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樂曲戛然而止,因為阮震東的話,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燈紅酒綠之間,悄然無聲的令人窒息。
「阮先生。」尚義走上主席台,與戮天刑對望一眼,「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倘若是亂說,我會站在這裡嗎?會當眾故意讓戮天刑找不到檯子下嗎?」英挺的眉毛挑了挑,洗去昨日的浮華,現在的阮震東在燈光的照射下頂天立地,傲然而站,「不如,你好好看看這份協議書,上面寫得一清二楚,戮天刑已經將刑天及其名下的所有子公司以及那三十噸黃金全部轉移到了顧盼心的名下。而顧盼心指定了,在她完全喪失行為能力的情況下,由何嵐和程陌安全權代為監管。現在,何嵐和程陌安將監管權交給了我,你說,戮天刑現在是不是應該滾蛋了。」悌悌
不對!!不對。她當時只和戮天刑簽過一個協議,那個協議是關於三十噸黃金的,如果他對他們三人出手,三十噸黃金應該由何嵐和程陌安交予國際慈善基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變成阮震東的!更何況,當時根本就沒有寫刑天及其子公司進去。諛
戮天刑……他掉包?!
他們不能要!!不能要這個!這個不是原來的文件!不是!
她的眼珠子看向戮天刑,他依然風輕雲淡的揚著唇角,似乎根本不在意這紙協議的內容。諛
可是,刑天及其子公司那是他的全部啊,為什麼他要將協議掉包?為什麼要全部給她?還是,他別有用心?
「這麼想要刑天的話,就拿去好了。」瀟灑地將手插進褲袋裡的男人自得道。高大的身影拔劍弩弓般,即使依舊是揶揄般的輕鬆口吻,卻絲毫不能掩蓋他猶如坐在王座之上,腳踩著屍骸般帝王不可一世的氣勢。
即使看不見他的樣子,卻真切的可以感覺到危險和致命。
「當初既然送她了,她要送誰都可以。我無所謂。」他狹長而冷漠的眼神裡全然沒有半點情緒,冷酷而有具有威嚴的面容,儘管面無表情,卻依然完美地鏤刻出他極具男人味的臉龐。
瀟灑和不羈,俊美和成熟,穩重和冷靜,從戮天刑身上只能感覺到這樣讓人望而生畏的錯覺。
他現在完全不在乎的模樣完全出乎了阮震東和程陌安的所料,他們故意挑這個場合,就是想要戮天刑難堪。
程陌安補充道:「你所有的房地產、股票、基金現在都是阮震東。戮天刑你一無所有了。」
「那又如何?」冰冷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旁觀者般,以陰暗幽深的眼神盯著主席台上的三人,睨起了眼睛,「我怎麼可能會在乎錢這種玩意兒。想要的話盡快拿去好了。」
「如果你不在乎,那三十噸黃金的事,你算什麼?」
「那個啊,不過是應該屬於我父親的,我拿回來而已。既然我已經將它送人了,那就是屬於別人的。如此而已。」戮天刑移了輪椅,「新任的總裁已經上馬,那我就告辭了。」
說罷,他正要推著顧盼心的輪椅走。阮震東箭一步攔住他的去路,擋在輪椅前:「她,要留下。」
「不可能。」戮天刑拒絕。
「她必須得留下,戮天刑你都把她害成現在這樣了,你還好意思帶她走嗎?」阮震東抓住扶手,誓死不讓戮天刑推動一步,「她根本不愛你,就算曾經愛過你,在你傷害她以後,她對你已經徹底的死心了。她愛的人,她現在愛的人是我。」
「那又如何?」戮天刑冷笑道,「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更何況,我們兩個還有一個孩子。」
「她根本不願意生的!是你強迫她生的!」阮震東抵死了輪椅,對戮天刑對峙,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笑道,「戮天刑,你曾經告訴過我一件事,關於她爸的事,你應該還記得吧?其實我不想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了,你應該明白,她會猜出來一些你刻意隱瞞的事。如果我告訴她了,你覺得她會怎麼樣?」
不要以為只有你戮天刑才會捏著別人的把柄,同樣的,他也能抓住戮天刑的軟肋。
「阮震東,別說你沒有證據,就算你告訴她又如何?她現在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什麼都聽不見。你說啊。你說說看,試試你說出來了,她會不會給你半點反應?」要抓住他的把柄,阮震東的確抓的很準,奈何遺憾的是,如果他以為他會求饒那就錯了。
人的心理就是你越不讓我做的事,我越要做。而你突然一改常態的要我做某件事,卻會疑惑起來。
他從來就沒有覺得阮震東配給他玩,就算他再長十個腦子,如果摸不清楚他的性格,一切都是空話。
威脅,也要看能力,也要看手段。
「你以為我不敢?」
「試試。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是什麼樣的人,經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阮震東啊,你還看不明白嗎?」
沒有任何威脅用詞,但是說出的話份量卻讓猶豫,顧盼心聽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有什麼關於爸爸的事他們兩個瞞著她。
她想起陳暮川說過,「下一個就會是你了顧盼心。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
,更何況,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的仇恨鎖鏈包括了你媽媽?雖然我不知道他對你的意圖是什麼,不過我可以肯定,你,我,還有死掉的他們,我們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我們都和戮天刑扯上了關係。」
「顧盼心。我是私生子,我的父親,是害他親生父親落馬的人。」
「顧盼心,我的父親,就是阮震東的父親!!我是阮震東同父異母的哥哥!!」
因為阮父害得戮天刑的生父官場落馬,所以,他連無冤無仇的陳暮川也拉進仇恨的漩渦。更何況,阮震東!
戮天刑曾經說過,他喜歡端得乾乾淨淨,乾乾淨淨好,永無後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種事他不會做。
他端得乾淨,阮父已經死了。如果按戮天刑的個性,不知道什麼原因阮震東逃脫了,顧盼心幾乎可以肯定現在阮震東出現了,再加上那份被掉包了協議,也許裡面有著他們都沒有想到可怕陰謀!
「我只有她了。戮天刑。我只有她了!把她還給我,我們兩個恩怨一筆勾銷。」
「你要刑天,我可以給你。你要三十噸黃金,也可以拿去。甚至,阮震東,你要我一文不值都可以。」他的手按在了顧盼心的肩頭,「她,我是不會給你的。」
「戮天刑!!」
「你們不過一年的感情而已。我和她不一樣,之前我們有六年,之後我們有四年,整整十年的感情,阮震東,你的一年怎麼和我們比?她變成植物人的時候,你在哪裡?照顧她的人是我。她被我折騰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你在哪裡?對了,當時你不是冷眼旁觀嗎?怎麼,就因為我放了她一年的自由,你以為你就得到她了嗎?別想錯了,阮震東,她和她媽媽那十多年的感情都可以為了我不要,跟別說你了。你說她愛你?呵呵,趁虛而入的愛情叫愛嗎?她可以為了我去死,她會為了你去死嗎?阮震東,你該清醒一點了,她不愛——」
戮天刑的聲音戛然而止,不因為其他的。
只因為顧盼心抬起顫抖的手,抓住了阮震東的衣服。那小小的手腕顫抖著,五指卻拚死了抓緊了阮震東的衣服。
所有的聲音在那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了。
他只看到,他照顧了三年的女人,現在當著他的面,抓著別的男人的衣服。
第一次,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都無法呼吸了。
阮震東的驚訝在頃刻後變成了得意,他抬了眼皮看向僵硬如石的戮天刑,眼裡的挑釁和勝利在明顯不過。
戮天刑,你說她不愛我?你睜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她現在抓著的人是誰?當了三年的植物人的顧盼心,抓著的人是他,是他將她喚醒了。
而不是你戮天刑!!!
她努力的張了張嘴,喉嚨裡去幹涸的一個字眼都說不出來,聲帶在摩擦,只有「呃呃呃」的聲音發出來。
她要阮震東把屬於戮天刑的都還給他!阮震東不能這樣要戮天刑的一切!!
她要阮震東好好的生活!離戮天刑越遠越好!!
她已經不可能和阮震東在一起了,所以,她不要阮震東為了她和戮天刑爭執,她要他走!!!
可是,顧盼心卻不知道,這對戮天刑來說,是最深最重最狠的一擊傷害。
「你要我帶你走對不?」阮震東勝券在握的問道。
她的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手指上,想要搖頭卻好難,她的腦袋微微的晃動著,上下容易過左右,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脖子。
她一直以來都在活動手,她的脖子沒辦法,沒辦法搖頭。
「呃呃呃呃呃……」的沙啞聲再度從喉嚨間發出,她說不出來話,聲帶長時間沒有使用了,就像繃緊的橡皮筋,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的吐字。
「我會帶你走的。」
不!!阮震東,我不走的!!你搞錯了,我不走的!!我要你走!!我要你離開,越遠越好,越快越好!我不要你和戮天刑因為我,或者因為刑天而發生爭執,你懂不懂!?
她睜著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好希望他們能夠讀懂她心理想的話。
可是,她的眼神在外人的眼裡看起來就是懇求,是在回答阮震東的話。
眼見他誤會了,她急得不行,眼淚忍不住就滑落了下來。
不是的,阮震東,我要你走的!我不可能再和戮天刑分開,不管我愛不愛他,我都不可能離開他。三年來的照顧,三年來他放過程陌安,三年來他對她沒有用語說過,但是行動都表達出來的那些東西,還有小輝……她都不可能拋棄掉的……
阮震東!我不走的!!
我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可以給你道歉,我對不起你,他害死你的家人,可是,我不能走!我不能離開他的!
就算我想否認,但有一點我是知道,只要我不惹他,我哄著他,他就會好好的,他就會妥協。我不能走的!!
阮震東站了起來,仰起下巴,高傲的挑眉看著戮天刑:「你看清楚了吧?老戮,她到底愛不愛我。你用了三年的時間,她還是個植物人,然而我一出現,還需要我說嗎?她已經用行動表明了,她在等我。」
不是!!不是的!!我想要醒過來,是因為小輝,是因為我不願意看到他那麼辛苦,我不想要他在倒下而我什麼都不能做。
阮震東,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我優柔寡斷,我不知所謂,我以為自己可以堅持,可是我面對那樣的他……對不起,我真的動搖,我真的動搖了……
我不要走的!!!我要留下來的!!
她的焦急只能化作將他的衣服抓得更緊,全身都因為想要動起來而顫抖著。
戮天刑看著她眼裡的懇求、急切,原本傷痛的眼神漸漸的變得冷漠,漸漸的變得死無。他的大手放開了她的肩膀,那一瞬間,顧盼心覺得自己的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你要她嗎?」
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好啊。那就拿去吧。」
抓著阮震東衣服的手,頓時因為他的話而抽去了所有的力量,頓時滑落的摔在腿上。
「我給你了。」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
「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把她送人了。」
不是第一次……你第二次,又要把我送人嗎?
決堤的眼淚傾斜而下,她淒絕的閉上眼睛,慢慢的滿滿的眼淚潮濕了小臉,她連眼淚都在投降的哭泣。
心臟裡跳動的那顆心,曾經為他多少次激烈且默默地跳動。是真的真的很愛,才將一顆真心奉上,任由踐踏。就算一直在否認,一直在否定,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一直都說我不愛你。
可是,我真的不愛你嗎?真的嗎?
滄海桑田,末世流年,是她在進退兩難中,優柔寡斷,成了劫難。可是,戮天刑,我們誰是誰的劫難?誰又是誰的執念?
你的謊言,說著不愛,說著不需要愛,若是真的不愛,你怎麼會照顧我三年?說不會疼人,說靠不住,若是如此,那些瑣事怎麼會在我腦海裡縈繞不去。
她聽到了屬於他的腳步聲,睜開了眼睛,她想要扭頭,想要回身看他,她想要喊我不走的,我真的不走的,你……誤會了,真的誤會了。
心中的執念給她力量,縱然對不起阮震東,她……也不想要離開他……
她使了所有的力氣,想要再動一下,雙手她自己曾經活動過很多次,比起其他的關節,雙手是她最能控制的。她撐著扶手,試圖要站起來,可如何撐得了身體的力氣,就在她向前跌摔的那一瞬間,原本就蹲在她面前的阮震東輕而易舉的接住了她。
滿臉的欣喜。
她卻絕望了。
那個腳步聲越來越遠。她卻沒有辦法回頭,沒有辦法喊他。只能……聽著,那腳步聲的消失。
他沒有回頭,然而藉著走下主席台對面的那個玻璃,他清楚的看到她是如何迫不及待的在他轉身後投入阮震東懷抱。
她不愛他,是的。他對她的妥協她看不到。
知道她的優柔寡斷是來自於對感情的重視。所以,為了讓她開心,他想辦法把阮震東從監獄裡弄了出來,打算把這個消息當生日禮物送給她,為了不讓她煩惱,程陌安捅了他,他也放了程陌安。她昏迷,他不離不棄的照顧了三年。
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改變他曾經只對她做錯的那一件事。
呵呵,何必呢。
對於一個不愛你的人,再多的再多的深情癡迷,再多的體貼呵護,都是卑微的。就像他和她,他的全心全意,他的長久守候,自始至終,都只是自編自演自我沉迷的一場愛情獨角戲。她不過……不過是竊聽他,不過是和他玩把戲罷了。
他卻陷了進去。
他所有的愛對她來說,都是可辜負的。
想想看,他對她失言了多少次?什麼時候從來都是行動派的他,變成了光說不做,只會口頭說說的廢物。哪怕是那時候因為憤怒而拍下的錄像帶,也在看著她的殼子的時候,暗地裡毀了。
他不想傷害她,他想要讓她醒過來。
他不想要她的殼子,他守著她的殼子。
可是,他整整三年的付出,卻比不上阮震東出現的一瞬。
既然如此,顧盼心,我放了你。
我放了你。
給你,給你你想要的自由,你想要的生活,你可以自由的飛了。
我給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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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集團高層更換的事件連續一個月成為了新聞的頭版頭條,尤其是b市的當地報刊,對於這一變動更是無法認同,甚至有人到園區的門口抗議,阮震東用不光明的商業手段奪走戮天刑的地位。
對於這一變故,各個經濟學家都紛紛發表看法:「從來沒有聽過叫做阮正東的人,對於他是否能夠掌握刑天集團,說實話,我表示很大的疑慮。」
「目前刑天集團在進行一系列的人事變動,原本居於要職的高層人員紛紛辭職,對於刑天來說可能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阮正東總裁現在雖然也以雷霆之勢在挽回下跌的股票,不過對於b市的百姓來說,一個不認識,甚至從來沒有聽過名字的人,他們是無法認可的,因此大量的拋售股票。甚至有些長期和刑天合作的國家也紛紛退單。」
阮震東,不,現在已經改名叫阮正東狠狠的文件摔在了地上,這個月的業績低的嚇人,已經呈負增長了,他就沒弄明白了,戮天刑那麼混蛋的人,到底是怎麼把所有人都收得服服帖帖,現在光是高層人員的變動就已經讓他頭大。刑天下屬的分支太多,他根本就該死的不熟悉。
「花再多的錢,也要把以前的管理層給找回來!!」由於在現在的情勢之下,外界並不看好現任的掌舵人阮正東,因此,前來面試的有能力的人簡直是少的可憐。各大公司企業的合約紛紛中止,阮正東已經頭痛的要裂開了,「花再多的錢都行!!」
而此時顧盼心和何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突然有了插播,主持人急切的說:「前任刑天首席執行官戮天刑即將現在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發表聲明,聲明的內容包括了這一次刑天高層變動的原因,以及,大家所關注的,在民間流傳的這一次變動是由於戮先生夫人一手造成。好了,我們看到戮先生已經出現在會場。」
戮天刑依然是筆挺的西裝出現記者招待會現場,他拍了拍麥克風後說道:「關於此次刑天集團高層變動的事件,我要在此進行澄清,第一,現在八卦週刊流傳的是由於我的夫人勾結外人將我踢出刑天的新聞完全是捏造的。事實上,刑天一直是屬於我夫人的,我只是代為管理。第二,之所以我會離開刑天,理由是我累了,我想要休息了,因此我將刑天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交給了阮正東先生,以我對阮正東先生的瞭解,我相信,邢天的明天在他的帶領下能夠走的更加的光明。因此,也請各位不要聽信謠言,請相信阮正東先生的領導能力。」
「那麼戮先生,對於離開刑天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呢?你的夫人現在沒有和阮正東先生在一起嗎?可是根據當時在現場的刑天內部員工的說明,當時是你的夫人造成了現在的變故。」
「我已經說過,這是不實的。我的太太和兒子現在已經在夏威夷等著我,與阮正東現在在一起的女人,的確是和我太太有幾分相像,遺憾的是,她並非我的太太。在本次記者招待會以後,我也會前往夏威夷與我的太太和兒子團聚。我在刑天工作了那麼久的時間,是不是你們也該讓我放個長假了?」
「戮先生,你是打算要離開中國嗎?那麼你還會回來嗎?或者你離開刑天以後,有沒有成立新的公司的打算呢?」
「我已經說過了,我很累了。在刑天的時間我和太太兒子團聚的時間很少,我想把我以後的時間都留給她們。至於是否回中國,這個還是未知之數,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回來看看大家的。」
顧盼心已經坐不住了,她抓何嵐的手:「帶我……去見他……」
「心心?」
「帶我,去見,戮天刑!」自從戮天刑第二次拋下她以後,不能動的她只能被阮震東帶走,因為要忙於刑天的事,阮震東分身無力,因此一直將她交給何嵐照顧。
三年來,為了照顧她,他幾乎都不怎麼管公司的事,天天的就是忙著給她活動關節,給她按摩,給她講故事講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