面色憔悴,顴骨高聳,蒼白得毫無血色,不怪被人誤認為千年老妖。面上的假鬍子由於受冷水浸泡,粘合的麵粉膠水早已脫落,臻野大力拉扯下立時給拽了下來。
眾人一陣驚詫,心中都湧出非比尋常的感受。
主刀醫師臻野卻沒有忘記自己光榮的使命,大聲道:「枝兒,幫我把他抬出來,我們的手術一定要排出萬難繼續下去!」
「小姐,你已經拔掉他的鬍子了,就饒了他!」枝兒心地善良,為蘭若雲求情。
臻野還要說什麼,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葉兒,你又胡鬧什麼,快把刀子放下!」
眾人齊齊舒了口氣,也只有這個人才能管得了這個野丫頭。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出現在樸當的身後,面貌頗為英俊,一臉浩然正氣,身材卻略顯淡薄,線條較之眼下諸人柔和,一雙眼睛精光閃閃,顯得睿智非常。
「文正,你來的正好,快阻止臻醫生這非法手術!」樸自星笑呵呵的說道。
「荊大哥!」臻野垂下頭,破天荒的露出羞怯的表情,手裡的牛耳尖刀「!
郎郎「的掉在地上。
荊文正瞪了她一眼,來到大鼎旁邊,仔細看著還在昏迷當中的蘭若雲。
臻海仔細的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向他重複了一遍,荊文正點了一下頭,在大鼎旁邊走了幾圈。
他是這支隊伍裡的軍師,最是長於智略,當下推敲起蘭若雲的身份來。
「應該是被獸族追殺,失足落在了河裡,順水漂流,恰好被葉兒發現!」良久他才這樣說道。
眾人心中也有類似想法,畢竟蘭若雲是人類,這是誰都可以看出來的,而眼下土人在荒蕪大陸上的境況悲慘淒厲,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數,獸族的瘋狂屠殺必然會產生這些逃亡在外的「被追殺者!」包括他們這只隊伍,很多隊員都是獸族的通緝犯。
「留下他,治好他,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荊文正一句話挽救了蘭若雲男人最重要的東西,也挽救了裸蘭大陸上正統人類之戰神的根脈,保全了蘭家的一脈單傳,他自己不知道這一句話產生了多麼大的影響,甚至改變了人類以後幾千年的命運,荊文正功勞之大,「唯天可表!」
而主刀醫師兼劊子手臻野女士雖然心裡不樂意,卻也不願違逆這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一直被自己尊敬的荊軍師!
當下,臻海和樸當把蘭若雲拖了出來,放在氈子上,換過濕衣,灌下熱湯,看著他臉色漸漸紅潤了一些,算是暫時保下了他一條小命。
荊文正雙手貼在蘭若雲背上,輸入一股真氣,來幫他趨寒治病。駭然發現自己純厚的內力一到了他體內,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當然不知道,蘭若雲之所以能在地底深處的冰冷深淵中保得性命,完全是因為體內紫氣護住了全身要脈,此刻整個臟腑都被紫氣緊緊的裹住,盡力避免寒氣的侵襲,同時提供氧氣,使他不至於在封閉的深淵中窒息而亡。
等到蘭若雲隨著地下河水漂浮,流出山間,恰好臻野將冰面鑿開,透進氧氣。
紫氣因為有外來氧氣的供應,立刻自動停止內息,而蘭若雲也自然而然的向著有氧氣的冰層破洞飄去,致有「偷窺臻野洗澡,險被閹割」的慘劇發生。
荊文正的一股內氣一旦遇到蘭若雲龐大的紫氣,立即被中和掉,紫氣現在自動保護蘭若雲的臟腑,任何外力的進入都將被視為入侵,除非對方的功力高過蘭若雲,但這荊文正雖然稱雄獸族土人,對比蘭若雲卻是遠遠不如。
「他的奇經脈受了重傷,我的內力竟然無法輸入進去,哎,回天無力,念在同是土人,大家好好給他準備後事!」荊文正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出去──他自然不知道蘭若雲身具玄妙內氣,還以為他傷到筋脈盡斷,再沒有活命的可能。他這樣判斷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因內氣的修煉自然要在經脈中流通往返,仿似水與水管的關係,水管都沒有了,水便亂成一團,再不會按照規定的路線流動。
枝兒鼻子一酸,哽咽道:「看他還那麼年輕,就這麼……!」
臻野卻滿面笑容,陰測測的說道:「反正也要死了,讓本小姐解解氣,枝兒,把刀拿來,我們繼續手術!」
樸自星看了眼蘭若雲,罵道:「獸族人真不是東西,殺了我們這麼多同胞,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打倒獸族!」樸當大喊道。
「你別在哪裡鬼叫,出去,手術重地,閒人迴避!」臻野怒道。
臻海忽然又嚴肅起來,看著女兒氣道:「葉兒,凡事都要有個原則問題,別忘了他也是我們的同胞,即使你的好奇心再強,也不要這樣羞辱他,要知道……」
颼的一聲,一把尖刀飛了過來,臻海立即住嘴,向樸自星作了個眼色:「我們去給這小哥兒作口棺材,算作滿足我女兒好奇心的代價!」
樸當趕緊跟在二人身後離去,因為另一柄飛刀馬上就要飛過來了。
「枝兒,你當我的助手,我們現在開始報仇!」狠狠的看著蘭若雲,「竟敢偷看我洗澡,還發出那種淫褻的笑聲,不可原諒!」
「小姐……!」枝兒知道任怎麼勸她也不管用,心中著急,團團亂轉。
「哼哼哼∼∼∼!」臻野得意的笑著,眼光打量著蘭若雲頎長的身材,目光停在下面,猛然間臉色通紅,直到耳根,呼吸也急促起來。
禁不住定定站在那裡,呆住了。
說是一回事,真要做起來才知道不容易。
轉過身,平息了一下心臟的急速跳動,心中納悶:「難道我真的是因為好奇心?」
枝兒奇怪的看著她,過了良久,見她還是動也不動,臉上神色卻是咬牙切齒。
「現在閹割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我要等他醒了以後才做,看著他痛苦,哈哈哈!」臻野終於想通,狂笑著轉身離去,臨到門口時吩咐道:「枝兒,他醒了以後通知我一聲,我來動手術!」揚長而去!
枝兒俏臉微紅,嘀咕道:「明明是女人,卻老想做些男人的事情來惹起別人注意,好讓人家都不敢把你當女人看……其實當女人有什麼不好呢?況且閹割了一個男人就不是女人了嗎?女人還是要做的,老天爺給了你一副女人的身體,就是再閹割十個男人也是沒用!咦,我什麼時候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了,原來我這樣聰明!」
枝兒笑了一笑,回頭看著氈床上的蘭若雲,拿起一塊乾布,替他擦拭臉上水滯,然後坐在床邊上仔細打量這個年輕男子。半晌,禁不住讚歎道:「仔細看看,還是個挺峻峭的郎君呢,線條真好看,不像是我們族裡那些男人呢!」
給蘭若雲蓋好被子,哼著小曲兒出去了。
※※※蘭若雲一直昏迷到第二天的傍晚,一直由枝兒照顧他。臻野進來看了兩次,後來乾脆拿著把尖刀和磨石,就在屋子裡磨了起來。
那個大鼎已經抬了出去,臻海和樸自星兩人領著幾個小夥子,把一口大棺材漸漸打造成功──臻樸兩人雖本是富戶人家,卻獨愛木工技術,這口棺材兩人費了好大心力,造得著實不一般,甚至在棺材壁上雕花篆刻,當成一件藝術品來打磨,蘭若雲要是真能住在這口棺材裡,也不枉他裸蘭帝國總軍師的身份了。
可是他卻一直不死,棺材在中午造好,臻海急匆匆的來看蘭若雲,卻發現還有一絲鼻息,氣道:「怎麼還不死啊,棺材都打好了啊!」
枝兒差點沒暈過去,心道:「如果能打好棺材人就死的話,我早就拼著命給你作口棺材了!」
樸自星卻並不著忙,因為一想到剛剛打好的棺材,自己的心血,馬上卻要掩埋到土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時,他心裡就痛苦,所以祈禱蘭若雲晚些時候再死,能讓自己和棺材再共一段好時光。
到了晚上,蘭若雲悠悠的醒了過來。入耳的是一陣刮躁的磨刀聲,夾雜著女兒家的嬌喘聲,顯然那人磨刀用了好大力氣,心頭詫異,嘴唇卻乾燥欲裂。
「給我水喝!」他小聲的叫道,心裡奇怪,明明是在水裡泡了好久,竟然還想要喝水。
守在床邊的枝兒大叫一聲:「哎呀,醒了!」
臻野也跳了起來,興高采烈跑過來,大喊道:「真的醒了呀!還以為這刀白磨了呢,枝兒,準備手術!」
枝兒一聽又傻了,幸虧這時荊文正走了進來,看著正在接過枝兒遞過的水杯狂飲的蘭若雲,遙了搖頭,輕聲道:「成是迴光返照!」
蘭若雲喝完了水,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忽然閉上了眼睛,旋而又睜了開來,眼神渙散,滿目茫然:「你們是誰?」
接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我是誰?」
「完了,神智不清了!」荊文正歎道,「兄弟,你放心去,你的仇我們一定給你報!」
虎目含淚,奪下臻野手中的刀子,轉身離去。
蘭若雲癡癡呆呆的念道:「這是哪裡啊?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是誰啊?」
臻野和枝兒對看了一眼,同時喊道:「失憶?不會!」
「你說,你看沒看到我洗澡?」臻野大怒著喊道,就要上去揍蘭若雲一頓,枝兒趕緊拉住。
「洗澡?」蘭若雲低頭沈思,「好像看到了,不過根本看不清,啊,我記起來了,我是在河裡啊!」
「砰∼∼!」耳畔一陣轟鳴,臻野的拳頭已經打在了他的臉上。
蘭若雲暈暈沈沈,聖龍涎的毒液殘留在體內,影響大腦的思考,對往事的印象竟然是模模糊糊,喃喃道:「你先別打我,讓我仔細想想,龍,是一條龍……
然後……?「
蘭若雲抱住頭,忽然心中一陣奇怪的情緒閃過:「阿秀?」
目瞪口呆下,往事的回憶開始一點一滴的流進大腦,漸漸的,一幅幅清晰的畫面開始出現在眼前……
臻野在那裡掙扎著,大叫著:「枝兒,放開我,我要殺死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