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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車緩緩地開在莊園的大道上,窗外的景色依然清新迷人。聶鋒記得第一次來,還是開著那輛幾百美元的二手福特,那時他和楊雪剛從邁阿密逃出來,一路風塵僕僕地就來了。那次聶鋒就十分為這裡的自然風光和豪華的建築而驚歎,今日再次進來,風光依舊,可人的心情卻大不同了。
聶鋒嫌車開得太慢,原本想用瞬間移動直接閃進去的,他就擔心裡邊有什麼埋伏,免得一出來就挨槍子。
「麻煩你開快點。」聶鋒催促著司機。相對聶鋒的焦急,坐在旁邊的赤龍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車子加快了速度,五分鐘後停到了一棟別墅下,聶鋒第一次見楊雄,就是在這棟別墅裡邊。聶鋒一下車就疾步走了進去,赤龍在後邊緊緊跟著。
「聶先生……」幾名保鏢模樣的人迎了出來。聶鋒記得這裡的管家叫「六叔」,是個乾瘦的華人小老頭,當下看著那些保鏢臉生,他劈頭就說:
「我要見楊先生!」
「請跟我上書房。」保鏢並未阻攔,聶鋒的心又寬了些,心想馬上可以見到楊雄了,就算天大的事,等見了他以後也必定會真相大白。
但是出乎聶鋒的意料,等在書房的不是楊雄,而是一個年輕人。
「楊奇?!」聶鋒轉頭看了一下帶路的保鏢,心想一大幫子人忽悠我還是怎的……不過回頭想想,他自己說要見「楊先生」,那楊雄的兒子也是姓楊的,沒什麼不對。
「鋒哥!」楊奇看到聶鋒,表露出一種見了親人的親切感,讓聶鋒覺得好像對方盼著自己來似的。
「阿奇,」聶鋒問,「你爸和你姐姐呢?怎麼連固定電話都換了?」
楊奇對保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書房門一關,楊奇立即露出幾分擔憂之色:「鋒哥,前幾天發生了很多事,現在楊家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什麼?!」聶鋒心頭猛地一跳。
「鋒哥,你別誤會,」楊奇意識到自己的神色表現得過於嚴重,急忙解釋道,「我爸、大哥還有阿哲都失蹤了,我們暫時失去了他們的消息……」
「到底怎麼回事?」聶鋒不請自坐,卻發現楊奇的目光集中在了赤龍身上。聶鋒和楊奇之間有段距離,可仍能看到楊奇瞳孔中顯現出某些跳動的東西。
「他叫阿龍,現在是我的保鏢,」聶鋒看出楊奇眼中的異樣,拍拍自己身邊的位子,說,「阿奇,過來坐著慢慢說。阿龍是自己人,不用向他隱瞞什麼。」
楊奇坐到了聶鋒身邊,這時聶鋒才仔細地端詳起他的臉來。聶鋒和楊奇見面不超過三次,每次都是匆匆一瞥而過。楊雪曾經介紹過她這個弟弟,說他因為不願意參和到家族生意裡,所以把精力都轉移到學業上;又因為人的性格過於靦腆,喜歡結交明星女友的他又幾度被甩。後來楊家與意大利人大決戰那段時間,楊奇竟像個縮頭烏龜一般帶著新女友跑到溫哥華和日本旅行,藉機遠離舊金山這個是非之地。
因此聶鋒一直認為楊奇是個懦弱的文人。此時端詳起他的臉,果然是個皮膚細膩白淨的年輕人。男人是不大可能去修眉毛的,楊奇的眉毛卻長得天生整齊,一雙鳳眼外加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很會說話,卻不知為什麼總被女孩子甩;烏黑的頭髮很老式地「三七」分開,看上去是個中規中矩的年輕人。
楊奇的細膩陰柔跟楊天的霸氣形成了鮮明對比,跟楊雪的臉卻有幾分相似。平時和肖蕾坐在一起看韓劇,肖蕾一見到裡邊娘娘腔的男主角出場就大叫「帥哥」,聶鋒則在一旁鄙視地說,都長成這樣了,還不去做變性手術幹什麼。現在從近距離看來,楊奇的臉就屬於那種該去做變性手術的類型。
楊奇此時很為自己失蹤的親人擔憂,因此那張中性的臉表現得更為陰鬱。聶鋒更是擔心楊雪的處境,卻反過來安慰道:
「只是失蹤,事情還沒到很糟糕的地步。阿奇,在我離開期間,楊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奇答道:
「那時我還和珍妮弗在日本旅行,家裡突然來了電話,說出事了。來電話的是農叔,他說我們本來已經把意大利人趕出了舊金山,而且定下協議,不讓他們再來了。誰知意大利人不但捲土重來,還明目張膽地帶來了大批的人和武器,我們被打得措手不及……當時你和姐姐都在中國,我大哥身體又沒完全恢復,全靠我爸一人坐陣。」
「但意大利人實在太狠了!他們一夜之間突然登陸了一千多人,那些人都是打過仗的,帶來的武器威力很大,我們很多拿ak的弟兄擋在前面都頂不住。那些怕事的舊金山警察又不肯出來,直到我們的場子被搶了一半,警察們的重武裝才搭乘直升機過來……接著農叔他們就發現爸爸和大哥都不見了,火拚過的地方一片狼藉,我們死了很多弟兄,但是沒有爸爸和大哥的屍體。」
嗯?怎麼沒提到小雪?聶鋒連忙問道:「你姐姐呢?也在火拚的時候失蹤了?」
「姐姐?」楊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姐姐不是和你一起在中國嗎?我剛想問為什麼她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靠!聶鋒感覺非常不好,如果楊雪是大火拚前回來的,楊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假如是大火拚後回來,不可能現在還沒到。他又急忙問:「你說的火拚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11月8日。」
應該是在楊雪回來之前!聶鋒想起朗斯來找自己那天是11月10日,時間跟火拚的日子差了兩天,楊雪不可能走了那麼久才叫朗斯來找自己。那時自己還在局子裡糾纏不清,但楊雪至少也應該打個電話給林姐才走。她肯定是覺得事情太緊急,一時間又解釋不清,乾脆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留下傳話的朗斯同樣不知情,是為了讓自己不要過於為她擔心。
這樣的話朗斯回來找得到楊雪嗎?她孤身一人坐飛機回來,這次身邊連個菜鳥都沒有了……聶鋒越想越心跳,他咬了咬牙把情緒穩定下來,問:
「農叔打電話給你,他有打過電話給小雪嗎?」
「打了,但姐姐的手機和你的手機都不通!」楊奇很肯定地說,「我一回來就問過了。要是姐姐在,我現在也沒那麼苦惱……鋒哥,你也知道我向來不管家族的事,現在楊家裡姓楊的就剩我一個人,他們要我暫時坐爸爸的位子,但我真的什麼都不懂啊!李叔他們幾個叔輩也在那天晚上失蹤了,剩下的老人意見又不和,吵來吵去吵到最後就叫我決定,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是好!」
那段時間我被警察扣了,手機也讓他們沒收了,打不通正常;但小雪的手機怎麼可能不通!楊家這次損失夠大,楊雄和楊天不見了,一直死心塌地支持楊雄的李叔也不見了,真是操他媽的見鬼!為什麼我就恰好是那幾天出事,不然小雪也不至於一個人回來!!
聶鋒很惱火,但他知道無濟於事。看著楊奇一臉苦相,聶鋒也能體會到他的難處:平日裡就一心想遠離家族的黑道事業,家裡就算沒了父親,也還有大哥,再怎麼的還有姐姐撐著,現在統統都沒了影;突然把唯一的楊奇推上去,一天到晚面對那幾個老頭子,他不又驚又怕才怪。
聶鋒冷靜下來,說:「嗯,你還知道什麼情況?」
「沒有什麼情況了,」楊奇顫抖地扁著嘴,好像想哭出來一樣,「鋒哥,我回來以後去看了受傷的弟兄,他們不是斷腿就是斷手,有些被燒成了黑炭,還在特護病房裡躺著,看到他們的樣子,我一出病房就吐了……現在警察也不像過去那樣幫我們了,只是交待我不要隨便出門,不然後果自負!」
這傢伙也有22歲了吧,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怎麼性子那麼懦弱?不過聶鋒沒敢鄙視他,想想自己22歲大學畢業,被徐婕甩掉後自己還不是蒙著枕頭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