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桀看了看此人一眼,平靜的神色之下早已洶湧澎湃。(。純文字)一定是士載在長安取得了進展,不然此人也不會這番模樣。
「子恆想清楚了,不會再猶豫了吧。」
「先生,荊易這幾天舉棋不定,但自認絕不是反覆的小人,希望先生能理解。」
荀桀一笑而起,看著荊易一笑道:「莫非是長安有了確切的消息,這才使得子恆下定了決心。」
荊易老臉一紅,訕然笑道:「事關家族興衰,易不得不慎之又慎,還請先生諒解。今夜前來,有一件大事要與先生相商。」
荀桀深深地看進荊易的眼底,良久才微微一點頭說道:「子恆神色不定,難道是……」
荊易心中暗驚,自認為這次前來已經偽裝的很徹底了,卻沒有想到被荀桀一眼看穿,當年的傳言果然不虛。
匆匆一抱拳,荊易說道:「今日下午,長安來了一個使者,交給了曹馥一封書信,說是雍涼安撫使將前來武關勞軍,讓曹馥安排接待,但是曹馥卻將來人棍棒拿下,投入了大牢,還安排我等加強守備,同時向完成曹宇投遞了告急文書。」
荀桀聽罷,表面已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長安來人,已經說明鄧艾不但佔據了長安,還擒獲並說降了洛陽來人,這才改變了原先的計劃,安排此人偽書協助自己詐取武關。
曹馥這個人自己很清楚,他雖是曹魏名將曹洪的長子,但不過是一個自持勇武的莽夫而已,絕不可能輕易的識破士載的這番安排。
「長安來人有什麼錯失,竟然被當場識破。」
荊易想了半天,終於搖著頭說道:「當時曹馥只是冷笑,最後才說出了以上決定,我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荀桀陷入了沉思,終於明白了其間的破綻所在。雍涼安撫使的責任是安撫雍涼西境與大漢刀兵相見的大軍,而武關地處荊州和雍州交界,根本無需興師動眾的前來慰問,曹馥應該就是依據這一點才斷定來人是假,從而得出了長安危急的結論。
荊易突然開口說道:「嗯,我想起來了,曹馥接到書信後到後宅去了一會兒,然後才回來說了此番話……」
荀桀一拍手說道:「這就對了,曹馥身後一定有高人相助,子恆是否知道此人是誰?」
荊易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這個還真說不清楚,先生有所不知,現在的武關跟以往不同了,自從大都督卸任之後,我們這些人早已不被曹家之人信任,唉……」
荀桀微皺著眉頭,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此人能從蛛絲馬跡之中找出破綻,展現出來的智慧不容小覷啊。
自己到達武關有幾天了,荊易始終待自己為上賓,從這一點能夠體會到他的內心矛盾重重,但今日長安來人被識破之後他的這番表現,是真是偽呢。
拍了拍荊易的肩頭,荀桀語氣沉穩的詢問道:「子恆謹慎我還能不知道,這一步一旦邁出去,就只能義無反顧,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荊易低垂著頭顱,語氣愈發的堅定:「先生到大漢不過兩年,現在已然是大漢陛下駕前的弘股之臣,易雖然才識淺薄,但卻知道先生如在大魏,最多也不過是司馬家族的一名門客而已。成都的識人用人方式,易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像我們這樣沒有家族支撐的人,更是嚮往成都的擇才方式。」
荀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荊易,荊易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先生不用懷疑我的誠意,今夜是我負責守備北門,先生如有安排,可從北門行事,大功告成之後,便可知曉。」
荀桀冷靜的問道:「請不要怪我多慮,子恆剛才說不被曹家之人信任,既然曹馥已然知曉長安有變,可為何又在此時安排你來負責北門的防備呢。」
荊易一呆,額頭之上瞬間湧出了冷汗:「是了,今夜本不該我巡城,曹馥這麼安排確實非同尋常。」
荀桀想了想說道:「只怕我的行蹤已然洩露,或者說引起了曹馥身後之人的懷疑,不過也無妨,今夜只需要這樣就行。」
聽完荀桀的安排,荊易的冷汗更加的旺盛。沒想到成都早已在武關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了密探,人家傳遞信息的渠道跟自己設想的完全不同。
夜深人靜,成都的鳥雀也早已歸眠。
蔣琬等人施施然的離開了皇城,一邊走還一邊議論。
董允的表情依舊沉穩,只是在這份沉穩之中多了一絲敬佩:「兩位先生,到現在才知道陛下設立國學院的好處,第一期百餘名學子能夠這麼快就踏上仕途,這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蔣琬接口說道:「我也有同感,看來在開辦學校這件事上還要再多下些功夫,不然按照現在大漢的擴張之法,從政之人根本不足。」
費禕稍顯擔憂的說道:「這些學子初出茅廬,現在就被委以雍涼各縣的重任,會不會有些草率了。」
蔣琬說道:「文偉的擔憂不無道理,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這次雍涼攻略進展順利,單單依靠軍中的力量確實無法將大漢的施政綱要全面的鋪開,剛才陛下也說了,大漢的政策被雍涼的百姓接受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因此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是要借助軍中的力量。」
董允苦惱的說道:「唉,公琰先生有國學院的學子支撐,文偉先生有新兵訓練營協助,只有我這兒是真正的山窮水盡了。」
費禕詫異的問道:「你不是安排曹安在各處培訓人才了麼,難道收效不大。」
董允沒有答話,只是不停的搖頭。蔣琬略一思索說道:「文偉啊,這件事情還需要你來協助一下,從軍中找一些符合條件之人,交給休昭進行甄選,他的事情關係到雍涼的信息來源,尤其是在現階段非常的重要啊。」
費禕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沒有問題,休昭明日安排人手到各營選人,我自然會通告他們全力支持。」
董允衝著兩人深施一禮,心中湧起一股沖天的自信,大漢之所以能夠迅快的進步,與陛下和這些執掌朝政的弘股之臣同心共氣,有著莫大的關係。
眾弘股的議論,身在皇城深處的劉禪自然不清楚,也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雍涼的戰況看似進展順利,但是劉禪深深知道,這一次算是捅了一個碩大的馬蜂窩了,接下來曹魏的反應一定是非常的劇烈的。
死死的盯著地圖,長安,潼關,臨渭這些地方不停的在劉禪的眼前晃動,繞的咱們陛下有點眼暈。
潼關有趙立牛二等人駐守,再加上長安的鄧艾坐鎮,自然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但曹魏救援雍涼,除了潼關還有兩個地方是必經之路,其中一條就是這個著名的黃河渡口……蒲阪津。
蒲阪津躍入了劉禪的眼簾,腦海裡卻浮現出鄧艾的報告。黃河在今年冰凍期來的比較早,包括風陵渡在內的幾個渡口,已然結上了可供兵馬車架行走的厚兵,因此,鄧艾已然安排張翼在協助姜維擊破郭淮之後,立即向馮翊郡的郡治臨晉轉進,同時請求姜維派出一部龍驤予以支持。
劉禪相信一點,姜維一定清楚臨晉的重要性,畢竟這個地方距離蒲阪津僅有四十里的路程,是據守這處黃河渡口的重要後方基地,因此,他一定會安排最得力的大將前往協助。
這也是剛才劉禪在跟蔣琬等人商討之時,極力要求國學院的第一期學子提前畢業,盡快的前往雍涼任職的原因之一。
現在的劉禪才清楚的意識到,這一次發動雍涼攻略,大漢的準備實在是不足,尤其是在人員的調配之上,更加的捉襟見肘。
好在自己開設了國學院,在其間就學的都是大漢的精英人才,這些人雖然年輕,從政的經驗幾乎為零,但是在如今這個階段,他們卻是最佳的人選了。
眼神逐漸的向下移動,劉禪的手指悄然的停在了武關的上邊。這個地方是曹魏宛城的兵馬進入雍涼的必經之路,奉倩在這個地方會是怎麼一個情況呢。
荀桀站在院落之中,遙望著成都方向的夜空,似乎體會到劉禪的問詢。
長安來人被識破,使得荀桀下定了盡快實施計劃的決心。現在這個情況,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荊易這個人歸降大漢是出自他的真心。
做出這個決定,荀桀的心中已經算定。鄧艾既然從長安派出人手來協助自己,那麼從長安到武關這一路的郡縣必然已落入了他的手中,而恰恰是這一點讓荀桀放下心來,即使今夜計劃失敗,最終受損的也只是自己一人而已,不會對長安攻略造成致命的影響,唯一的嚴重後果就是,沒有了武關這處要塞支持,一旦宛城的兵馬長驅直入,長安的守備將面臨巨大的考驗。
風險與收益成正比,荀桀此時才領會到劉禪當初說出這句話的深意,嘴角不禁微微一笑,今夜就看看能有幾分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