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芸並不曉得虞家的人誰回來了,只是有下人路過虞家門時看到大門的鎖了沒有了。摸不準誰回來了,虞秋芸便乾脆坐車過來了。這些年她在席家的生活,不能說好,但也說不上很壞。席老爺的人品雖然是各種渣,但掙錢能力很強大,席家生意蒸蒸日上。男人能掙錢,家裡日子就好過,席老爺又一直想沾羅家的光,對虞秋芸也算馬馬虎虎。
這些的生活,虞秋芸是穿金戴銀,吃穿用度雖然虞家差了點,但比在孫家時就要好太多了。再加上席老爺脾氣也不似孫大爺那樣,虞秋芸也不得不小心侍侯,後宅爭宅,收拾妾室。原本的一些嬌氣勁早就被磨沒有了。人就是這樣,不適應怎麼辦,虞秋芸就是再傻也曉的,她己經是和離之後二嫁了,不要能再和離三嫁,也沒人會再把她三嫁。
虞秋芸坐車到虞家,管事看到是虞秋芸,倒也不敢不放她進來。她又沒出族,總是家裡的四姑奶奶,主人沒下令趕她出,那就只能讓她進來。
「家裡誰回來了?」虞秋芸問著管事,不管誰回來了,對與她都是好事。
管事道:「老爺,太太帶著哥兒,姐兒回廄。」
虞秋芸立時喜上眉梢,虞秋元,小陶氏回來了,與她也是好事一件。道:「是要常住嗎?」
「聽老爺的意思是要常住。」管事說著。
虞秋芸聽得高興,想想以前虞家來往的親友,那比席家不知道高出多少倍,進通傳的婆子己經回來,道:「太太請您進,三姑奶奶也在。」
「三姐姐也在??」虞秋芸聽得立時大喜,這些年席老爺都是一直慫著她與虞秋荻敘姐妹情,只是羅家的高門大戶,她根本就見不著虞秋荻的面。她不能到羅家門上說,她是虞秋荻的妹妹,畢竟當年虞秋荻是跟虞家翻臉了的。就是想死皮賴臉,也得看看賴不賴得上。羅家那樣的門庭,若是翻起臉上,吃不了兜著走都是輕的。
此時聽說虞秋荻來了虞家,若是虞秋荻再跟虞家敘起親戚來,認虞秋元為兄,那她就是妹妹了。席老爺是個極其勢力的人,她若是有了好親友,席老爺只要怕供著她了。
婆子引著往裡頭走,進到正房裡,小陶氏和虞秋荻分賓坐著,不禁看向進門的虞秋芸。一別數年,虞秋芸臉上並沒有多少蒼老,一副養尊處優的富太太模樣,看來日子還是不錯。
虞秋芸二嫁入席家的事,虞秋翎給小陶氏說了,論人品孫大爺甩席大爺幾條街,只是虞秋芸想要的並不是這個,從孫家那個窮人家出來到了席家這個富戶,妾室繼子繼女對於虞秋芸來說都不是問題,有錢才是要緊的。當時虞秋翎說的時候,小陶氏還半信半疑,但看虞秋芸此時氣色,果然是虞秋翎說對了,有錢有勢才是她最想要的。
「見過嫂嫂,三姐姐。」虞秋芸笑著上前問安,又道:「多年不見,大哥和嫂嫂生活的可好?三姐姐我不用問了,羅家那樣的興旺,三姐姐當家理事,好生厲害呢。現在外頭說起來三姐姐來,誰不說你能幹,能把那樣一個家料理的妥妥貼貼,換個人只怕早就累死了。」
小陶氏和虞秋荻看著虞秋芸,聽著她如此說話,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時光的流逝也許沒有改變虞秋芸的外貌,卻似乎把她的內心改變了許多。這樣一番拍馬的話,至少是以前的虞秋芸說不出來的。
「家裡一切安好,四妹……這些年可好?」小陶氏問著,看著虞秋芸,她倒是想起了虞秋翎說的話,一個人生活過的好或者不好,不在別人認為,而是自己的感覺。大街上乞丐偶爾得頓飽飯都會覺得日子不錯,廄貴婦天天錦衣玉食弄不好會以為自己身處火坑。什麼是幸福,什麼好日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定義,只要她本人喜歡這樣的生活,那就是好的。
虞秋芸卻是低下頭,有幾分歎氣的道:「也算好吧,相公是個能幹的。倒是我自己沒福氣,也沒生養個兒女,幸好家中孩兒多,倒也不算寂寞。」
初嫁孫家時,她頭一個孩子不小心流掉了。後來到了席家,跟小妾繼子繼女鬥法時,懷上一個也沒生下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她本人是挺難過的,席老爺則是無所謂,他的子女夠多了。時間長了,她自己也想開了,沒有這個福氣就算了。
小陶氏和虞秋翎聽得多少愣了一下,這些年過了本以為虞秋芸也有兒女了,沒想到竟然沒有。若是旁人,小陶氏和虞秋翎肯定要好好安慰幾句,但看看虞秋芸的神情,似乎並沒有因此而顯得多苦逼,兩人真心覺得沒有安慰的必要。
虞秋芸卻是笑著問:「哥哥與嫂子此趟上京來了,是打算定居不走了吧。」
小陶氏點點頭,虞秋芸不問她家的孩子,她也不主動提起。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娘家無人,嫂子上京來,實在是……」
虞秋芸話未完,小陶氏就打斷她道:「姑奶奶己經嫁出,該以夫家為重。一晃十幾年了,過往的許多事情,雖然都不放在心上了,但姑奶奶應該記得,老爺不喜歡姑奶奶,平常四節八禮派婆子來往行走就好了。遠香近臭,姑奶奶明白這個道理最好。」
都這些年了,要說虞秋元還記恨虞秋芸肯定說不上,只是虞秋芸就像虞秋翎形容的,自私過頭了,凡事都先想著自己,能不能從你這裡佔到點便宜,別說深交了,就是平常來往多了,也會覺得很鬱悶。
虞秋芸正笑著的臉僵了一下,虞秋荻卻是站起身來,道:「我也出來一會了,家務事太多,我就先回了,閒了再來找嫂子說話。」她本來是想吃了飯再走的,現在虞秋芸來了,她還是早點走吧。姐妹一場,她現在過的好了,拉一把也沒什麼,只是虞秋芸……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人都自私,她也一樣,只是羅家的家務她都忙不過來了,實在操不了別人的心。
小陶氏點點頭,起身道:「我送你。」
說話間虞秋荻和小陶氏就往外走,虞秋芸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停了一下才跟著往外走,卻是看向虞秋荻道:「三姐姐,這麼快就要回了……」
虞秋荻沒接話,小陶氏只是看她一眼,虞秋芸跟著出門,看著虞秋荻上了車,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但此刻如何敢攔,只是一旁看著笑道:「三姐姐要是哪天閒了,只管派人尋我,我給姐姐解悶。」
虞秋荻和小陶氏聽得心情更是複雜,婆子放下車簾,虞秋荻重重歎了口氣。
羅家的車駕駛出,小陶氏轉頭看向虞秋芸,有種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的感覺。回想起當年虞秋芸,虞家的正經秀,也是金婢銀奴使喚著,雖然想高嫁,但傲氣嬌氣總是有些的,不曾想轉這些年過,被生活完全磨平了稜角,真實的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嫂子,以前的種種,還望嫂子見諒,那都是我年輕不懂事。」虞秋芸看小陶氏看過來,便連忙說著。
小陶氏搖搖頭,看著虞秋芸這樣,好一會才道:「那些過的事情就別提了,一晃這些年,眼看著兒女們都要說親事,孫子都要抱上了,過往事非誰都沒再放在心上。」
「若是兄嫂不計前嫌,實在是我的造化。嫂子不曉的,這些年我在席家過的也沒那麼好。家中妾室成群,兒女成堆,偏偏我又沒孩子,商戶人家又不講那麼多規矩,我就是正室也是一樣被使喚欺負。」虞秋芸說著眼淚就要往下掉,席老爺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一直慫著她要跟這樣攀親,那個攀親,幾回罵她無用。她何曾不想體體面面好好活著,只是攤上這樣的人家了,能怪的了誰。
小陶氏聽得歎口氣,道:「席家是你挑的,圖人家富貴才嫁進的。現在又要抱怨這些,你是抱怨給誰聽。你也不是真抱怨,只是以此想討得人同情,若是現在再把你換到孫家那樣的窮人家,只怕你鬧騰天也要出來。」
「我……」虞秋芸很想分辯幾句,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席家是各種問題,但至少不少她吃穿住用,若是真再把她弄到孫家那樣的窮人家,十兩銀子花一個月,她真不知道要怎麼過了。
「三姑奶奶為何而走,你心理比誰都明白。」小陶氏說著,也不想跟虞秋芸迂迴,道:「四姑奶奶是老爺的妹妹,我們是血親,不過姑娘出嫁了,也就是別人家的人。我當嫂子的也不想把小姑掃地出門,一筆寫不出兩個虞字來,當兄嫂的能拉扯上的自然會拉扯。只是姑奶奶也該明白。凡事都有度,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誰也不能幫誰一輩子。」更重要的是誰也沒那麼傻,能任由人算計,佔便宜一輩子。
虞秋芸低下頭來,默然不語。
小陶氏又道:「剛進廄沒幾天,東西還沒有收拾出來,我還有許多要收拾的。我就不留姑奶奶了,姑奶奶也早胸吧。」
「嫂子,我……」虞秋芸本以為還跟小陶氏說幾句,沒想到小陶氏直接下逐客令了。
小陶氏卻是給管事招招手,讓他們把席家的車馬調過來,不再理會虞秋芸,小陶氏轉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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