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羹本是主人收用過了的,原也是女主人勸說:「這妮子也不小了,已是收用過,是做妾呀是不做妾呀也要拿個主意,不要鬧出什麼笑話倒不好收科。」家主人聽了這話居然直接賣了她。她自己以為不是嫁個小生意人,就是配與家人。沒想到狄員外看中她,童奶奶留她住了兩日,悄悄教她:「你狄爺是個厚道人,萬不會虧待你。只是家中那位狄奶奶掌家,你萬事順著她,不要仗著狄爺與她做對。在京中你安份日,回去了自有你的好處。」所以調羹每日裡忙完了廚房,若是狄員外並狄希陳都不在家,她就進上房收拾縫補,若是有人在家,守著廚屋不出門,說話都不大聲兒。狄員外見了,如何不喜歡?
狄希陳現買了幾本股文大全之類的東西,抱著背了半個月,終於在痛苦中迎來了殿試。,考完了,暈乎乎睡了一整天。
一連等了數日,也不見他的卷子貼出來,方才鬆下一口氣來。本來麼,以狄希陳現代人的觀點像考公務員申論那樣寫股文,成會跟哥白尼一樣被架火上燒死,所以,狄希陳再次祭出粘貼**,拼湊出十來篇萬金油,也不知道他的運氣是好是壞,居然都用上了。
誰料狄希陳的房師,肚子裡很有些墨水,生平最恨的是抄書蟲,批卷子之前命家人搜羅了無數的時文,命幕僚一手數本,若是找到一樣句子的,便拿黑墨塗了,不許取他。萬幸改狄希陳卷子的那位師爺心裡十分的不以為然,看到這本句句有來歷,字字有出處的卷子,驚為天人,與眾人同看,擊節讚歎不已,做了記號,低低的取了他。待到放榜出來,居然又是一個紅椅子,倒讓風聞老師喜好的舉人們大吃了一驚,只是這一門四舉子庭試都得過的佳話被好出風頭的山東學道傳遍了京師,人也不好說得他,那位房師命人抄了狄希陳的卷子,在家親自再看一次,到得後來白紙全變成黑紙。無奈是自己取的,只得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學生,送了禮來氣得全留下了,也不留他杯茶。狄希陳卻是無知者幸福,也不明白這是老師不待見他,照樣與相於庭薛如卞一起跟著程相宇各處活動。
相於庭在二甲,授了工部主事,程相宇是禮部。唯有薛如卞跟狄希陳差不多少,都是候選知縣。這知地方一縣,雖然都是七品的父母官,缺的好壞卻有天地之差,按著輩份來聽天由命的畢竟是少數人。好在相於庭也算個官兒,可以打聽得消息送得出去禮,換回來一句過兩年來。想來最近的缺沒有什麼出產,好在薛如卞做官的心腸也不熱,收拾了行李,買了人事,來約狄希陳回家。
「不論是哪裡的知縣,做一個也罷。」狄員外捧了茶鍾正和狄希陳商議。
薛如卞見了禮,坐在下首勸他:「老太爺,這實缺所費不菲,若是地方沒有什麼出產,還不如在家做個田舍翁呢。如今京裡有相大哥在,什麼時候覓不得好地方?」
「極是極是。爹爹,京裡米珠薪桂,橫豎幾日的路程,捎了信就能再來,不如家去。」狄希陳著實有些想素姐了,這一出門近五個月,從來沒有和她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她是胖了還是瘦了。至於這個官,候選的也是官,走了回家人家一樣敬你,急什麼。
狄員外總是說兒子不做了官,白進了京一趟。無助的狄希陳給來上茶的狄周使眼色,叫他隔壁去請童奶奶來說話。
不過片刻,童奶奶自捧著一盒混沌先送與廚房叫調羹下了與眾人點心,方才整了衣裳,先與狄員外,再與兩位暫新的知縣大人行禮。
狄員外連忙讓她到客位坐定,與她說:「童奶奶幫咱們拿拿主意,這個官兒,做得做不得?」
「千里做官只為財。」童奶奶笑道:「做得做不得就看缺的好壞。我是個婦道人家,眼裡只認得錢真,狄老太爺莫笑話我見識淺。」
看到狄員外點頭,兩位知縣大人才明白:鬧半天,薛大人文縐縐的話兒狄老太爺不是沒聽進去,是沒聽明白。
拿定了主意,忙著買人事,收拾行李,雇騾馬,先命狄周去通州碼頭定船。又將吃用不了米面等物送於童奶奶。童奶奶收了,回送了些京裡的特產。最奇的是童***女兒小寄姐,聽得狄希陳要家去,非要將自己學著繡的荷包送與他。狄希陳也只得收了,自去街上買了些小東西回贈小姑娘。
這一路歸心似箭,閒話休提。
話說相於庭先回家搬家眷進京去,狄婆子與素姐聽得狄員外一行不日回家,早早的收拾下做好的新衣並素日愛吃的幾樣吃食,派了兩個管家牽了頭口在臨清等,要接爺倆回家。
狄希陳到是沒什麼,狄員外心裡倒有幾分忐忑,很怕調羹入不得狄婆子的法眼,走路都有些發漂。調羹倒沒什麼不好意思兒的,抱著自己的包袱坐在臨時雇來的青布小轎內,連個轎簾都不掀一角。
狄婆子領著媳婦女兒並孫子,站在莊子門首迎接,看到那青布小轎抬進來一個人,先還當是兒子尋的人,很是擔心的看了看素素的臉色,看狄希陳笑嘻嘻的給自己行了禮,去抱小全哥,料定沒有小陳哥什麼事兒。再看狄員外臉色卻有些發白,狄婆子本來有些笑臉,這一下全收了回去,就問:「這是誰呀,連個禮沒有?」
狄員外給兒子使眼色,狄希陳心想:老爹,你尋的人兒,別讓我背黑鍋啊,口裡只得含糊道:「那尤廚子不是打發了嘛,沒人做飯,所以尋了個灶上的。」
素姐見得涼風嗖嗖的從公公那裡吹到相公身上,心裡也有數,忙道:「即是灶上的,快與娘磕了頭。我領你去廚房邊的耳房住下。」
調羹依言給狄婆子磕了頭,又給素姐巧姐行了禮,跟在素姐後頭向廚房去。狄希陳抱著小全哥,親啊肉啊亂叫,順手還拉著巧姐兒,不知不覺往東院去了。就是狄周,指揮著家人們將行李搬進莊,忙得到處亂轉。唯有狄員外,愁眉苦臉跟著狄婆子回上房,狄婆子命人關了門,與狄員外說了些什麼,都不可知。只是狄員外打那天起,半個月,身上不知道哪裡都貼得有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