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兄妹敘舊的溫馨場面,讓邵建華怎麼看怎麼刺眼。
他忍怒「哼」了一聲,見兩人都用一種被打擾的責備眼神看自己,心中更是飆火,別過臉生硬的道:「若瞳,我今天來就是提醒你一聲,但願你不要忘了給邵氏發請柬。」
聽了這話,蘇若瞳終於破功嗤笑起來,「邵董事,」她著意加重了董事兩個字音,「這裡是蘇家,我們蘇氏要怎麼做,好像由不得你指手畫腳。」
邵建華大怒,「你就是這麼跟你父親說話的?你們蘇氏……又是你們蘇氏……」他怒極反笑,「我告訴你,邵氏現在依然是我說了算!蘇瑗的孩子跟她一樣忘恩負義!別忘了是誰生的你!」
「哈,」蘇若瞳也笑了起來,語氣卻尖刻的讓邵建華恨不得掐死她,「邵董事恐怕永遠都只能當個董事了,我當然清楚是誰生的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蘇若瞳起身恨聲道:「你那骯髒的嘴,不配說她的名字。」
「常燁!」她猛地抬高聲調,「送邵董事離開,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他!」
常燁應聲而來,拽住邵建華的胳膊就把他往門外拖。
剛才邵建華發怒時邵立誠就不知所措的呆在了原地,如今見兩人轉眼間就撕破臉,他又是難過,又不知如何是好。這些年他聽多了人們說自己父親害死了母親的說法,也有了自己的判斷,在他內心深處。對邵建華,也是有著怨的,只不過他畢竟姓邵,他的未來是要接手邵建華闖下的那片天。所以他在這場父女戰爭當中,只能保持沉默。
但是保持沉默,卻只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對於他人,卻看不得自己的父親被一個管家以如此粗暴方式對待,他上前抓住常燁的手,喝道:「放開!」
常燁的手紋絲不動,整個人像一座石雕,佇立在那,任誰都無法撼動。
兩人僵持了幾秒。蘇若瞳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決定給自己哥哥一個面子,讓常燁放開了手。
邵立誠回頭給了她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帶著邵建華離開了明珠堡。
剛才兩人之間溫暖的氣息蕩然無存,蘇若瞳心中失落。再也回不到小時候了,那時哥哥對自己只有各種寵,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各種事情的發生,漸漸長大的兩個人之間的鴻溝,已經越來越深了。
她重生之後唯一特別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改變哥哥的性格,只是一味的想著復仇復仇復仇,卻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自己母親,和自己哥哥的感受和心情。
她是重生而來的。被那些人深深的傷害過,可是哥哥和媽媽呢,在他們眼中,尤其是在哥哥眼中,這本來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卻讓她硬生生的弄成了這個樣子。
她總是那個殘忍的人。
揭露了邵立姍的身份。破壞了父母之間的感情。
在哥哥眼裡,自己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呢?
這真的是她的缺點,做事情只想著能夠成功,謀劃時只想著能夠縝密,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她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對涉及到的人產生傷害。
哥哥如此,媽媽如此,李澤梟……也如此。
她晃了晃腦袋,怎麼會忽然想起了李澤梟?
手心一暖,卻是常燁牽起了她的手,溫潤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似有安撫之意。
「我沒事。」她抽回手,「把後天的行程給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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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任大典前一天,精緻的燙金請柬才如雪片般飛入了眾多世家名門之中。
要想進入繼任大典的舉辦處——蘇氏總公司頂層的宴會廳,就必須手持兩份請柬。一份是在大典舉行一個月之前發放的預告函,一份是大典舉行前一天才發送的請柬。
當日凌晨的鐘聲剛剛敲響,京城蘇氏總公司的頂樓就已經燈火通明。
古老的蘇氏,古老的禮節,古老的傳統。
沐浴,著裝。
蘇若瞳素面朝天,在天還未亮之時就跟著蘇老爺子去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小山前。
此山並不算高,在山的周圍圈了一圈三米高的鐵絲網,一眼望去看不到邊,偶爾會有火花濺射而出,上面顯然還帶著電。
蘇若瞳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座山完完整整的全部屬於蘇氏,或者說,自古以來,這其實是蘇氏的祖墓。
只是山中並不見墓碑,蘇老爺子拄著枴杖,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踩著那青石板鋪就的台階,後面跟著蘇若瞳,學著蘇老爺子的樣子,慢慢的向上爬著。
山不算高,路程不算短。
等兩人爬到山頂之時,東方的天空才剛剛泛起了魚肚白。
山頂上面用有一座用土築成的圓台,上面粗糙的雕刻著一些赤身**的人,圓台之上沿著某種神秘的凹痕畫出了一層一層的花紋,蘇老爺子從龍頭枴杖中嵌入的空間鈕中取出了完整烹製的全豬和全羊,還有一隻活生生的雨林之鷹。
蘇老爺子雙掌合十,口中唸唸有詞,蘇若瞳凝神細聽,卻也只能聽到些微沙啞的聲音。
漸漸的,蘇老爺子的話語聲變得悠遠又蒼涼,蘇若瞳著魔般站在他的身後,只覺的週身都透著亙古的寒意和讓人顫慄的震撼。
這是一首讓人無法忘卻的歌聲。
歌聲消失,蘇老爺子用龍頭枴杖篤在黑褐色的土壤上,沉聲喝道:「看清楚。」
說著,他從空間鈕中取出一副由白慘慘的拇指大的骨頭組成的項鏈。蘇老爺子將項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緩緩跪下,雙手扶額,然後手至地,頭跟著磕在地面上,那骨頭組成的項鏈也全數貼在了地面上。
蘇若瞳立刻學著蘇老爺子的方式祭拜,久久,蘇老爺子才起身,張開手掌按住了她的頭。
他長長的歎息一聲,另一隻手掌之中卻竄起了一簇火苗,火苗微弱卻明亮,顯出了勃勃生機。
初陽已升。
萬丈光芒攜著彩霞從天邊擴散至整個天空,給灰藍色的天空強添了一抹瑰麗。
蘇若瞳不敢抬頭,不知是錯覺還是臆想,她好似感受到了一股溫暖從頭頂的百會穴遍佈她的全身,讓她在方才聽到歌聲時感染到的寒意全數擊潰。
蘇老爺子手心的火苗緩緩熄滅,只餘下點點泛黑的灰燼,山風輕輕的吹拂過去,消失的一乾二淨。
「起來吧。」
這就是祭祀?
蘇若瞳低著頭跟在蘇老爺子身後下山,頭腦中還暈暈乎乎的。
山路崎嶇卻並不陡峭,山路兩旁生長的野生的枸杞樹,樹枝上面還有青澀的果實,偶爾的還有幾隻鳥兒停靠在枝頭上,嘰嘰喳喳的亂叫一番,然後展開翅膀,向著廣褻的天空翱翔而去。
彷彿直到此時,蘇若瞳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清晨的氣息,草叢中還有晶瑩的露珠顫顫巍巍的跌落在草根上,空氣中有著濕潤而清新的味道,裹攜著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剛剛還懵懂的頭腦瞬間清醒起來,腳下的步伐輕快,一路無話。
直到下山之後坐在飛行器上,蘇老爺子才開口問道:「這次跟外公祭祀,有什麼想法?」
蘇若瞳斟酌著話語,最後說道:「感覺,好古老。」
「呵呵,」蘇老爺子笑出了聲,並不以她簡單的描述而不滿,「還算是有點譜,比你母親強。」
蘇若瞳好奇起來,「媽媽也祭祀過?」
「每一任蘇氏繼承人都必須去祭祀先祖,也許你會說這是世紀之戰前的封建迷信,只是這是儀式,也是古老世家的規矩。」蘇老爺子解釋道,「只有傳承千年的世家才會有祭祀,我們蘇氏的祭祀之禮並不算盛大,或者說,在這些年的傳承中,遺失了許多的東西,然而在我們的蘇氏祖訓之中,卻永久的保留了最基礎的規則。」
「我們的傳家之寶會在繼任大典之上交予你。」蘇老爺子接著說道。
傳家之寶?蘇若瞳好奇起來,「媽媽……」
「你媽是沒有資格得到傳家之寶的。」蘇老爺子慈愛的拍了拍她的手,「這件東西只會交給真正接手蘇氏的繼承人,這裡給你透一些底,雖然你得到了繼承之位,可是我們蘇氏真正賴以生存的東西,你卻還沒有資格接觸到。」
「孩子,好好幹,外公希望自己的親生外孫女能夠掌控蘇氏,或者讓家族更加強大。」
回去的路途中很是安靜,蘇若瞳思索著蘇老爺子的話,傳家之寶這東西,上一世她根本沒有聽說過,就連邵立姍繼承蘇氏,也並沒有得到,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她根本算不得真正接手?
她複雜的望了閉目養神的蘇老爺子一眼,恍然發覺從未看的透這個睿智的老人。
她一直以為蘇氏立家的根本是商業,如今壟斷了空間技術,未來更是一片坦途,可是蘇老爺子卻告訴她,蘇家真正的根本她並不知道。
蘇氏啊,蘇若瞳由衷的感慨,不曾真正的到達一個高度,你永遠都不知道隱藏在重重障眼法之中的最後的真實。
目光堅定,挺直脊樑,她從未有一刻如此希望繼任大典的到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