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下起大雨來,瓢潑一般的雨滴,瀝瀝敲在別院的房舍屋頂上。
寧王自外面歸來,便自顧自去了自己的寢室。他日間喝了一點酒,臉上有些微醺的神色。侍奉的宮人垂手上前,看著他的臉色又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
「瑜妃今日怎麼樣?」終究還是他開口,宮人才敢回稟詳情。
「知道了,你下去,好好看著她。」他不緊不慢,仍舊伏於書案上,提筆將梁太醫近日以來的脈案與子默的近狀,細細寫了一封梳折。這面寫罷,又沉思半響,將自己連日在城外各處探來的京中各部暗地裡的動靜,再寫了一封折子,兩樣一起裝了,仍舊封在往來所用的信封裡,命人連夜送去宮中。
他忙完了這些,張興正好在外面走來,因見寧王身上穿的單薄,便順手自寢室的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
「爺,夜深了,該歇了。」張興命人去取熱水,一面伺候寧王更衣安寢。
他只是伏案沉思,一時順著宮人的伺候洗手淨面下來,每間卻依然深鎖不展。手中取來日前邊關轉來的幾道奏折,披衣坐在塌上,將這幾道折子看得數遍,每看一遍,眉頭便皺得更深一分。
早已經是夜深,張興數次進來,不敢催他安歇,只是端茶遞水,寧王最後終於闔上奏折,命張興熄了燈,這才睡了。
雖然睡下了,但還惦記著朝中偌多政務,心思冗雜,一時倒也睡不著。耳畔是風雨之聲,只覺萬籟俱寂,唯有雨滴梧桐,清冷蕭瑟。
正是前人詞中所言:「夜深風竹敲秋韻。」這樣半睡半醒,他每到夜間總是愁思不展,睡在榻上漸漸抑鬱來,朦朧只覺案上那盞油燈火苗飄搖,終究是夜不成寐。
他既睡不著,聽見睡在外間的張興呼吸均停,鼻息間微有鼾聲,知他睡得沉了,亦不驚動,自顧自披衣而起,趿了鞋子踱到窗前,推開了窗子。雨竟已經停了,疏疏一點殘月從梧桐葉底漏下來,滿院月色如殘雪,清冷逼人,一時竟然看得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