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兩隻手!同時抓住了我的左右臂膀。
我唇邊的笑容終於僵硬地消失,褚英毫不客氣地揮起另一隻手打在代善手腕上,啪的一聲脆響,我的心跟著一跳。
代善沒吱聲,甚至連眉頭也沒動一下,他只是沉沉地望著我,那雙清冷如水的眼眸透著驚喜、痛楚以及更多的憐惜……他的手仍是執著有力地抓緊了我的胳膊。
「阿步!」就在兄弟二人僵持不下時,烏克亞離開座位走了過來,驚訝的目光在我們三人身上滾了一圈,「生了什麼事?」
「啊……沒事!」我打著哈哈,暗地裡雙手用力一甩,試圖掙開他二人的束縛,可是使的力對他們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火氣升騰上湧,剛要飆,忽然右臂上一鬆,竟是代善不動聲色地將手拿開了。我匆匆一瞥,不敢再去接觸他的眼眸,頭稍稍往左一偏,對上了褚英幽暗深邃的瞳眸。
「撒手!」我齜牙低吼,擺出一副他再不放手我就立馬咬人的惡毒姿態。
他眸光一暗,心有不甘似的縮回了手。
於是,我重新回過頭來,換上一張無比開心的大笑臉迎上烏克亞,「沒事!兩位爺跟我鬧著玩呢。烏克亞,我們喝酒去!」
我正想上前挽他,忽然斜刺裡人影一晃,褚英有意無意地竟插到了我倆之間的空當裡,慢慢跟著我們走回座位。
我只得假裝不知他的用意,在酒席上也盡量不去接觸他們兄弟二人懾人的目光,只是和烏克亞談笑風生。然而歡笑的背後負擔了太多沉重的鬱悶,我忍不住開始喝酒,那種辛辣刺激的酒精經由喉嚨下滑入腹,滲透進五臟六腑,我整個人都像是要燃燒起來。
一杯接著一杯,我刻意地想將自己灌醉,醉了便可以不用再面對這種既尷尬又彆扭的場面。
我從沒試著喝這麼多酒,我的臉頰燙得如火燃燒,視力有些飄忽,心跳忽悠著時快時慢,胃裡翻騰脹氣,難受得有些噁心,可我偏偏就是不醉——我大笑著,說一些連自己都覺得輕佻浮躁的話語,時不時地膩著烏克亞讓他講一些有趣的笑話逗樂。我行為癲狂,然而理智偏偏告訴我,我仍是清醒著的,我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包括對面褚英幾欲殺人的目光,以及代善鬱悒憂心的眼神。
「阿步,你醉了……」終於,烏克亞按捺不住奪下我手中的酒盅。
我嘻嘻一笑,搖頭,「我沒醉!」
「從來沒有喝醉酒的人會承認自己醉了!」褚英磨牙,眼眸凌厲地一瞪。
「嘁!」我自然沒好臉色給他看。我喝我的,要你多管?無視於他警告似的目光,我扭頭,卻無意間撞入了代善溫柔的視線中。
心跳霎時停頓。
「夠了,東哥……別再折磨自己了……」他的聲音分明很低,嘴角只是輕輕地嚅動,我卻聽得如此清晰明白。
心裡原有的那道裂痕終於又被生生撕開,我能聽到傷口滴血的聲音,鼻子一酸,眼淚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我隨即趴在桌上,頭枕著胳膊悄然拭去眼淚,悶悶地說:「我醉了……」
「我叫阿丹珠陪你回去休息,可好?」烏克亞輕聲詢問。
我點點頭,身子酸軟得不想動彈。
一會兒烏克亞找人去把阿丹珠喚了來,我被兩名小丫鬟扶著,腳步虛浮地正要離開,忽然背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痛得我險些大叫出來。
「東哥格格!你還欠我一杯酒咧!」
我回頭,扈爾漢正咧著嘴對我笑,手裡高舉著一隻碩大的青瓷海碗。
「扈爾漢!」褚英暴跳如雷。
「幹什麼?」扈爾漢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微醺的臉上竟也有股與生俱來的倔強。
費英東和楊古利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拉住了已有七分醉意的扈爾漢。
「做什麼?做什麼……我哪裡醉了?我不過想要和東哥格格乾一杯罷了……她答應過的……」
我的頭有些脹痛,眼波瞄到桌面上的一碗酒,順手端起,「扈爾漢!我答應了你的,自然說到做到!」我作勢敬他,然後在眾人驚呼聲中仰頭將酒灌下。
冰冷的酒水順著我的下頜滑進我的衣領,我感覺體內像是要炸裂開。呵出口氣,我揚了揚空碗,扈爾漢瞪大了眼,蹺起大拇指大叫了聲:「好!」也將手裡的海碗湊到嘴邊,仰頭幹盡。
一片轟然叫好聲中,我腳下一軟,若非丫鬟機靈,我早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東哥……」
「東哥……」
「阿步……」
視線開始模糊,瞧不清誰的臉在我眼前晃動,我伸手胡亂地摸了一把,手感不錯,胡楂子刮得很乾淨,沒有扎手的感覺。
會是誰呢?我喉嚨裡咯咯逸出一聲輕笑。管他是誰呢!
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聽見阿丹珠用困惑的聲音在問:「你們……叫誰東哥?東哥是誰……她?她明明是步姐姐嘛……步姐姐便是步姐姐!還有哪個步姐姐?步悠然姐姐啊……」
我黯然苦笑,誰會關心步悠然的存在與否?他們一個個爭著搶著要的不過是東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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