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淒好,日入黃昏;朝辭夜逝,大道蒼茫。」雲城,東海邊的小道上,一個虎背熊腰的青衫漢子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瘦小少年,背對著夕陽,對海高歌。
「這首小令的意思大致是說,夕陽下的風光確實是好,不過也只是黃昏時的短暫景象,所以總會讓人覺得淒涼;日日夜夜流逝很快,人生的道路啊,卻還是依舊蒼茫,無窮無盡。」唱完,也不待少年說話,那個漢子便自顧自地解釋說。
「人生短暫精彩,如何把握住機遇,成就一番功業,才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就近尋了一處面朝大海的開闊之地停下,漢子在少年旁邊坐下,望著夕陽下無垠的金紅色海面,悠悠地道。
「人生無數,道路也並非只有一條,適合每一個人的人生之路,未必都是如前輩所說,而我,也只是在苟延殘喘罷了。」少年凝著一雙黑色的眸子,仍然稚嫩的聲音中卻如同飽含滄桑。
「小子,你見過北越冰雪草原的壯闊多姿嗎?你又見過秦越山脈那宛若天塹的雄偉嗎?你是否又知道,在瀚陸東北這個彈丸之地外的世界是如何的波瀾壯闊?在認識這個世界之前,又如何可斷然認為,世界不過如此呢?」漢子的語調沉穩而鏗鏘有力,與其說是在力爭,不如說是在像身邊的少年傳授他的三觀。
這一次,面對漢子的話,少年選擇了沉默。
「或許,等你再經一番歷練之後,你就會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是哪一條了。你說得對,人生的路千千萬萬,不一定是功成名就,也同樣,不會只有苟延殘喘。」兩人背後的陽光逐漸被黑暗吞沒,漢子拍了怕少年的肩膀,臉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少年看得出來,這是漢子心中瞭然的映照。
「言歸正傳,我此番前來見你,除了是受楚雲宇少主之托,帶來關於楚雲公主殿下傷情的消息外,也是為太子殿下帶了一封密信。」漢子推著少年走入夜幕時,他終於道出了來意。
少年一聽到消息關乎楚瑄芸,原本一動也不曾動過動的瘦弱身體卻是微微一顫,不過他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上一次奉帝都的陛下之命,帶著九元續魂丹算是暫時保住了公主殿下的性命,但是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即便是以六品丹藥九元續魂丹的功效,也無法讓殿下復原。」漢子聲音低沉,即便是在剛剛入夜的林間小道裡,也唯有輪椅上的少年一人能夠聽清。「所以雲宇少主希望你能夠親自去帝都一趟。」
「可以。」姬野這次卻是想也不想,點頭應下。
「呵呵,看來雲宇少主沒有猜錯,即便是以你現在的身體,只要是關乎公主殿下的事情,也會毫不猶豫答應。」漢子輕聲一笑,然後從納戒中翻出了一個玉瓶,遞給了姬野,說道:「這裡面是雲宇少主給你的三顆四品丹藥七竅玲瓏丹,或許對你的傷勢有所幫助,不過畢竟是傷及靈魂,恐怕除非是逆天級別的丹藥,否則你要復原,也絕非易事。」
「謝謝!」姬野伸起僵硬的手接過玉瓶,勉強笑著謝道。然後將它揣在了懷裡。
「我夜不寐,我歌不停,把酒不止,載醉載歡。」來自大海深處的春風潛入林道,微涼還寒,漢子的歌聲,卻唱暖了逐漸深邃的黑夜。
「好了,陳某就此拜別,希望早日在帝都見到你。」將姬野送進國都驛邸的大門後,那青衫漢子便與前者告別,看來是打算連夜返程。
姬野送別了青衫漢子後,便徑直回到了房間。
在明亮的燈光下,姬野一隻手拿著玉瓶,另一隻手卻握著一封書信,看來是那青衫漢子口中所說的南楚帝國太子殿下密信。雖然奇怪與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太子殿下怎麼會有密信送給自己,不過還是忍住了好奇,聽從林姓的青山漢子的告誡,離開楚雲國再看此信。
七竅玲瓏丹實際上是恢復類的丹藥,一般是用於快速恢復煉丹過度的煉藥師的靈魂力量。不過畢竟也是四品丹藥,對於靈魂力量遠弱於煉丹師的姬野而言,這七竅玲瓏丹的作用還是非常之大的。他在服用了一顆後,便感到因靈魂損傷而產生的痛苦迅速平復下去,甚至就連體內的元力都得以重新緩慢運轉起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姬野的靈魂已經修復,相反,七竅玲瓏丹,沒有絲毫修復靈魂的作用。它只能以蘊含其中的藥力延緩靈魂損傷繼續惡化,並克制住痛苦。因而。至少在藥力完全耗光之前,姬野不用再承受靈魂損傷的痛苦。
而以姬野這般微弱的靈魂力量計算,青衫漢子估計,至少在姬野抵達帝都之前,一顆七竅玲瓏丹的藥力不至於完全耗光。
據青衫漢子所說,在帝都,楚雲宇已經請了帝國第一的煉藥師,只要姬野一抵達帝都,那煉藥師便能依據姬野受傷的情勢度身煉製丹藥。
姬野聽到之後自然非常驚訝,畢竟,想要一名高級煉藥師出手,那需要支付的代價,絕不是常人能夠接受得起的。而且,這素未謀面的楚雲宇過分的好意,姬野也是受之有慮。
雖說他是楚瑄芸的哥哥,但是,楚雲國現在的大公,可是他的親弟弟。若是按照這種親疏關係,那早已被烙上楚瑄芸黨羽烙印的姬野,斷然不能受到此等待遇。
若非如此,那楚雲宇更沒有道理為自己如此盡心力。
想到這裡,姬野心中卻又是多了一層疑惑,那就是為何楚雲宇會為楚瑄芸的事情如此盡心盡力?
第二日,當姬野將自己的想法隱晦地告訴李靖之後,也算是一名在政途上混跡多年的後者,只在姬野的手心中寫了一個字。
姬野頓時心領神會。
「呵呵,姬少爺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在迅速地結束了上面的話題後,李靖立刻換了一個無關痛癢的話。
「嗯,今天庭院的陽光也很明媚,可惜郡主殿下不能出來曬曬太陽。」姬野的神情也頗為輕鬆。
「郡主殿下畢竟仍然傷重不省人事,不過芷若小姐一個無恙的人整天悶在房間裡也不是辦法,我讓人去請她出來?」李靖突然提議道。
「好的,而且我很快就要啟程趕往帝都,可能要很久以後才能見到她了,麻煩你了。」姬野點了點頭。
「快去把芷若小姐請出來,就說是姬少爺尋她有事。」李靖轉身對一直站在走廊上候著的女婢道。
「是。」那女婢本來還在踟躕著想該不該離開,但是被李靖眼睛一瞪,只能領命而去。心想郡主殿下的房間就在走廊盡頭,來回不過一兩分鐘的路程罷了,應該沒有大礙。
「經過幾番婉轉,東西已經地交到穆府管家的手上了,本來是不接的,不過一聽是您吩咐的,那老管家就接下了。似乎穆將軍之前已經有了交代。」李靖見那個女婢走遠,立刻低聲道。
「嗯,似乎他也在查那件事啊。」姬野輕蹙了一下眸子,喃喃道。
「似乎海辰的事情一直都很平靜啊?」姬野轉而又道。
「他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宮內就出現那樣的變故,所以在下懷疑是海大富考量大事在即,才將這事先置在一邊的。」
「可以確定此事便是他們的預謀了麼?」
「不能,不然雲都就不會這麼平靜了。不過無論如何,如今天已經變,您還是需要提防他們父子。」李靖搖了搖頭,然後提醒道。
「當日是一時大意,下次必須斬草除根,不然,讓他們纏著,以後也是一件麻煩事。」姬野眸子一縮,身上突然散發出的寒氣令得李靖忍不住一顫。
「兩位大人,芷若小姐說不想出來。」這個時候,那女人重新出現在了兩個的視線內。
「嗯,知道了。」李靖不耐地應了句,然後將她揮到了一旁。
「那我就先回去了,準備一下,出發時再讓人告知你一聲。」姬野罕有地動了一下身子,對李靖說道。
其實此時姬野已經決定,擇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就啟程前往楚雲國帝都。不過因為有眼線在旁,不方便明說罷了。但是他用手指在輪椅扶手上在輕輕敲了兩下,李靖便知道了前者的意思。
第二日,還是一大早。
「此去帝都至少又是一兩個月的顛簸,姬少爺,以您現在的身體,真的不要緊麼?」雲都南城門外十里亭,前來送行的只有李靖一人。
「經過這十多天的修養,雖不能說全然無礙,至少一兩個月,還是能夠撐得住的,而且,到了雲中後走水路直抵天楚城外,一路會平穩很多——李大人,您是否還有事要說?」姬野回道,不過,他看到李靖臉上古怪的神情,知道後者隱瞞了什麼。
「呵呵,其實,剛才出門的時候我是順便叫上芷若小姐的,不過,她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封短信。」李靖翻出一張信紙,遞給了姬野。
姬野接過信紙打開一看,不由得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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