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成隨著他的視線去看,遠處那湖面上新升起的殘月,浴在墨藍綢海似的夜空,輝光清冷,隱隱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新荷亦借得了月意,荷葉的影彷彿輕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銀光粼粼的湖面上,將湖割裂成無數細小的水銀,瞬息萬變,流淌不定。
「怎麼?你也有興趣見一下朕的貴妃?」皇帝眼中彷彿映入這萬點細碎的銀光,愈加變幻莫測,聲音已如常般慵懶散漫:「你適才說有事說與我聽,卻是何事?」
寧王手指摩挲著酒杯沉吟不語,上好的和闐白玉,膩如羊脂觸手生溫,杯中酒色如蜜,隱約帶著芬冽的香氣。
他的聲音如湖上初升的淡淡霧靄,猶帶著水意的清潤:「陛下可否告訴臣弟,現下要除去陸氏一族,可是與您的這位貴妃有關?」
皇帝垂目淺啜一口酒,道:「這個很重要嗎?朕記得,你素來不關心朕的後宮之事。」
寧王不語,少頃才飲盡了杯中物,他目視如洗的夜色。
兩個人都有一瞬間的沉默,他們雖是手足,但同父異母,在宮中自幼更是並不親密,但那些風華正茂的時光,總是同時鐫刻在記憶中,成為一抹朦朧的暈彩,彷彿月下捲起風荷的輕盈,帶著清涼芬芳的水汽,剎那間浸潤無聲。
只是這少年的記憶如今終於變得淡薄朦朧,沐浴了手足之血的權位,雖然顯赫,但終究有些斑駁的傷痕,或淺或淡的印在彼此的心間。
「皇兄,你還記得太子妃慕容雪死前說的那句話嗎?」他自舌尖迸裂出這樣一句話,卻登時心底抽的一陣一陣疼起來。
那個如花的女子,在兩人的記憶裡緩緩復甦。應天成抬起頭「嗯」了一聲,語氣裡含著幾許震驚與不能明瞭。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他是自她死後,便沒有再開口提過這個名字。那三個字,是他一生不能掙脫的枷鎖。
而自己則背負著對他的一個承諾,欠了這份情,一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