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邦∼∼嗯噅∼∼!」
一輛馬車倒在路旁,發出一系列的怪聲:車轅折斷聲,車輪陷地聲和馬匹悲嘶聲!
「這是誰幹的?真是缺德啊!我∼∼◎#¥!※¥#!」
一個老頭憤怒的看著路中間那一個深深的大坑,叉腰大罵。
「爺爺,別生那麼大的氣,傷身的!」一個身形尚幼的小姑娘過去拉著老頭的胳膊。其實她是看路上好多人都在對他們爺倆行注目禮,感到不好意思。
可是老頭看著折斷了腿的馬,知道這輛車是沒法移動了,而且:「黑子,你怎麼樣啊?噢黑子,你跟了我幾十年,沒享過什麼福,卻遭受這無妄之災,我是沒法活了,噢哦∼∼我可憐的黑子!」
老頭抱著那頭其實說黑不黑、灰不啦嘰的笨馬大哭起來。急得小姑念一個勁兒的蹦來蹦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老頭也有六十多歲了,放聲悲哭之下,立時招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畢竟這麼大年齡的人哭起來也是蠻有特點的。
「哎,老爺子,我看你這匹馬是廢了,不如賣給我,殺了賣給路人,還不至於浪費!」一個屠夫揮舞著屠刀說,他在那面開了個肉攤子,為過往的行人提供蛋白質和脂肪的補充。
「是啊,是啊,爺爺,趕緊把馬賣了給他!」小姑娘覺得趕緊脫離眾人的目光才好,她都害羞得想跳進那個大坑裡了。
「我不賣黑子,黑子在我在,黑子亡我也亡。沒有黑子,這輛車可怎麼拉啊!」老頭哭聲不斷,卻,像是在唱一種奇怪的戲。
「我在前面拉,您老給後面推,反正都是乾貨,也不重!」小姑娘認真的說,人群裡一陣小,她那矮小的身材讓人實在無法和那一大車的貨物聯繫上。
「你又逗我開心,不幹,反正我死也要和黑子在一起……!」老頭不依不饒。
「你把你那匹馬賣了,我這匹給你!」蘭若雲啼笑皆非的看著哭泣的老頭說道,其實他是佩服小姑娘的膽氣,可憐老頭的愛護動物的環保意識,不由得使他想起自己的獨角獸來。
那哭聲在天上拐了個彎,猛的掉了下來,老頭轉過身,看見一匹馬就在自己眼前:「你,你是說,把這匹高大英俊氣色非凡的馬送給我?」老頭止住哭聲,抹著鼻涕望著蘭若雲問道。
「不錯,不過你得現在,立刻,馬上把你這匹黑子賣了,帶著它怎麼上路啊!」蘭若雲是想坐他的馬車,但是拉著匹傷馬那就沒法走了。
「屠夫,過來把黑子拉走,賣給你了,五個金幣,少一個都不賣!」老頭立刻把黑子賣了,使蘭若雲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村委戲班子的業餘演員」了!
人群散去,修好了車轅的馬車很快上路了,老頭摸著這匹曾經跟著狼克走遍天涯海角的大馬的屁股,口水不停的流了下來,早忘了十分鐘前還為黑子哭得要死要活呢!
蘭若雲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最後還是那小姑娘告訴他:「他們是靈光城杜姓人氏,眼看戰爭爆發,準備遷到裸蘭城去。帶了一車的山藥,準備在裸蘭城裡賣了之後,用所得的錢加上以前積攢的一些,也能安家落戶了。小門小戶,也沒什麼奢求。
蘭若雲再問她父母時,杜小妹鼻頭一酸,掉了個眼淚疙瘩。原來兩年前,販賣山藥的杜氏夫婦遇到強盜,貨被搶了,連命也丟了──這一老一少真的是相依為命了。怪不得為了一匹馬老頭會哭得那麼傷心,沒有這匹馬,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杜老爹終於把目光轉到蘭若雲身上了,開始用笨拙的讚揚話誇獎蘭若云:您先生肯定生了十個大胖兒子了!
蘭若雲臉孔一陣泛紅:我還沒有孩子。
杜老爹:您一定有個漂亮的小媳婦。
蘭若雲臉上開始發熱:我,我還沒成家!
杜老爹訕訕的笑了一下:你老有這麼神俊的馬匹,肯定是個富貴的大老爺。
蘭若雲空著雙手聳聳肩:我剛從大漠回來,實話跟您說,除了這匹馬我身無分文。
杜老爹有些失望,驚訝道:哎喲,那您怎麼吃飯啊!
蘭若云:……
杜小妹不滿意的看了爺爺一眼:瞧您說的,我們吃什麼只要大恩人不嫌棄就一起吃唄!
杜老爹失笑道:那有什麼問題,這匹馬夠吃十年了!
蘭若雲窘笑道:我家就在裸蘭城裡,回去我就拿錢還你們,還有,別叫我大恩人,我叫蘭若雲。
杜老爹豪氣的說道:您看,還什麼呀,幾頓飯能花幾個錢兒?不過,府上缺管家嗎?
杜小妹窘得滿臉通紅,她感激蘭若雲以馬相贈,很尊敬他,偏偏自己的爺爺老是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蘭若雲一眼,蘭若雲笑了笑,示意無防。
狼克這匹馬真是神俊異常,在大漠裡奔跑如飛,拉起馬車來雖不習慣,卻也將其他馬車遠遠的甩在後面。
杜老爹這一路簡直合不上嘴了,高興得就差親蘭若雲一口了。
他還喜歡飆車,而狼克的馬也為他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每超過一輛馬車他就像年輕人一樣站起來,衝著對方吹口哨、做鬼臉。
杜小妹這一路也不好過,因為爺爺的興奮她往往羞個大紅臉,剛剛紅潮褪盡,杜老爹又超過一輛馬車,於是杜小妹的臉又紅了。因此,這一路上她的臉幾乎就那麼紅著過來了,連蘭若雲都有點於心不忍。
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離開的時候,清影秀也就是這個年紀,不過那個野蠻的丫頭可不太會臉紅,她就會舉著一條火焰來把自己的屁股燒紅,想到這裡,他輕輕的笑了。
杜小妹看著蘭若雲的笑容,心裡禁不住想到:「蘭大哥笑起來更好看了!」沒來由的臉上又是一紅,不過這次杜老爹可沒超車。
由於他們的馬車較其他馬車為快,而杜老爹又喜歡飆車,所以本應該走四五天的路程他們三天就到了,從黃湖壁壘湧進來的難民很多,大多是拖家帶口趕著馬車的。愈接近裸蘭城路上愈擁擠,杜老爹因此而無法再發飆,怨聲載道的抱怨裸蘭市不注重市政建設,道路修的也忒窄了。
慢慢的蘭若雲發現了很多攜刀帶槍的江湖人士,當然都是人類,黃湖壁壘那裡盤查的很嚴,生怕混進奸細來。這些人一個個熱血上湧,大步挺胸的在道路上走著,別人讓坐車也不坐。其實是在賣弄著自己的愛國之心──看看,我可是為了人類解放運動而特意趕回來的,看我這一身肌肉,結實!清純美女,覺悟,快來獻花──清純美女馬上跑了!
蘭若雲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裸蘭城的城門近在眼前!
裸蘭啊,我的故鄉,夢裡多少次為你而哭醒啊!在那一望無際只有黃沙的大漠裡,我無數次的懷念著家鄉的裸蘭花。不止一次的想撲入原野的懷抱呼吸裸蘭的香氣,也想在秋日裡站在梧桐杉下托起一枚落葉……
裸蘭啊,我真的又回來了嗎?含辛茹苦的老爸,他的身體可好?是否以為我已經死了,在為我傷心!還有那些兒時的夥伴兒,可曾把我忘記,那擎火無數次追殺我的少女,是否依然記得當初的柔弱少年?
而裸蘭的大街小巷,青石板上是否還刻著我舊日的痕跡?童年的稚聲是否依然迴盪在街頭巷尾?
一直寄我以重任的遠瞻大人,一定為了神族的進攻而心力竭瘁?
帝國的將領們,是否團結在以清影遠瞻大人為中心的議事廳周圍,高舉裸蘭花的偉大旗幟,堅持人神互不侵犯的基本原則,建設有裸蘭特色的人類偉大事業呢?
而巴圖林是否還堅持著神秘學研究小組的日常課程?我走以後,那批無人帶領的研究經費是否有人替我存入了戶頭?
「裸蘭,若雲終於回來了……!」
※※※
馬車終於進了裸蘭城。
蘭若雲放眼望去,不禁為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驚呆了半晌:
整個裸蘭大街,擺攤的、賣貨的、打尖兒的、看熱鬧的、投機倒把的……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盡頭,更有甚者就當街紮起了帳篷,準備常住了!
不僅是靈光城的人類,就算是黃湖壁壘內外的居民也怕戰火蔓延到家鄉而暫避到裸蘭城來。
難民的擁擠而入,帶動了裸蘭本地經濟的發展。旅館、茶館、駐馬店、飯莊等等能容納人的地方差不多都人滿為患了。
而外地人帶來的諸如山藥、礦石、珍禽異獸、皮毛茶葉等等也滿足了裸蘭人回歸大自然的部分心裡。
更有一些不含化肥的綠色食品深受市民喜愛,有一種山民自己培養的高山參已經打出了廣告: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高山參!
還有一個獵戶自己雜交成功一種新型的獵鷹,也在貴族當中傳開了:送禮認準這只鷹!
但是隨著難民的湧入,也產生了一定的社會治安問題,這個時候最忙的是小偷和治安巡邏隊。經常聽到對面猛的喊了一嗓子:「抓住他!」於是熱心的外地人「呼啦啦」的圍了上去,將治安巡邏隊隊員全部「抓獲」。
當然了,另一種職業在這個時候也分外惹眼──媒人。外地人為了早日在裸蘭立穩腳跟,紛紛托媒人為自己的女兒和兒子物色對象。很多裸蘭城裡著名的光棍也組成了一個光棍軍團,專門負責對外地女子的偵察和聯繫工作,多年的鐵樹盼開了花,一剎時多年的愁眉被歡喜所代替。
總的來說,熱鬧的裸蘭城更加熱鬧了,不安分的人群也更加不安分了。
為了維續難民的秩序,保證裸蘭城的社會治安,帝國特意成立了以後勤處長淺靖文宇為代表各部派成員參加的「裸蘭難民慰問團!」赴裸蘭城各大主要街道進行慰問演出活動,演出成員主要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同學們。
演出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唱支山歌給你聽第二部分:勁歌熱舞,歡迎難民第三部分:難民大派送,快樂一百分蘭若雲在演出隊伍中竟然發現了明西院長,他唱了一首歌:《明明知道我難過》。
可惜並沒有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因為是戰時非常狀態,堂天他們早已經提前畢了業加入到了軍隊裡,大多數已經成了很重要的領軍將領。
蘭若雲和杜小妹已經把山藥全都拿出來擺好了攤子,杜老爹卻跑去看熱鬧了,這讓蘭若雲只好推遲回家的時間。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他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近鄉情更怯」了!
「擺好,擺好,你這個攤子太往外了,會影響行人走路!」一小隊巡邏兵走了過來,挨個兒的把一些不規則的攤子侍弄好!
他們顯然是從大街的盡頭一直這麼規整過來的,士兵們已經汗流浹背,還要跟這些外地人糾纏不休。有的人乾脆就放挺,完全不知道「配合」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一個士兵正在和一個賣皮張的獵戶大吵。
士兵:你這些皮張佔地面積太大,趕緊撤回來,你沒看大家走路都要繞道嗎?
獵戶:可是,這張皮就這麼大,你應該怨這只動物,跟我可沒關係。
士兵:你不會把它捲起來?
獵戶:捲起來誰知道它有這麼大呢?誰還會買呢?
士兵:不行,讓你收就收。
獵戶:我找你們老總去,看你這麼不講理!
他巔巔地跑到那個騎馬的領隊那裡,偷偷把幾個金幣往他手裡塞去,意欲賄賂。
「把他給我抓起來,竟敢當街賄賂本統領!」那人氣勢朗朗地說道,不吃他那一套。
蘭若雲渾身一震,向著聲音來源之處看去,一個高大魁梧的狀碩少年正指揮著手下把那個愁眉苦臉地獵戶抓起來。
竟然是堂天,雖然過了三年,他也變得更為高大魁梧了,但那副濃眉大眼的國字臉,那副不屑一顧的傲然氣勢卻是蘭若雲再熟悉不過的了!應該是市長堂巒派他出來配合後勤處安置難民!
蘭若雲微笑著看著他,卻不敢過去相認──自己的樣子變得……他還會認識自己嗎?
「哥,不好了──!」一個少女的聲音混雜著急急的馬蹄聲從長街盡頭傳來。
蘭若雲望過去,看見一個綠衣少女,騎著匹高頭大馬飛快的駛了過來。
「那,那是堂瀟嗎?」蘭若雲驚奇的看著不斷接近的少女,她的樣子依稀還殘留著當初的娃娃臉,只是秀麗之色卻遠非當日所比,某聖人誠不我欺呀:女大十變,越變越好看!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堂天看著妹子著急的臉色,讓士兵先把犯法獵戶候監受審。
「迪斯番那家夥來找你算帳來了!」堂瀟急著道。
「在哪裡?」
「他到家裡沒找到你,可能,可能──!」堂瀟話還沒說完,馬蹄之聲又再響起!
「堂天小賊,奪人之愛,我要和你決鬥!」一身黑衣的瘦高青年來到堂天面前,翻身下馬,抽出長劍,不用看正是迪斯番。
「你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奪人之愛?」堂天不舒服的看著迪斯番,冷冷的說道,為了三年前迪斯番不肯回軍去救蘭若雲,兩個人一直嫌隙很深。
「小賊,你還裝,我們迪斯家已經去提過親了,幹嘛你們堂家還要橫插一腿?」迪斯番怒氣沖沖的說道。
「呵呵,你說這件事情啊,這叫什麼奪人所愛呀,人家接受過你嗎?」堂天嘲笑的看著迪斯番。
「廢話,我和阿秀兩情相悅!」迪斯番得意的說道。
「阿秀!?」蘭若雲的的心裡忽然隱隱有些傷痛的感覺,「難道會是那個野蠻女人?」
「別自作多情了,不就是去年新年的時候給你切了塊蛋糕嗎?」堂天忽然溫柔的笑了,「第四次勞森會戰我受了傷,她可是親自為我上藥啊!幸福死了∼∼!」一臉的陶醉。
迪斯番咬牙切齒的痛恨道:「反正既然我們家去提了親,你就不該再來破壞人家的好事,我一定要教訓你!」他看著漸漸圍上來的人群,覺得不方便動手,又大聲道:「你和我出城來,是男人就不要躲!」
堂天毫不動氣,心平氣和的說道:「方家和望川家也都去提親了,難道每個人你都要決鬥嗎?你有把握把我們都贏了嗎?你真是個蠢材,何不來個兵不血刃的方式定勝負呢!」
迪斯番冷冷道:「你想怎麼樣,告訴你,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堂天笑了一下:「情場上一爭高下,不過注定失敗的你一定要退出的!」
「你──!」迪斯番剛要發作,人群忽然分了開來,又有兩個年輕人擠了進來,如果他們是在其他場合出現,蘭若雲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兩人變化很大。但是這個時候,無聲息的來湊熱鬧,那肯定是望川北和方更了。
「我覺得堂天的見議很好,既然阿秀現在還沒有對任何人表示過愛意,我看我們就在情場上分個勝負好了!」望川北昂聲說道。
「望川兄此言差矣!」堂天不滿意的說道,「在戰場上她可不是給誰都親自上藥的,我可沒記得她給給你治過傷!」
「我也沒受傷啊!」望川北氣苦道,早知受傷好了,這時候就有話說了,不過他還真不敢肯定她會不會也親自給自己敷藥。
「那我那塊蛋糕怎麼解釋!」迪斯番既怒又喜的嚷嚷道。
「咦,迪斯兄,要知道,那次她切給我的蛋糕可比你那塊大啊!」方更忽然面有得色,為自己在「蛋糕事件」中拔得頭籌而興奮不已。
場中四個人怒目相向,旁觀眾人嘻嘻哈哈的看著熱鬧,形勢尷尬有趣。
「讓開讓開,都在這裡鬧什麼?」一隊士兵過來疏散圍觀群眾,淺靖文宇大步走了進來,身旁傍著兩個少女,讓蘭若雲眼中一亮!
當然不是為蒼老的淺靖文宇,雖然他為帝國的後勤工作鞠躬盡瘁以至未老先衰的精神值得敬佩。但能讓青年男子眼亮的卻是他身邊那兩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女子,依稀有淺靖羽和斯菲年少時的影子。此刻她們兩個正沖場中四個爭風吃醋的家夥指指點點,同時嘻嘻哈哈的笑著!
似乎已經沒有必要看下去了,知道有淺靖文宇這個前輩在他們是不會械鬥的。而這種尷尬的場合,也許自己不出現才是明智之舉。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這麼多的熟人,也勾起了他對父親的想念,已經到了非立刻回去不可的地步──他決定馬上回家去看看,儘管父親很可能還在開會,但是,不管了,這時候家是最能吸引他的地方。能在家裡等著父親,然後看著他驚喜的樣子,那也是一種幸福!
他和杜小妹說了一聲,又把滿臉不願意的杜老爹找回來,才擠在人群裡,歸心似箭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