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內虞秋荻和唐氏幾乎是同時懷孕,沒多久舞陽縣主也傳來喜信,家中已經有三個孫兒,現在三個媳婦又同時懷孕,消息傳出來皆說羅家子嗣興旺,這是有福氣的人家。羅大太太聽得只是笑,沒有通房沒有妾室,只有小夫妻倆個,都年輕身體好,這孩子來的能不快嗎。天天抱怨正妻不能生,也不看看屋裡多少小妾通房了,忙的過來嗎。
虞秋荻是第三個,唐氏是第二個,身邊都有老道的婆子,羅太太沒什麼不放心的。舞陽縣主是頭一胎,又是縣主,不管是羅老太太還是羅大太太都是絲毫不敢大意,常派婆子過問候。
與安靜的旭哥兒的比,這第三胎相對鬧騰一點,但若是跟老二安哥兒比,那實在是安靜多了。羅慕遠現在是哪裡都不,只在家裡陪著虞秋荻,跟著兩個兒子玩,安哥兒還好,羅慕遠回來時,才一個多月,羅慕遠多抱抱就認了。
旭哥兒已經一歲多,雖然還不記事,但多少有點潛意識,對於陌生人相當排斥,羅慕遠每日抱著哄了許久,這才慢慢的跟他親近。
「嬤嬤說這胎像個女兒,若是像你這般乖巧就好了。」羅慕遠笑著說,已經有兩個兒子,再添個女兒也不錯,尤其是羅大太太一直很遺憾沒女兒。
虞秋荻摸摸肚子,已經三個多月慢慢的出懷了,前頭兩個兒子,到第三胎真心沒啥壓力,兒子也好,女兒也罷,她都喜歡。倒是旁邊安哥兒極不老實,才剛剛會爬,一直努力往虞秋荻身上攀登,被羅慕遠抱下來幾回仍然是賊心不死,倒是旭哥兒很安靜,雖然正要說話的年齡,也會吱幾聲,但吭聲的時候也不多。
「奶奶,齊二太太來了,此刻正在老太太屋裡。」婆子進來傳話,齊二太太算是親家太太一級,但羅家還有老太太,自然要先給羅老太太請安。
虞秋荻和羅慕遠相視一眼都有點驚訝,在文官勳貴之爭時,羅家最需要聲援的時候,齊家並沒有出聲,這門姻親也算是斷一半了。前些天齊二太太就寫過帖子請虞秋荻過府一敘,虞秋荻以懷孕為由推掉了,沒想到齊二太太現在親自來了,看來事情是非常重要。齊二老爺明知自己老婆什麼樣,依然派她過來了。
「最的朝廷有什麼事嗎?」虞秋荻問著,齊二老爺是一直在想辦法起復,但他起覆文官該他的好親家林閣老,更何況羅家現在也是夾著尾巴做人,就是兩家關係沒那麼僵,羅家此時此刻也是無能為力。
羅慕遠搖搖頭,實在想不出齊二太太有何事,便道:「我們過吧。」這是在羅家的地盤上,齊二太太一個人單槍匹馬過來,就是想不出有什麼事,她肯定也做出不什麼事。
讓奶媽看著兩個哥兒,羅慕遠和虞秋荻坐車了羅老太太屋裡,羅慕遠小心扶著虞秋荻上下車。進到羅老太太屋裡,羅大太太也在旁邊作陪,兩人上前先請了安,羅老太太就笑著對虞秋荻道:「快坐下吧,你現在身子重站不得。」
「謝老太太。」虞秋荻笑著說,這才摸把椅子坐下來。
齊二太太這趟來之前,齊二老爺把話翻來覆交待了許多遍,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跟齊二老爺演習了許多遍,這才出的門。此時便看向虞秋荻笑道:「前些日子家裡亂成一團,沒得空過來看看,姑奶奶有了身孕,更要好生養著。」
說話間齊二太太不禁看向虞秋荻,上回見虞秋荻還是好幾個月前,安哥兒滿月酒的時候。雖然才生產完卻是顯得有幾分消瘦,臉色看著也沒那好看。幾個月的恢復過來,再加上有孕,此時胖了許多,臉色紅潤,可想而知日子過的多舒服了。
想來這丫頭真是命好,本來是父母早亡,娘家一概全無,竟然能嫁入定遠侯府當了嫡長媳,羅家請封世子之後,她就是世子夫人。上頭兩個婆婆慈愛,現在兩個兒子傍身,肚子裡又懷著一個,真不知道她上輩子積了德,才有現在的好命。
至於虞秋荻為嫁羅慕遠吃了多少苦,後來二子生產羅慕遠都不在身邊,還要掛念著羅慕遠在外打仗會不會出意外,日子過的多辛苦,這些齊二太太統統看不到。只是看著虞秋獲過的不錯,那肯定就是命好了。
「多謝舅母掛心,我一切安好。」虞秋荻笑著說,又道:「倒是讓舅母親自來一趟。」
齊二太太笑著道:「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就想過來看看姑奶奶,我也沒有女兒,想尋人話家常都找不著,也只有跟姑奶奶說幾句了。」
都不算暗示,幾乎就是明顯她,她想跟虞秋荻說些悄悄話。
虞秋荻心中好奇,但實在不想跟齊二太太說私房話,齊二老爺還能說說,最少齊二老爺有大局觀,也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跟齊二太太說話真是浪費時間。便笑著道:「表嫂進門之後,舅母也多了個伴,婆媳之間多少話不能說呢。」
提到齊大奶奶,齊二太太立時滿臉的苦楚,攤上這樣的兒媳婦,她真是上輩子造了孽,就是當初給齊瞬庭娶了虞秋荻,只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其實齊大奶奶也無數次抱怨,嫁人攤上這樣的人家她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羅大太太笑著道:「我恍惚聽人說,因為子嗣的事,齊家要給世子納妾呢,怎麼後來就沒消息了。」
齊家已經放出風聲,要弄庶長子,但後來林家人上門,這事就完了,多少人家都等著消息呢。齊家跟林家自結親之來就弄出許多事非,若是再弄個庶長子出來,以後更有得鬧騰,這可是事關爵位的。
齊二太太臉上不太好看,但問話的是羅大太太,她也不好不答,只能含糊地道:「沒有的事。」
羅老太太也笑著插話道:「不是我倚老賣老多嘴,齊家是有爵位的人家,弄出庶長子來,只怕後宅不寧。世子和齊大奶奶都如此年輕,何必如此著急。」
齊二太太臉色不太好看,羅老太太當然不著急,孫子五個,重孫子已經有三個,另外三個孫媳婦懷著孕,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羅老太太哪裡曉的齊家的情況。不好反駁羅老太太的話,只是道:「爵位傳承從來都是先嫡後庶,就是有了庶長子,那也是在嫡子之後。」
羅老太太聽齊二太太如此說,只是笑笑也不再說什麼。其實看以前齊家傳來的事也能曉的,這位齊二太太也是個自我感覺太良好的。是人都有缺點,別說婆媳,夫妻,就是父母與親生子女之間也會有意見相佐之時,其中的關竅就是彼此之間多包容多糾正。不是有老話話說的,不聾不啞如何做家翁。
齊二太太就是典型的,丈八的燈台,照的住別人看不見自己。只看見齊大奶奶這裡不好,那裡不好,她就沒想過,自己這個婆婆哪裡不到位。當然齊大奶奶也不是個省事的,婆媳倆一個脾氣,可不就鬧成現在這樣了。
齊二太太實在不想跟羅家人說家務事,羅家幸福美滿誰都知道,她這個苦命婆婆何必在這裡訴苦,白白讓人笑話。只是看向虞秋荻道:「兩個哥兒好嗎,許久不見他們,我怪想的。」
「在我房裡奶媽抱著呢。」虞秋荻笑著說,看來齊二太太是鐵了心要跟她聊聊。
羅老太太也順勢笑著對虞秋荻道:「那你就招呼舅太太,你房裡坐坐吧。」
「是。」虞秋荻笑著答應,又給羅慕遠一個放心的眼神。
虞秋荻引著齊二太太上了車,婆子放下蓆子,車伕趕著車走了。齊二太太有幾分感慨地道:「姑娘真是有福氣,兩個兒子了,又懷著一個。」她的孫子還不知道在哪裡,本以為這回肯定能讓林家鬆口說讓妾室生孩子,沒想到仍然沒成功,又拖了一年。
虞秋荻聽得只笑,說實話齊瞬庭屋裡的小白花少些,只怕齊大奶奶懷孕還能快些。表妹爬床,妾室通房弄了一屋子,又要正室必須懷孕,這也太強人所難了點。
虞秋荻的正房是娘家陪嫁,全部鋪陳裝飾,齊二太太后來來過,總覺得鋪陳的過於好了。再加上虞秋荻的嫁妝,前頭她自己的就算了,後來齊二老爺還給她添妝,齊二太太心裡總是不太舒服,何必舀錢給她。
「舅母請坐。」虞秋荻讓著齊二太太坐下,又對吳婆子道:「兩個哥兒呢,也讓舅母見見。」
吳婆子何其聰明,笑著道:「奶媽哄著睡下了,不要把他們揉醒?」
虞秋荻沒吭聲,只是看向齊二太太,齊二太太本來就是借口過來,便笑著道:「既然睡了就算了,我與姑奶奶說些家常話,你們都先出吧。」
吳婆子看虞秋荻一眼,虞秋荻笑著道:「外頭守著。」
吳婆子會意,這才帶著屋裡的丫頭婆子出,把門好,她只在門口守著,隨時留意屋裡的動靜。
閒雜人等出了,虞秋荻直接問:「舅母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齊二太太卻是顯得有些猶豫,因為按照齊二老爺說的,這事要問的不著痕跡,要先話家常,然後慢慢入題,但是虞秋荻這樣的架式擺出來,哪裡還能不著痕跡,再者齊二太太也不是那種會磨跡,想想便道:「其實是你舅舅讓我過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舅母請講。」虞秋荻說著。
齊二太太問道:「當年虞家跟安遠侯賀侯爺可有交情?」
「啊?」虞秋荻聽得心中大怔,腦筋卻是轉的極快,一臉疑惑地道:「虞家與賀侯爺?我記得當年安遠侯府與外來往的都沒幾家,我只是在顧老太太大笀之時見賀太太一次,不止祖母,就是外祖母也沒有跟賀太太來往過。」
「那虞家其他人呢?世的虞老爺,還是虞大爺都跟賀侯爺沒交情嗎?」齊二太太追問。
虞秋荻不禁笑了,道:「當日我是跟著祖母一起,與伯母,堂兄也就早晚請安時見過,他們在外頭與什麼人交際,我如何能知道。舅母,今天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齊二太太聽得滿臉失望,但虞秋荻的話卻是沒辦法反駁,要是親爹親兄長好些,伯父,堂兄在外頭與什麼人來往她不知道是正常的,若是知道反而太反常。繼續道:「我記得當年虞家換親之事鬧出來,賀侯爺親自來了青陽,與齊老太太說了許久的話,姑娘可曉的說了什麼?」
虞秋荻茫然的搖搖頭,臉上滿心的傷感,看向齊二太太的目光卻不像剛才那樣和善,多少有幾分怨念,道:「虞家大伯母舀堂姐換親,還想要我性命。舅舅和舅母又嫌我體弱多病,要退了親事,直我逼到生不生,死不死的地步,有時候回想起來,我都想不起當時怎麼活下來了。」
齊二太太聽到這話心裡就有幾分不悅,現在虞秋荻生活的多好了,還在這裡得了便宜又賣乖,便道:「姑奶奶何故提以前種種,只看看現在,哪裡過的差了。」
「按舅母說的,我還要謝謝舅母當年退親,把我逼至絕望了。」虞秋荻言語沒那麼客氣了,直言道:「弄不好舅母還覺得,要不是因為你英明退親了,我還尋不到這樣的好親事呢。」
齊二太太聽虞秋荻口氣不好,心裡的火也上來了,是齊老太太想虞秋荻嫁入齊家,她可是一點都不想的,便道:「我好好與姑奶奶說話,姑奶奶倒是與我生起氣來,果然是翅膀硬了,說話口氣也大了。」
「也不是我生氣,只是舅母這話問的沒道理,當年我一個閨閣女子,養與深閨之中,賀侯爺一個成年男子,我如何曉的他與誰交往。就是外祖母在世,與賀侯爺相熟,難道外祖母還會引見我一個閨閣秀與賀侯爺相識嗎?」虞秋荻說著,又道:「舅母你也想想,舀這邪來問我,這話若是傳出了,旁人會怎麼說。」
齊二太太頓時啞然,虞秋荻這話也對,她若是在閨閣之中與賀子章有交往,那名節就壞了。不由得道:「我就是問問姑娘,當年齊老太太給你說過此事沒有,並沒有其他意思。」
虞秋荻搖搖頭道:「舅母也曉的,那時候我被虞大太太下毒,身體十分虛弱,能活下來就是有造化的,外祖母可能是怕我擔憂,從沒跟我提過此事。倒是舅母突然間提起當年種種……齊表哥已經成親,我也已經嫁人,何必再提以前的種種舊事,沒得讓人說閒話。」
「我何曾想提起這些舊事,還是因為你舅舅起復的事。」齊二太太不自覺得說著。
虞秋荻心中大奇,不由得問:「此事與舅舅起復何干?」
「林大老爺前幾天來了,就說起你舅舅的事,林家是給出力了的,結果卡在賀侯爺那裡了。你舅舅往安遠侯府遞了帖子,賀侯爺根本就不見。」齊二太太一臉苦悶的說著。
虞秋荻心中震驚,虞秋元是跟賀子章有交情,但賀子章卡住齊二老爺不讓他起復,這又是哪一出?心中如此想,嘴上卻是說著:「賀侯爺不讓舅舅起復?這……這是何故?」
齊二太太歎了口氣,道:「誰曉的呢。」這不是實在想不出來,所以把有可能的都問問。
虞秋荻一臉茫然不解,卻是道:「虞家大爺早在五、六年前就返鄉了,若是賀侯爺真因虞大爺才卡住舅舅不讓起復……其實根本就沒有必要,換親之事已經過這麼久,我兒子都有兩個了,虞大爺大可以回廄來,賀侯爺想提拔安排,誰還會舀這件事說。」
虞秋荻若是後來嫁的十分不堪,也許會有人以此攻擊虞秋元,但與齊家退了婚,她就嫁到羅家來。雖然都是世子夫人,但齊家的世子跟羅家的世子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受害者也算是因禍得福,相對來說虞秋元受到的攻擊會小的多。
若是她再出面與虞秋元冰釋前嫌,那件事就算徹底過了。當年先皇帝已經下旨責罰,該罰的罰完了,受害人現在過的幸福完滿,表示願意原諒虞家,與虞家再續親友,就是有人想說嫌話,也站不著了。
齊二太太覺得這話有理,不禁問:「齊家並沒有哪裡得罪賀侯爺,那這是何故?」
虞秋荻搖搖頭,道:「我也想不出來。」
齊二太太什麼都沒問出來,倒是被虞秋荻套了個乾淨,又說幾句,齊二太太也要回了,虞秋荻送她出院門,並不再送。等到齊二太太上車走了,羅慕遠也從書房過來,他也很好奇齊二太太過來能有什麼事。
虞秋荻把事情說了,羅慕遠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虞秋荻不禁道:「賀侯爺行事實在不在常理中。」與羅氏和離,又後幫羅家,羅家送貼與之表親近,他也是不冷不熱。現在又來這麼一出,因為虞秋元?也許有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主因,像賀子章這種政客,早就沒有單純的感情。
「當日文官與勳官之爭,齊二老爺並沒有發言公開聲援林家。若是林家幫他順利起復,只怕他就真要站在林家這邊。賀侯爺突然插手,只是想跟著不讓林家拉攏的如此容易。」羅慕遠說著。齊二老爺這個人,曾經官至三品,要說官場鑽營也是有一套的。
賀子章自從手握權柄之後,處事之道與以前也是大不相同,其實也可以理解,他又不打算走孤臣路線,家中還有二子二女,總要為他們著想。就是跟羅氏和離了,他對羅家也不差,朝廷上抓了林家的痛腳之後仍然沒跟林家翻臉。
不冷不熱,不翻臉不與親切,就像俗話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才是賀子章心裡想的。
「也就是說賀侯爺只是難為齊二老爺一下,還會讓他起復的。」虞秋荻說著,齊二老爺就是沒官職了,他仍然有爵位在身,林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像這種世襲的爵位,只要皇帝看著不礙眼,不削爵位,一代兩代落魄了根本就不要緊,只要有子嗣,爵位能承傳下,總有翻身一天。
像林閣老那種,別看他現在很風光,榜眼出身又入內閣,若是子孫不給力,最多兩代也就徹底完蛋了。書香門第聽起來很好聽,但子孫必須掙氣才能一直傳承下。
羅慕遠歎了口氣,點頭道:「應該是如此,不然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
「齊二老爺起復之後……」虞秋荻不自覺得的說著,齊二老爺閒職在家,自然是無所謂,對羅家自然沒什麼影響。他起復會怎麼樣,虞秋荻心裡也沒底。
羅慕遠卻是笑了,道:「起復又不是官復原職,而且齊二老爺行事實在是……就是林家也不敢讓這個親家有多大官職。」
林家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齊二老爺是個白眼狼,林家會幫忙起復,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為齊大奶奶跟齊家太鬧騰了,所以娘家出點力,為的了女兒在婆家好生活。
「這倒是。」虞秋荻對此是深有感觸,齊老太太給了齊二老爺多少,當年與她退親就不說了,齊二老爺若是有一點感恩的心思,就不會把她逼到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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