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的一滴,再一滴,極遠處有侍衛巡夜的坼聲,打過了三更。她不由輕輕歎了口氣,這間寢室原本就大而幽深,紫檀雕花的龍鳳大床,又深又闊。寧王獨自蓋著赤色金線繡花的錦被,與她隔了足有丈許遠,面向裡睡著已久,此時忽道:「你歎什麼氣?」
她以為他睡著已久,微微意外:「我沒有——」
他並沒有轉過身來,卻說:「歎氣就是歎氣,有什麼好忌諱的?」
她久久不作聲,他終於回過頭來:「你到底在歎什麼氣?」-
許是夜色太靜,恍惚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那樣遠,那樣遠。她到底說了實話:「我在歎息貴妃。」
寧王一愣,旋即隨口道:「她身子不好,又懷著身孕,這才不叫你親近的。」她卻停了一停:「我更是歎息自己。」
寧王這才撐起身子轉頭凝視著她,過了半晌,方才一笑:「換作是別人,我一定以為她是欲擒故縱。只有你這一聲歎,我倒不敢這樣想。」
他語氣散漫慵懶,似是頗不以為然,她不由道:「貴妃娘娘並不可憐,我歎氣亦不是可憐她。」寧王伸出手,把玩她逶邐枕畔的秀髮,閒閒的問:「那你到底是歎什麼?」
她脫口答:「我歎她為名份所拘,今世不得自由。」
帳外殿中本燃著燭火,透過層層的鮫綃帳,渲成一團團光暈,朦朧裡依稀可見寧王的嘴角漸漸沉下去,過了片刻,方才鬆手,那如瀑秀髮紛紛揚揚,從他與她的面前散落下去,絲絲秀髮重新鋪陳在枕褥之上,似墨玉流光。
寧王闔目微倦道:「不管你說什麼都好,你今生都是我的妾妃了,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都是逃不脫這個名分的。」
他知道,她從不刻意討好他。是以兩人獨處時,夜總是那樣的深,那樣的靜。他也從不對她加以柔情蜜意,只在需要的時候才過來,過上一宿或是半宿,而後不發一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