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府,後院。
許允手捧著一本最新刊印的報紙聚精會神的看著,心中不禁萬分感概。
西蜀的進步讓他驚歎莫名,從這本報紙可以發現,人家現在的學子再也不需要手錄書籍撰寫經史了。
許允的眼神定格在報紙的首頁,兩條劉禪的詔書完整的刻印在其上。
西蜀的使節團終於開赴漢吳邊境巫山縣,準備與江東進行最後的商談,而交州丁銳則被劉禪召回了成都。
放下報紙,許允默默的握了一下拳心道:「一定還有機會,等到丁銳開始審理,不管結果如何,步大公子也該露面了。」
步楓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看到靜坐的許允急切的問道:「先生,西蜀的使節團已經出發,咱們總不能天天呆著這裡無所作為吧。」
許允掩飾住鄙夷的眼神,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公子稍安勿躁,允已經知道了。不過也沒有問題,他們的使節團到達巫山至少要十天,再加上會談的時間,我估計咱們還有半個月可用。丁銳過兩天就到成都,呵呵,一切盡在掌握。」
步楓依舊心慌的說道:「西蜀宗預在建業與朝廷已經接觸多日,我覺得很多細節已經基本完成,這次蔣琬親自前往巫山,只怕沒有多少要商談的了,一定是為了簽訂最後的盟約。」
許允稍顯詫異的問道:「公子對西蜀內部的詳情知曉很多,這些消息是怎麼得來的呢?」
步楓在椅子上坐定,拿起報紙瀏覽了一下得意的說道:「呵呵,這報紙上的消息都是三天前的,我的消息來源卻非常的及時。這次隨著蔣琬出行的還有劉禪的智囊,名叫荀桀,而陪著荀桀的就是閻家的小子閻甫,三天前他打點行裝時,我旁敲側擊的知曉了這一切。」
許允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同時為有像步楓這樣豬一樣的搭檔感到悲哀。這麼重要的消息這廝居然沒當回事,要不是報紙上刊登了,自己還蒙在鼓裡。
荀桀這個人自己很清楚,司馬懿對他的評價是素有急智,他的隨行讓許允感到隱隱的不安,如果成都與江東達成了協約,安排蔣琬一人東去即可,為何還要讓荀桀一同前往呢。
送別了步楓,許允依舊感到一絲不確定,簡單的收拾了下,悄悄的離開了閻府,有些事情還是得靠自己人。
交州。
丁銳端坐在駿馬之上,衝著鄧艾一抱拳說道:「請先生放心,陛下的聖恩和囑托某牢記在心。」
鄧艾看了看身邊的丁銳和王訓一眼,微微一笑道:「臨行前,我還要再叮囑一下,現在的交州主將是王訓,你丁銳可是在前往成都的路上。」
丁銳與王訓相視一笑,紛紛抱拳道:「學生恭送先生啟程。」
鄧艾微微一抱拳,衝著前方不遠的趙立牛二喝道:「走了。」
煙塵飛揚,大漢近衛的身影逐漸的遠去。丁銳衝著王訓一躬身說道:「將軍,末將請命,前往水寨操練水軍。」
王訓沒好氣的回答道:「行啦,我也就是一傀儡,咱先說好了,這個位子我是暫時替你看著,等成都的事情一了,你抓緊回來報道,天天在城裡呆著跟那些名紳貴胄把酒言歡,悶也悶死了。」
丁銳疾馳而走,風中傳回一陣爽朗的笑聲:「光達,這份人情丁銳記下了,但從來沒想怎麼去還,哈哈哈……」
王訓為之氣結,身邊的親兵們紛紛別過頭去勉強忍住了笑意。兩位小將軍自從見面那天開始就惺惺相惜,短短的月餘時間便發展成莫逆,也算是天命使然。
親兵的表情王訓盡收眼底,也不禁笑道:「都別憋著了,笑完了抓緊回龍編,呂義大人還等著呢。唉,齊家晚上擺了一場酒宴歡迎交州刺史,咱們還得去陪吃陪喝陪玩。」
隊長湊了過來,眼角彎彎的詢問道:「將軍,別說這三陪了,六陪咱們也不在話下,呵呵。」
王訓一帶馬韁,盯著隊長囑咐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我再叮囑了吧。」
隊長一抱拳說道:「將軍,我等今晚這張嘴只管吃飯喝酒的,其他的一概不理。」
王訓輕唔了一聲,兩腿一夾戰馬長喝道:「走了……」
成都。
董允興沖沖的來到皇城,轉悠了半天終於在一座涼亭處找到了大漢的皇上。
劉禪將手中的羽扇一拍埋怨道:「這都入秋了,怎麼還這麼熱啊。」
董允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附和道:「陛下,秋老虎就這樣,不過他也蹦躂不了多長時間了。」
劉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看樣子,休昭先生是準備好了,朕也不多問了,就等著看大戲。」
董允輕聲說道:「陛下,等到公琰先生的消息一傳回,咱們這邊的大戲就開鑼。」
劉禪站起身來,輕搖著羽扇踱了兩步,一場大幕即將拉開,這齣戲碼的最後結尾如何,所有人只能拭目以待。
「文偉先生那準備的怎樣,有兩天沒看到他了。」
「回陛下,用文偉的話說,就是萬事俱備。」
劉禪意味深長的一笑道:「告訴文偉先生稍安勿躁,丁銳這個東風就要來了。」
董允一揖道:「陛下盡可放心,成都認識丁銳將軍的人本就不多,他的家人臣已經安排其前往交州,這次來成都的是丁銳的心腹,熟識交州戰事的各個細節,再加上兩人相似的體貌,除很相熟的人外難以識破。」
劉禪倒負著雙手來到涼亭外,看著遠處碧藍的晴空,一首七律緩緩的吟出。
青海長雲暗雪山,
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董允站在劉禪的身後,肩背微微的聳動。從這首詩詞中,董允聽到了陛下的雄心壯志,同時也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些許焦慮。
悄悄的看過去,秋日的陽光灑落在劉禪的身軀之上,圈繞出一層溢彩的光輝,董允不禁看的有點發呆,這種景象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
……
洛陽城外,魏軍大營。
司馬師略顯焦急的詢問道:「父親,聽伯凌先生說,大軍已經準備完成,為何仍然按兵不動呢。」
司馬懿沒有理會司馬師的焦慮,再次看了一眼地圖搖著頭說道:「伯凌啊,現在的態勢讓老夫心中惶恐,你有什麼看法沒有。」
斐景眼神投射向地圖之上,這上邊已經被司馬懿密密麻麻的勾勒成滿天星。
仔細的盤算了一下,斐景也擔憂的說道:「大都督,遼東毋丘儉帶走了八萬,荊襄曹宇駐紮十五萬,雍涼郭淮擁兵十二萬,大魏在邊境已經集結了三十五萬大軍,還有五萬禁軍拱衛都城,這次都督再帶走六萬大軍,萬一有事發生,大魏將派不出一兵一卒了。」
司馬懿冷靜的說道:「伯凌說的是,老夫遲遲不動,正是擔憂此事。萬一我遠赴遼東,江東和西蜀再結伴而來,大魏危矣。」
斐景詢問道:「成都蔣琬已經開赴巫山,西蜀與江東的和談看來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成都有什麼消息傳回,士宗已經有近十日沒有消息了。」
司馬懿敲擊著案幾,不規則的聲響如同他的內心一般。
江東的孫權倒不是非常的危險,有揚州王凌和荊州王基兩人,江東難以成事;但成都的劉禪卻是不可小覷,上一次被其重創雖說有運氣的成分,但他麾下的那支龍驤大軍戰力確實很強。
「伯凌啊,如果西蜀兵犯雍涼,郭淮的勝算能有幾成呢?」
斐景略一思索道:「大都督,郭伯濟久經戰陣,麾下有十二萬之眾,即使西蜀全國而來,亦有一戰之力。」
司馬懿憂心忡忡的說道:「僅有一戰之力不行,老夫擔心的根本就在於此。」
「聖旨到,太傅司馬懿接旨。」
門外一個聲音響起,讓司馬懿喟然長歎。曹叡雖是精明之主,但卻跟先帝有著巨大的差異,沒有經過戎馬征程的他,已經被遼東的敗績擾亂了心神。
宣召的宦官逐漸的遠去,司馬懿依舊手捧著一卷錦緞站在院落之中。
率兵出征是近年來日夜企盼的結果,但現在的局面卻讓司馬懿感到一種心悸。
斐景來到司馬懿身邊寬解道:「大都督,陛下的焦躁也可以理解,萬一公孫淵擊破毋丘儉,進而佔領幽州全境,對大魏來說也是沒頂之災。」
司馬懿穩定下心神回轉書房,伏在案上奮筆疾書。現在不能再糾結於權利之爭,種種威脅必須向陛下提出警示,以防患於未然。
一架車馬將司馬懿送到了皇宮之內,半年裡第一次見到了曹叡的真容。
看著佝僂著身軀的司馬懿,曹叡竟然泛起一絲的喜悅。還不到六十,司馬懿卻已經老態盡顯,這一年司馬家經歷的多重磨難,尤其是司馬昭被劉禪送進了地府一事,對他的打擊還是非常沉重的。
如果是劉禪在此,一定可以看到司馬懿眼神裡的那絲絲陰鷲,可惜曹叡沉浸在欣悅之中,即使發現了這點也會下意識的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