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老太爺和林大老爺,後院裡眾人也接到了消息,現在天氣暖和,羅老太太閒來無事,便叫了眾人一起到花園賞花,羅大太太,虞秋荻,奶媽抱著旭哥兒,還有羅氏都在一處坐著。管家媳婦過來回報時,羅老太太正逗著旭哥兒,孩子還小,早晚不好出門,正中午這回倒是可以見見太陽。
「林家要和離?也是,現在的羅家……不趁現在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去。」羅老太太多少有幾分歎息。雖然與林家和離是好事,但趕在這個時候,旁人說起來,只怕也多會說羅家不好。想想此事,她也有責任,嫡母有教導庶女的責任,羅氏這樣,羅老太爺有絕對責任,她也有附帶責任。
羅大太太心情雖然也有些糾結,卻是笑著道:「能早些和離也是好事,我們也好早點給慕白物色親事,不然白拖著,就是有好親事也錯過去了。」
虞秋荻對此事不敢發表意見,只是跟著羅大太太一起笑著點頭。其實讓她說,羅慕白不合適這時候再談親事,完全可以拖兩年。他想建功立業,那不如讓他去闖去幹,等事業有小成了,年齡大了,性格也更成熟了,那時說親也不遲。至於林氏,則是青春有限耽擱不起,最多一年,林氏肯定要再嫁。
旁邊羅氏就有點坐不住了,也不坐了,低著頭站在旁邊。出事之後在賀家的大半個月,賀家婆子們對她沒有絲毫客氣,雖然沒有直接打她,但虐待是肯定的。語言冷暴力,不給飯吃,再加上羅素的話,她本以為自己死定了,與戲子私會,賀子章就是殺了她,羅家都不會為她出頭。
羅氏雖然被寵壞了,從來以高門大戶千金自居,但本身也很惜命,更加在意名聲。與戲子私會之事,雖然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但她確實與魚郎私會,床單都滾了無數回,無論如何也抵賴不掉。就是賀子章給她下套之類的,若是她自己知道羞恥,怎麼會做出如此這等下賤之事,不管婆家處死她,還是娘家處死她都理所當然。
本以為是死定了,沒想到最後被羅大老爺接了回來,到家之後,親娘因為她被羅老太爺打發到莊子上,理由是教壞姑娘,挑唆著姑娘學壞。羅老太爺對她更是沒有絲毫憐愛,回家之後先是一通罵,然後就是打板子,結果羅老太太上前來攔。
羅老太爺仍然顯得不夠,又罵羅大老爺和羅素心軟,家裡養出這樣的女兒來,就該任由她死在婆家保全兩家臉面。現在接回家裡了,也該打死。
家裡狠鬧了一通後,羅老太太就讓她住在自己院裡廂房裡,好生安慰了她幾句,也沒怎麼罵她,只是每日早晚讓她到屋裡抄手女戒和女則,又另外請了京城出名的教席,早晚教導她。
從小到大羅老太太沒有對她很好過,也沒有對她很壞過。但羅老太爺都恨不得要打死她了,羅老太太能如此對她,也就顯得羅老太太的好了,對羅老太太的教導也能聽進去了。
平常有些家庭活動,就像現在賞花觀魚之類的,羅老太太也會叫上她一起。連羅大太太對她,雖然沒有特別好,但對比一下,羅大太太待她算是很不錯了。平常說話時,也會常與她說為婦之道,並沒有十分責罵之意。
「林家下午就要去接人拉嫁妝,那吃了飯我也過去看看吧。」羅大太太說著,和離不是小事,幸好林氏的嫁妝早就清點完畢封在別院裡,不然只是清點只怕也要花上一天時間。
羅老太太卻是道:「你就是過去了,難道林大太太就能說你好了。算了,何必過去跟個蠢人生氣,讓你身邊的人過去就好,只要嫁妝不差了林家的也就是了。」
「果然是婆婆心疼我,那我讓平姨娘帶著婆子們過去。」羅大太太笑說著,以林大太太的脾氣,肯定是她打頭陣,到時候肯定有得鬧。反正兩家都和離了,她何必去生這個氣。
說話間也到了吃飯時間,因為外頭天好,羅老太太便吩咐一處吃飯。虞秋荻連忙起身去張羅,又讓奶媽抱著旭哥兒回屋,已經玩了一會了,孩子還小,不能太吹風了。
媳婦們抬了食盒過來,虞秋荻帶著丫頭們忙活,羅大太太偏愛什麼,羅老太太有什麼忌諱,她早就熟記與心。一碗一碟的端上來,布菜侍候,直到兩個婆婆和羅氏吃完移步了,虞秋荻才坐下吃飯。
羅老太太帶著眾人轉到花廳裡,又對羅氏語重心長的道:「這些天你在身邊,看看你侄婦是怎麼侍奉婆婆的。早晚請安,頓頓侍候,這都是媳婦的本份,你一定要記牢了。你還年輕,雖然曾經犯下大錯,只要你能下決心改了,以後好好嫁出去,照樣過成一家人。但你若是不能改,不但把我們的心都辜負了,也把自己給坑害了。」
羅氏聽得低下了頭,想到在賀家生不如死的日子,以及犯下的大錯,羞愧的說著:「我都記下了,請老太太放心,我不會再給羅家丟臉。」
羅老太太聽得點點頭。
平姨娘接到羅大太太的命令,吃完飯就帶著婆子過去了,沒一會林大太太氣勢洶洶的來了。本以為會見到羅大太太,沒想到羅大太太就派了個姨娘過來,這更讓林大太太怒不可謁,這麼大的事只派個姨娘過來,羅家實在太張狂了。但不管張狂還是不張狂,羅大太太沒來,林大太太也不能殺到羅家去罵人。
實在無人可出氣,林大太太就對著平姨娘開始了。平姨娘更加淡定,不管林大太太說什麼,她都是恭敬的聽著,既不回嘴也不強辯,任由林大太太說,反正再怎麼林大太太不可能衝上來打她。
林大太太說了個口乾舌燥,結果發現對象就是個塊木頭,心裡火氣更大,卻也更無可奈何。平姨娘當著林大太太的面,把嫁妝清單核對完畢,林家的下人搬運上車,至於林氏則是已經換了鮮艷衣服,除了嫁妝之外,平常日用之物全部沒帶,按林大太太說的,不稀罕羅家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會帶走。
「二奶奶……現在要改口叫林姑奶奶了,您慢走。」平姨娘恭敬的說著,心裡卻是有幾分歎息,按她想的,若是緩一緩再和離,林氏在別院裡好好反省一下,可能對她更有利一些。
有句俗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其實這個所謂的後福,更多的是因為人在苦難中得到了經驗教訓,給以後人生帶來了啟發。比較鮮明的例子就是羅氏,雖然不知道在賀家發生了什麼事,但很明顯被收拾的很慘。
回家之後,又被羅老太爺一通收拾,只有羅老太太肯定給她好臉,肯給她指條活路,她自然也就聽話了。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誰都不想去死。就目前來說,雖然智商沒有辦法了,又經此一嚇,膽子小了許多,但至少看著像那回事了,以後再嫁至少能過成了。
林氏此回也是經了一劫,但她這一劫去得太快,她本人並沒有受到什麼苦難。再看看林大太太那樣,看樣子也知道是絕對不會反思的。林氏本來耳根子就有點軟,若是林大太太再一直跟她說,你是對的,你一點錯沒有,全部都是羅家的錯,只怕林氏更不會反思自己,只會更加怨恨羅家。
林氏如此年輕肯定要是再嫁的,女子再嫁多半不如初嫁時,再嫁打個對折都不止。心性比原來更高了,嫁的卻是更不好了,本來日子是不是如意全憑自己,林氏這樣的心態,只怕想如意太難了。
林氏卻是看平姨娘一眼,心情則顯得有些複雜,平姨娘與她說了不少話,她初時聽到心裡雖然不太舒服,但這些天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想開口說些什麼,林大太太就道:「你是什麼身份,與一個婢妾有什麼好說的,我們走。」
「嗯。」林氏聽得應了一聲,也是,跟一個婢妾有什麼好說的,一個婢妾又有什麼見識。
送走林家的車駕,平姨娘心裡歎了口氣,又指揮婆子管事把東西該收的收起來。短時間內這裡不會有主子過來,該卦起來的院落封起來,只留下看房子的下人,原本侍候林氏的全部帶回羅家,再另行分派。
等平姨娘全部收拾回府,已經是掌燈時分,先去羅大太太屋裡匯報了情況。羅大太太也不急著問,平姨娘跟她這些年了,辦事就沒有不妥的,只是先讓她去吃飯。等到晚間平姨娘上來侍候時,平姨娘才把下午的事全部說了。
「林大太太還是那樣氣盛啊,我倒是有點好奇,她能把女兒再嫁到什麼人家去。」羅大太太說著,女人再嫁就沒有嫁多好的,一般高門大戶裡就是娶填房,也情願要家世差點的黃花大閨女。別說林氏本來就有錯,就是沒有錯,她也不會嫁多好。
平姨娘歎氣道:「說起來林姑奶奶的性格也不算壞,就是林大太太再想,只怕她也只能下嫁。」若是下嫁的話,林氏只要能把心態擺正了,不要想著我為什麼會嫁這麼差,婆家人想著她的家世,應該能過的很不錯。
夏天過去,秋天轉來,一年國孝終於滿了。京城的高門大戶忍耐了一年,此時孝滿,幾乎都有點迫不及待了,像羅家齊家那樣,早就給兒子訂下了親事,就等國孝滿成親。羅慕清與唐氏的婚期就訂在九月底,羅大太太張著親事,虞秋荻跟著打下手,她是頭一次經這種大事,不敢有絲毫大意。
就在京城眾家都在忙著張羅自家事時,一個重型炮彈來了,齊瞬庭早就與林二姑娘定親,婚期就在九月中,比羅慕清的婚期早半個月。婚期將近,齊家也要下聘了,齊家非常大手筆,五萬銀子下聘。
全京城人士震驚了,其實一般侯府世子成親,聘禮也就是二萬到三萬兩那樣,齊家出五萬銀子的聘禮,雖然超標了許多,本還沒有到讓人震驚的地步。眾人只是想到羅家,雖然林氏和離,但林氏當初也是聘一陪二,虞秋荻更是如此,很多都說一陪三都不止。
現在齊家五萬銀子下聘,難道林二姑娘要陪嫁十萬兩不成?若真是如此,雖然未必壓的過虞秋荻,但也是大手筆的嫁妝了。
「林家果然是凡事不願輸人。」羅大太太說著,以林家的家底,大姑娘已經陪嫁了五萬兩,若是二姑娘陪了十萬兩,只怕要把林家掏空了,最有可能的就是,五萬聘禮五萬嫁妝,一比一打比。
想當初羅家給嫡長子娶妻,是下了四萬聘禮的,林二姑娘的嫁妝不可能超越虞秋荻,現在只能在聘禮上力壓羅家的了。
虞秋荻旁邊聽著只是笑笑,這樣的對比與她無所謂,不過齊二老爺花五萬銀子娶林二姑娘,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後悔。道:「剛才唐家的婆子帶了媒婆來了,唐家的嫁妝單子已經擬了出來,先請太太過目。」
羅唐兩家的婚事,唐家直接挑明了,聘禮嫁妝大家商議著來。唐家先遞單子,然後羅家出聘禮。唐家沒什麼根基,只有唐老爺一個庶吉士值錢些,家境跟羅家,林家這種大戶比差太多了,萬一羅家也大手筆下聘,唐家可要怎麼陪嫁。
「送來了嗎?」羅大太太說著接過來,翻開細細看著,心裡合計著,大概五千銀子那樣。以唐家的家底,這個數目的嫁妝不算少了。雖然是遞的頭張單子,會有變動,但也不會差不多,羅家最多準備六千銀子聘禮也就足夠使了。又道:「這樣也好,沒得比就不用比了。」
兩家婚期如近,說起嫁妝聘禮來,肯定有的說。世人都是這樣,若是相差了一點半點,齊家出五萬,羅家出兩萬肯定會被說,現在相差十倍了,也就無所謂說不說了。
到了林二姑娘抬妝那天,京城多麼八卦人士圍觀著,連御史也留心了,林家若是真出十萬銀子嫁妝,就可以考慮寫折子彈劾林老太爺和林大老爺貪污了。大珠的官員薪俸是挺高的,但也不可能讓林家過的如此瀟灑,隨便十萬兩陪嫁女兒。
林二姑娘五萬銀子的嫁妝抬出來,讓八卦的情緒多少有點失落,羅家大奶奶是因為因緣巧合才有這麼多的嫁妝,若是林二姑娘也有超過虞秋荻的數,那將是多大的八卦。
緊接著沒幾天,羅家也給唐家下聘,八卦人士再次興奮起來。就是不比林家,看看羅家前頭兩個媳婦,那是什麼樣的手筆,現在娶三兒媳婦了,只是比著前頭兩個也足夠看了。然後眾人再次失望了,羅家五千銀子的聘禮,想想唐家的家境,實在沒啥好說的。
當然還是免不了被八卦議論一番,羅老太太和羅大太太都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九月中齊瞬庭娶親,雖然與林家鬧成那樣,但羅家與齊家都是正經姻親,尤其是虞秋荻,齊家是她的娘家。羅老太太自是不用去,羅大太太帶上虞秋荻去賀喜,賀禮都是雙份的,笑著向齊二太太道喜。
尤其是虞秋荻還得向齊二太太告罪,娘家兄弟娶親,就是出嫁的姑娘也該多來看看幫幫忙。虞秋荻直到婚禮才來了,雖然有些失禮,但也有情有可原,婆家小叔子也要娶親,她是長嫂,肯定得先忙夫家的。
「姑奶奶家裡忙,自然該先顧著夫家。」齊二太太客套的說著。林家與羅家是徹底翻臉,齊二老爺已經明確跟她說,齊家是走中間路線,若是兩家真鬥起來,齊家是兩不相幫。其實也是想幫沒得幫,齊二老爺仍然起復無望,天天家裡閒逛著。
虞秋荻又不是親生女兒,也已經嫁出去。林二姑娘則是媳婦,以後就要天天相處了,為了後宅和諧,與虞秋荻保持點距離比較好。平常過年過節,就按禮法來,不要太親熱了。這話正合齊二太太之意,她本來就跟虞秋荻不熟。
虞秋荻也是巴不得如此,客套幾句就跟著羅大太太入席坐下,一般都是太太們一席,奶奶們一席,姑娘們一席,眾位太太們都在家裡憋了一年多,此時相見自然有一番熱絡話說。再加上羅氏之事,也有不少人上來打聽的。
虞秋荻先給眾位太太們見了禮,當年羅家給羅慕遠聘娶虞秋荻,讓多少京城人士驚訝。現在人家兒子都生了,就是想說什麼也沒得說了。現在羅氏是焦點問題,就連羅慕遠打人事件都算是過氣八卦了。
好話壞話聽了一通,虞秋荻全部微笑己對。齊家婆子引著虞秋荻奶奶輩的席面坐下來,剛坐下,前頭顧惜顏就向她揮揮手,笑著道:「一直說要去看你,結果一直抽不出時間來。」她是真有事,虞秋荻懷孕沒多久,年氏也懷孕了,這一胎顧家上下是千小心萬小心,總算是母子平安生下來,雖然是個女兒,但對於顧家來說,也是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我還沒恭喜你呢,當姑姑了。」虞秋荻笑著說,又問顧家什麼時候擺滿月酒。
「就幾天了。」顧惜顏笑著說,又道:「不過祖母說了,不大辦,就請幾家親友。」
倒不是因為女兒不想大辦,而是怕大辦了折福。這是長平長公主請的大師說的,小孩子怕折福,賤養了才好。洗三都沒請人,滿月也只請相近的親友。
「嗯,到時候我肯定去。」虞秋荻說著,顧惜風克妻殤子,也連累著年氏,現在終於生下一女,總是好事一件。
吃席吃到一半,顧惜顏要去洗臉,虞秋荻也跟著一起去。上了廁所,洗完臉,因無旁人在顧惜顏小聲道:「前幾天我聽母親說的,你以前的那位妯娌林氏,只怕要再嫁了。」
「嫁誰?」虞秋荻警覺起來,林氏再嫁不奇怪,奇怪的是長平長公主如何會知道?顧家與林家又無姻親關係。
顧惜顏低聲道:「是成親王。」
「成親王??」虞秋荻傻了,隨即道:「成親王不是有王妃嗎?」
「聽說是要納她當側妃。」顧惜顏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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