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你瘋了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要發傻了行不行？」何嵐聽罷她的話，立刻激動起來，顧盼心是不是瘋了！！
「妞兒我不可能答應你……等一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阮震東問道。
「你們去給小輝上墳的時候，其實我在，我都聽到了。」顧盼心力持了平靜，「一直以來，我一直躲著你們，其實，我想要的就是要你們去自首。不僅是為了小輝，還有……飛機上其他的人，我之所以成立輝煌，事事和你們對著幹，也是為了證明，我是認真的，我想要你們去自首。丫」
兩個男人沉默了。
何嵐拉著顧盼心的手：「不行！！我不能同意讓他們兩個去自首！人死了，我們可以賠錢，但是我不能答應你讓他們去自首！這個絕對不行！媲」
「嵐嵐，以前我是這樣想的，但是他回來了。」她沉吟了片刻，「他回來了，他就不會放過我們中間任何一個，震東也好，陌安也好，包括我，他都絕對不會放過……」
「心心，他喜歡你！你可以阻止他的！」何嵐固執。
「你錯了，嵐嵐，如果把我換成他，不管我再喜歡他，我也會想讓他死。小輝被炸成一塊一塊的時候……你們真的不知道那種感覺，我覺得就算全世界都毀了都沒關係，只要我的小輝能夠好好的活著。」顧盼心說的很艱難，「我要你們幫我這個忙，說實話，一開始錯的並不是你們，而是我和他，如果他不是害死了阮伯父，害的震東坐牢……一切都可以避免……」
「心心……」
「冤冤相報何時了，是不是我捅了你一刀，你就要置我於死地？其實這樣不好……」顧盼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很坦然，「從我知道他是戮天刑的那一刻，我就打算這樣做了……與其讓他恨三個人，不如讓他只恨我一個人。更何況，我是心甘情願讓他恨我。」
「妞兒。」阮震東在床邊坐下，抓住她發抖的手：「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背負一切的。你想都別想。」
「我並沒有打算自己一個人背負。事實上，震東、陌安，我希望你們還是能夠自首，當一切塵埃落定，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哪怕是二十年、五十年以後……我都希望你們能夠自首……戮天刑不會在這裡呆太久，他是為了報仇才回來的。我希望當一切淡去以後，你們能夠去自首……並不是為了小輝，而是為了飛機上其他無辜死去的人……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他們，跟我們……沒關係……」程陌安艱難道。
「有關係。……我見過死者的家屬。」顧盼心繼續說道，「在停屍間，你們都沒有來，只有我一個人，我見過那些機組成員的家屬了。其中……機長的妻子剛剛才生了小孩，空乘小姐的父母還有未婚夫……到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形容那種感受……哭嗎？喊嗎？期盼人死復生嗎？不，不一定全是，可一定有這些……那個媽媽抓緊了我的手，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回想當時的情況，所有被炸成碎片的家屬聚集在一起，那些碎片都沒有辦法分辨，除非一塊一塊的做dna測試……只能零散的拼湊出……大概只有一個洗臉盆那麼大的……
她還記得那個母親，那個妻子哭喊的昏倒，還記得她和她們在一間病房裡，一起抱頭痛哭的感受，還記得她們安慰她說：「……一定會查出真相的。一定會的……」
是的，死去的人的父母妻兒都在等一個真相。
「唯獨只有這些人，你們必須要告訴他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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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男人狠狠的將手裡的電話砸摔在地上。
厲害！太厲害了！竟然能在他的人眼皮子底下把顧盼心給他弄走！
人海戰術是吧？
弄做這種事的當然不可能是安東，就算安東再強，也壓不住地頭蛇。
除了阮震東他沒想過別人！！
可以啊，阮震東，我就是把她給藏起來你也能挖出來，你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他危險的瞇起眼神，「要和我搶是吧，好，我就讓你搶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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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心開始又開始做透析了。楊森雖然說現在有不少人通過透析能活幾十年，顧盼心也不置與否，她沒打算活那麼久。
何嵐為她削了個蘋果，歎氣道：「你說要他們去自首，你想過沒有如果自首，就會把戮天刑也拖出來，到時候，很可能鬧得不可收拾。」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
「你……」何嵐抿了抿嘴，她承認她有私心，她想要程陌安好好的，「你不是以為戮天刑現在成為戮笑輝，他就會逍遙法外……阮震東父親的死，跟他是脫不了關係的。就算你一個人背下了這份仇恨，到他們兩個人自首的時候，也會真相大白，你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
「嵐嵐。」顧盼心輕輕的轉頭，面色平靜而淡然，「我知道他做過的那些事，用刑天和三十噸黃金也無法贖罪。只是……嵐嵐，你想過為什麼我現在要這麼做嗎？」
「你說。」何嵐削好了蘋果，送了一瓣給顧盼心。
她捻在手中，沒有咬下：「成為戮笑輝以後，他沒有再傷害任何人不是？就算他想，只要將一切推給我，阮震東也好，程陌安也好，都會平安。作為戮笑輝，我不會讓他去傷害任何人。而戮天刑做過的錯事，在那場飛機失事的爆炸中……我想小輝的命可以償還阮震東父親的命了吧？至於他，嵐嵐，我碰過他，我摸過他，他的骨頭有些地方都是畸形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裡逃生的，我想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
「可不可以不要說出來，不要說出戮笑輝就是戮天刑？可不可以當做戮天刑在飛機爆炸中已經死了？」顧盼心頓了頓，「我知道我這樣說很過分，一面要他們自首，一面又想保護戮天刑……」
「心心，你看這樣好不好？」何嵐知道她的為難，她和她一樣，一面覺得對不起顧盼心，一面又想要程陌安好好的，「我讓他們去跟死者的家屬道歉，給死者的家屬說出真相，不管要什麼樣的賠償，我們都會承擔……我只求你不要逼他們去自首……我們一人退一步，行嗎？」
顧盼心看著何嵐，眼淚刷刷的流下來：「我……嵐嵐，下輩子，我不想當人了。」
「心心……」何嵐坐到床邊，抱著她。
顧盼心回抱著她：「真的，下輩子我不想當人了，下輩子，我寧可變成花鳥蟲魚，寧可變成樹木枯葉……嵐嵐，我也不想當人了……我也不想再遇到他……」
「我知道，我知道。」何嵐拍著她的後背，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當人太多的煩惱了……你又總是習慣為別人考慮，反而忘記了自己……」
顧盼心和何嵐互相的擁抱著，她這輩子好像從來就沒有做過好事，不管愛上誰，都會給無辜的人帶來傷害。
愛上戮天刑的時候，傷害的媽媽和靜遙姐一家人。
愛上阮震東的時候，傷害的阮伯父、阮震東和小輝……
再愛上戮天刑的時候，她想，這一次可不可以只傷害自己？
「嵐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在震東和陌安面前我還能夠偽裝……之前我還能假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好像不管我做什麼，都是在傷害別人……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的腦子如果能夠好使一點，哪怕好使一點點就好了。」
她自責不已，她腦子不好使，只能最大限度的去利用有限的腦容量，高中沒有讀，跑去酒吧唱歌，大學是自考……她腦袋裡的知識真的不多……
她好恨，恨自己不能聰明一點，如果自己能夠再聰明一點點的話，是不是很多的錯可以改寫的？
「心心，你不能全部都怪到自己的頭上知道嗎？阮震東和戮天刑遲早都會鬧起來，不會因為你罷手，你不能全部都怪自己，你知道嗎？而且，我看得出來，戮天刑雖然做法很過分，但是他真的很愛你……」
「如果他真的很愛我……嵐嵐，她會娶別人嗎……」
何嵐啞口無言。
「嵐嵐，我是真的想死……從飛機爆炸，我看到……那一袋一袋的……我就想死……小輝沒了，我和他所有的聯繫……也沒了……不……嵐嵐，你不知道他是怎麼打算的……」顧盼心想到她從視頻裡看到的信息。不管是真還是假……小輝死的那一刻，他和她就沒有辦法挽回了……
「所以，心心，你才把腎和肝臟……」何嵐擦了擦眼，「你能不能告訴我？」
顧盼心憋得很難受，她心裡藏了太多的事，太多太多，何嵐和程陌安，一個是她這輩子唯一唯一的朋友，一個是她當成兄長的人……有些話，她不能對程陌安和阮震東說，因為程陌安曾經照顧過他，而阮震東有顏未。
「我……」她吞下一口唾液，目光變得深遠，「大概是飛機爆炸後不久……我知道是你們做的。嵐嵐我沒有辦法再見你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我怕自己會失控傷害了你們……那個時候，我知道，刑天辭職的員工很多都找不到工作，因為……你明白的。」
何嵐點了點頭。
「我把戮天刑寫在我名下的屋子賣了，還有他的一些古玩字畫，這些錢還不夠……除了成立輝煌外，我還知道飛機爆炸當中的受難者家屬生活……不太好，戮天刑死了，他的所有財產現在全部是你們的……我沒辦法找你們要，就算他們拿到了保險金，可是，不夠……那個機長的小孩有先天性心臟病必須要做手術……那個媽媽也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何嵐明白了，「所以，你把你的腎和肝給賣了嗎？」
顧盼心沒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她用賣腎和肝的錢救了受難者家屬的燃眉之急，而後每個月每個月，只要輝煌賺到了錢，她都會每個月讓羅明給他們打款過去。
「心心，你該來找我們的啊！天哪，我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真的……對不起，心心，對不起，我們真的……對不起你……對不起！！」何嵐再也控制不住了，淚如雨下。
如果當時他們真的知道會害的顧盼心走到這一步，他們一定，一定會對受難者的家屬進行賠償的！光是那三十噸黃金，哪怕換掉半噸，都可以讓顧盼心現在是好好的。
「嵐嵐……」顧盼心用力的抱緊了何嵐顫抖的身體，「你不要責怪自己，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小輝死的時候，我就想死了，真的，如果不是因為飛機受難者想要一個真相，我或許早就自行了斷了。對我來說……能夠幫到他們，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你是傻瓜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傻，你……哪怕是給我們一個電話，給我說一聲……心心……」可是，何嵐怎麼能夠責怪顧盼心，那時候，戮天刑死了，戮笑輝死了……作為一個媽媽，顧盼心當時有多絕望，她們……真的，對不起她！
「所以，嵐嵐，你要答應我，幫我說服震東和陌安，讓他們願意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我……已經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真的，那種感覺太難受了。」顧盼心抹了眼淚，「我也答應你，我不會逼他們非要自首，只要受難者的家屬願意原諒他們，我就沒關係了，真的……」
「可是，你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心心啊，你不能總是為別人考慮你知道嗎？以前，你為了戮天刑連我和陌安的話都不聽的勇氣到哪裡去了？你可不可以自私一點，好不好？」
「嵐嵐……我，真的，真的很愛他，真的。」她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只是，我和他都沒有辦法挽回了。不管我再愛他，心裡……有一些疙瘩，總是沒有辦法解開的。況且，我也不想解開了。對於小輝，我從來沒有盡到當媽媽的責任，我想要下去陪他……你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他就不會再找震東和陌安的麻煩，不會想著要他們以命抵命……你愛陌安的話，就該按我說的做……」
「我做不到，心心，你都這樣了，我……你怎麼能讓我再……我做不到……」
「嵐嵐，你要懂得，現在對他來說最痛的就是小輝的死，他肯定會報仇的，只有推到我身上，你想過沒有，只有推到我身上，他才有可能手下留情，就像你說的，他愛我不是嗎？」
「心心……」
「對了，我之前忘記說了，你一定要告訴阮震東，要他注意金融中心建築材料的質量。戮天刑會在材料上搞鬼。他對我說過，他要在金融中心建成的日子把金融中心搞垮掉……到時候的傷亡，你和我，還有震東、陌安承擔得了責任嗎？！」
「那我們就先搞垮他！！總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責任！」何嵐固執。
「嵐嵐，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的。飛機爆炸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多痛，我多悔……我……已經不能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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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這樣給你說的嗎？」
安靜的醫院會客室裡，阮震東和程陌安看著泣不成聲的何嵐，原本他們是打算讓何嵐勸說顧盼心打消這個念頭，卻沒有想到何嵐從顧盼心身上打聽到怎麼多事。
「該死！！」阮震東一拳狠狠的揍在牆壁上，「我們該死！！！是我們害慘了她！程陌安，我們兩個害慘了她！！！」
一想到，顧盼心在賣腎和肝的時候，他和程陌安在舉杯慶祝，他就後悔到不行。為什麼當時他們只是在慶祝，為什麼當時他們沒有想過死難者的家屬……如果當時他們有多考慮那麼一層，顧盼心是不是現在就會落到尿|毒症的地步！？
「無論如何，不能把這件事推到她頭上。」程陌安堅定的道，「我們已經欠了她小輝的那條命，不能再欠了。」
何嵐搖了搖頭：「……你們，還是按她說的做比較好。」
「何嵐！！！」
「你說什麼廢話！！」
何嵐泣道：「她是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哪怕我們不幫她，她也會給戮天刑說是她安排的。她之所以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就是她想跟我們統一口徑，萬一戮天刑找上我們，最起碼，她的心血沒有白費。」
「她病了，你是不是也跟著他病了啊！何嵐，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你現在說這話不是送她去死嗎？戮天刑是什麼人，你不明白嗎！？」阮震動氣憤填膺。
「她……是真的愛戮天刑。」何嵐幽幽道，「她愛他，可是，她又不想他再傷害任何人。就像她說的，戮天刑死了，現在活著的是戮笑輝，她愛他，所以，她不能讓現在的戮笑輝再走上曾經戮天刑的老路。但是小輝的事必須要一個結果，……她愛他，所以想要自己承擔這個結果。」
「戮天刑搞不好會殺了她！！你知道嗎！？」
「我知道，心心也知道。……她想要所有的人，你，我，陌安，戮天刑……所有她認識的人都能走出這個恨的漩渦，她想要我們所有的人都能夠幸福的生活……」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她背負了一切的罪名，戮天刑就會幸福嗎？我們就會幸福嗎？我們會愧疚一輩子的！！」阮震東咆哮。
「……起碼，戮天刑會幸福。他已經和莉莉結婚，不管他是不是還愛心心，他結婚的事就是結論，只要小輝的這件事了結，對心心來說，戮天刑就會和莉莉開始好好的過日子……這就是她想要的。你們懂了嗎？」何嵐默默的說出顧盼心心中所想，「從戮天刑結婚的那一刻開始，心心就知道，不可能挽回了。」
「結婚了還可以離婚啊！我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戮天刑……」
「心心不會允許的。對心心來說，告訴了戮天刑所有的事又如何？小輝的死依然存在，戮天刑依然會為小輝報仇？而且還傷害了莉莉。心心，會這麼做，會讓我們把事情都推到她頭上，只是她在盡可能的減少受害的人數。你們也很清楚，對於小輝的死，戮天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
「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阮震東頹然。
「沒有其他的辦法，她……既愛戮天刑，又想要保護我們……她想每個人都能各歸其位，過上屬於自己的生活。前塵的事其實已經了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小輝的死，她只有自己攬下來，才能成全她唯一的夢想。」
一陣靜默。
阮震東枯坐著抽煙。
程陌安一臉的難色。
何嵐抹淚的繼續說道：「更何況，戮天刑已經在行動了。心心告訴我，要你們小心金融中心的建設，戮天刑打算在建好的時候搞垮金融中心。他一直在暗中佈局，這個是他的絕招，我們防不勝防，如果在開幕的那天，金融中心垮塌，到時候會死傷多少人，我們是預計不到的……」
「戮天刑……他知不知道是他一手逼到妞兒到這個地步的！他知不知道！？他……怎麼還能說他愛她？他愛她就是慢慢的一步步的把她逼到死路上去嗎！！？」
「……就算我們知道戮天刑的計劃也沒有辦法。到時候，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搞垮金融中心……必須要金融中心建好之前，讓……一切回歸原位。他因為小輝的死而產生的恨，必須要發洩掉……是我們三個和其他更多人死……還是心心一個人死……是我們三個人為了心心站出來，還是成全心心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夢想……我想你們應該好好考慮了。」
何嵐頓了頓，「如果我是心心，我真的希望你們成全我的夢想，而不是為我站出來。因為你們都是對我很重要的人，非常的重要……比起為我站出來，讓我哭……我更希望你們成全我，讓我笑……」
顧盼心，優柔寡斷，左顧右盼，似乎她這輩子都沒有做過什麼能讓成稱頌的事。
可是，她現在在盡力的，盡力的想要讓一切能夠走向好的方向。
也許，她不是什麼堅強的人，更也許她是聖母……然而，能有一個這樣一個朋友，一個曾經愛過的人，一個妹妹……
他們三個並不枉了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