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無力的掙扎,應天成此生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這種掙扎裡,一手一手將自己的心片片撕碎。直到走出轅門邊,才隱約聽得楊清驚道:「陛下,您怎麼了?」
應天成木然接過巾子,伸手拂去臉上的濕潤,卻不想,原來是生平第一遭,為一個女子流了滿臉的淚。
楊清窺得皇帝淚流滿面,心裡駭然。他不敢多言,只靜靜的在後面跟著,兩人沉默著走出了芳顏閣的朱色小門。
應天成默然走到汰液湖邊,在那白色的護欄處挺立的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有勇氣回頭去望那掩在雲霧水煙深處的一叢庭院。這時看去,裡面卻是寂無聲息,寂靜的叫人心裡發慌。
恍惚裡面並沒有人,只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無人之所。這樣一念之間,他心裡似乎生出絕望的害怕來,心裡只翻來覆去的想,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什麼話……自己還有什麼話……便是有什麼話,她如今也不待聽自己說了……這痛苦便如亂刀絞著五腑六髒,直痛不可抑。
湖邊水氣濕很大,不一會他便覺面上蒙上了一層極薄的水氣,伸手取了巾子去拂,便有一層濕潤現出來。
將那巾子放在眼下瞧著,心裡只是暗暗後悔,這處地方實在不適宜居住,看似風雅仙境,實則潮濕不堪。放下巾子,回頭便對楊清道:「去傳內侍盛督造過來含元殿,快去!」
楊清見他臉色凝重,心知必然是有事才叫,這面得了令,只朝左右的幾個小太監使了一個「小心伺候」的眼色,人早已急急的去了。
第二日,便是樂昌公主的十歲生辰宴會。應天成極為寵愛這個女兒,因為又是長女,故而特地下旨,在宮中大擺宴席,邀了皇親貴族命婦等,一同進宮賜宴。
子默自然是照舊推了身子不適,不肯出席。那日皇帝走後,她如常起居飲食,倒是花竹跟在面前,有些不解的追問,何不趁機與陛下和解。子默只是笑笑,並不答話。
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她就那樣靜靜蜷伏在枕上,聽著窗外點滴的微聲,滴落在新展的荷葉上。
因為日裡睡的太多,夜裡便難免有些輾轉反側起來,絮絮的打了幾個轉身,心裡只是生出淡淡的思念,想到許久未見的母親和樓蘭,不覺眼眶便濕了,脹脹的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