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另一個軍官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長官,剛才倫德軍參去要塞前面喊話,被一箭射死了。」
「那個白癡!我說找個人去,誰讓他自己去了。」指揮官皮寧猛地站起來,怒道,「你跟我到前面去,嗯,從現在開始,你就當我的副官好了。」
……
站在要塞前方,皮寧覺得很不自在,矮矮的城樓上二十幾個搭弓在弦的男子正瞄準他,而身後同樣也有數百雙眼睛在瞅著他,不過最讓他不舒服的,還是城樓上那一雙冰冷而銳利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把利劍頂在他的額頭上。
指揮官整了整那件專門為自己打造的鎧甲,那件比一般鎧甲大了一號,而腹部則大了好幾號的鎧甲,挺了挺令他引以為豪的將軍肚,深吸一口氣。
「城樓上的人給我聽著,我是索多姆附屬兵團先鋒隊的大隊長——裡奧斯.皮寧,你們現在已經被徹徹底底地圍困了,要攻下這座孤城,對我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你們不要打算拖延時間了,在這種地方不會有什麼援軍,為了城裡的老幼婦孺,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投降吧!」
皮寧全身緊繃,預備發出鬥氣來吹散那些隨時可能射過來的箭矢,一切都陷入了沉默,城上沒有箭支射出,更沒有人出聲。
「呼」一個小得可憐的火球從小要塞的一個窗戶裡彈射出來,朝著皮寧飛去,大肚子指揮官被這突如其來的魔法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卻,火球在他腳下炸開,讓他摔了一個趔趄,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城樓上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胖指揮官怒氣沖沖地站起來,除了灰頭土臉之外,他看起來沒什麼損傷。
「給我列陣,準備攻城!」一聲中氣十足的暴喝把那些不知所措的溫德雷斯士兵嚇得一震,他們連忙開始整隊,另外一些聞訊趕來士兵也匆忙地加入其中。
不大的空地上塞滿了人,大部分溫德雷斯士兵只能站到街巷之中,隊列被民宅分隔成一塊一塊的。
「閣下,我看還是先困住他們吧,城裡的糧食一定不多,再加上這麼多老百姓,我猜他們撐不了多久的。」在幾輪弓箭互she之後,那名剛剛升任副官的軍官對他的長官建議道。
「哼,算了,就讓他們多活幾天,保持防禦姿態後撤!」看了看地上幾具士兵的屍體,皮寧氣乎乎地喊道。
……
「按照閣下的建議,現在我們徹底被圍困了,整個鎮子的人都在這裡,連唯一突圍的可能都沒有了,這麼多人,要塞裡的囤糧也不過夠用兩三天的,你叫我們以後怎麼辦?」迪倫看著法埃特沒好氣地說。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如果讓村民們往外逃了話,我們還有機會一搏,大不了全都戰死,可是現在,有這麼多老百姓,這叫我們連拚死一戰都做不到了。」
「等吧,會有轉機的。」
「哼,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五天之後……
要塞內部,迪倫的書房裡。
「我說過很多次了,再等等,會有轉機的。」法埃特此刻顯得有些焦慮,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他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等,你總說等,可是等什麼你卻不說,現在你也看見了,再過幾天就算我們想搏命,也沒有力氣了。」
「那……老將軍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跟他們的指揮官談談。」
……
「閣下,已經四天了,估計裡邊那些人快撐不住了,不如我們開始攻擊吧。」升任不久的副官很不合時宜地打攪了指揮官的午睡。
「去!反正都已經這樣了,等他們都餓gren干你再叫人進去收屍不就完了,沒腦子。」皮寧很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自己的副官別再打擾他。
「可是閣下,萬一裡邊的人被逼急了,出來跟我們拚命呢,那樣怕是會比現在進攻損失更大。」副官還是不打算鬆口。
「我就不相信幾百個快餓死的人能幹什麼!我要睡覺了,沒重要的事別來煩我。」
沒過一會兒。
「閣下……」副官剛一開口,一支大手就「唰」的一下摀住他的臉,把他整個提了起來。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睡覺,別來打攪!」
「閣,閣下,要塞的城門開了!」
「哦?出來人沒有?」
「出來100多人,看來他們打算拚命了。」
「有意思,給我準備進攻!」皮寧說著一把把自己的副官扔在地上,伸手去抓自己的劍,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
「來人啊,幫我把鎧甲穿上!」這時外邊的混亂和喊殺聲剛剛傳了進來。
當皮寧走出臨時的指揮所,來到要塞前時,原本衝出要塞發動攻擊的那隊人馬已經撤了回去,地上只留下十幾具索多姆附屬兵團士兵的屍體,而由於城上弓箭手外加一位魔法師的掩護,他們沒能趁這個機會攻入要塞,站在這座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要塞前,每個溫德雷斯士兵都感到莫明的恥辱和不甘。
「我要和你們的指揮官談一談!」城樓上老劍士的聲音傳了過來。
「可以,我接受有條件的投降!」皮寧排開眾士兵,走到最前邊。
「閣下乃是勇武之騎士,自然能徹底地貫徹騎士道精神,能否接受我一個請求?」
「是什麼,請說!」皮寧扯著脖子喊道,他可不像迪倫那樣中氣十足。
「請閣下放城中的百姓逃生,我們再做軍人的公平對決,縱然城破人亡,我也毫無怨言了。」
「好,我以騎士的名譽答應你,等城中百姓都出來以後再開始攻城,開門放人吧!」皮寧毫不猶豫地答道。
「閣下,如果那樣的話,他們更會拚死一戰,只怕我們的損失……」新任副官再次勸說。
「待會裡邊的人出來以後,就抓住一些老百姓當人質,逼迫他們投降。」
「可是閣下,你已經答應他……」
「我只不過答應讓平民出來以後再攻城,又沒說會對那些平民做什麼,趕緊把我的命令傳下去。」皮寧命令道。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溫德雷斯軍的武勇和信義是不可能貫徹到每一個士兵身上的。」法埃特頭也不抬地對走進來的迪倫說。
「他已經以自己身為騎士的名譽起誓,我姑且相信他。」
「他的外表可不像說的話那樣好聽,你會後悔的。」
「除了相信他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如果不是一開始聽了你的建議,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迪倫瞪了一眼胖法師道。
法埃特只好不再說什麼,繼續著自己的冥想。
不一會,小要塞的城門大開,卡斯拉鎮上的百姓們魚貫而出,他們在溫德雷斯士兵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緩慢地行進著。
「他們走得太慢了!不管了,現在就去抓人,能抓多少就抓多少,反抗的一律格殺勿論。」皮寧被寒風吹得打了一個哆嗦,隨即命令道。
要塞前面立刻出現了混亂,索多姆的士兵衝上去,組成一個漸漸收攏的環形,把驚惶失措的百姓隊伍分成兩段,抓捕那些被包圍起來的人。包圍圈中的幾個年輕男子立刻抽出暗藏的武器抵抗,不過由於寡不敵眾,不一會兒工夫就被砍倒在地,其餘的人開始哭喊起來,沒被包圍起來的人則飛快地往城裡逃,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些手持長矛、短刀的男青年紛紛衝出來解救鎮民。
忽然間,所有人的動作變得遲緩起來,被圍困的鎮民張大著嘴巴,卻什麼也叫不出來,一個大範圍的麻痺術將連同衝上去的那些狄龍的弟子們在內的所有人籠罩起來。隨即,他們個個都露出痛苦的神色,武器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全都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穿著鎧甲的索多姆士兵們更是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老劍士迪倫一躍來到人群中,渾身燃燒著鬥氣,手中大劍橫掃,砍飛了幾個溫德雷斯士兵,並催促著所有人撤回到要塞裡邊,鎮民們吃力地邁著緩慢的步子離開,而那些索多姆士兵由於厚重的裝備,比他們的速度還要滿上許多,只得眼巴巴得看著手中的獵物逃掉。
包括皮寧在內的幾個索多姆軍官學著老劍士的樣子,放出鬥氣以擺脫魔法的束縛,緊追上去,但都在老迪倫那恐怖的巨劍面前止步不前,迪倫以強大的力量和精湛的武技同時擋住了這十幾個人的進攻,令他們找不到絲毫的機會從他的攻擊下脫身。
「皮寧,你不配當一名騎士,現在我對溫德雷斯軍人的看法有所改觀了。」迪倫看起來顯然仍有餘力,他一邊不停地攻擊所有人,還一邊有意無意地調侃,儘管很憤怒,他還是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好令對方因為感情的波動而出現破綻。
不知道是因為不輕易上當,還是壓根沒有餘力說話,沒人搭他的茬,不過由於人數上的優勢,他們已經不是僅僅只能招架,而是漸漸地開始反擊。
迪倫的徒弟中不是沒人會鬥氣,可是能把鬥氣維持在週身以抵抗持續魔法的卻一個沒有,老劍士只能盡量拖延,直至所有人都逃進要塞為止。
「皮寧指揮官,你是不是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這點本事可枉為索多姆的大隊長了。」迪倫又說道。
「我只答應讓平民出來以後再攻城,又沒說不會抓他們,」皮寧答非所問,「我才……沒……」
索多姆指揮官的聲音突然慢了許多,很快就說不出話來,連動作也是越來越遲緩,直到最後保持著橫劍格擋的動作,靜止不動了。然後輪到其他人,他們也是一個接一個的變慢、靜止,不過與此同時,那些趴在地上的和步履維艱的士兵們卻恢復了正常。
「趕快回來!」法埃特在城牆上高呼道。
老劍士回頭一看,所有人都已經退回城內,要塞的大門業已關閉,正當他準備殺出一條血路回去時,自己突然飄浮起來,直接被氣流帶到了城牆上。
「想不到大師你還精通重力和時空魔法,而且控制得如此精準,這可是級別與禁咒相當的魔法,我先前真是失禮了。」迪倫還沒落地就對法埃特說道,臉上也換了一種表情。
「彫蟲小技罷了,我早就說過那個胖子的話不可信,」法埃特說到胖子時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然後擺了擺手,接著說,「我說過會有轉機的,現在轉機到了,加緊防守吧,再撐一陣子就會有援軍到了,我已經感覺到有人來了。」
「好吧,我現在全都聽從你的吩咐。」
「言重了,還是趕快準備吧,他們馬上要攻城了,托我的福,這些百姓沒人受傷,只不過你的徒弟死了幾個。」
「唉,怪我太焦躁,沒聽你的話。」
「別想太多了,現在也容不得你想太多,我們還是加緊準備吧,如果沒撐到援軍到來就被攻破,那就真的一切都枉然了。」
「那……你說的援軍是誰?要多久才能到?」
「什麼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千多人,我的一個朋友在其中,所以肯定是友方,至於還要多久……我想恐怕還得需要一天時間,放心吧,我說過是來幫助你的。」
……
二十分鐘之後,皮寧才從停止術中回復過來,發現自己的士兵們已經恢復過來並且整頓齊備,隨時可以開始攻城,他感到十分滿意。
索多姆附屬兵團十分珍視自己的兵力,在邊境與魔族戰鬥時視死如歸的他們,面對自己的同類時卻格外地膽怯,這幾天下來,兵團已經損失了近三十名士兵和一位高級軍官,雖然和三千之眾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之一毛,但身為指揮官的皮寧卻心疼的不得了,與其說愛惜士兵的生命倒不如說是珍惜自己的兵力,所以皮寧沒有下令衝鋒攻城,而是只用弓箭和城上的守衛展開互攻。
仗著人數上和攻擊面廣的優勢,防守一方偶有傷亡,而攻擊一方則安然無恙,漸漸的迪倫的弟子們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力,已經不敢在城牆上冒頭了。
皮寧命令士兵改變射擊角度,展開落she,逐漸把守軍逼回了建築物內,不敢再出來,偶爾會有一些冷箭放出,但有軍官們的鬥氣做保護,索多姆附屬兵團始終保持著零傷亡。借此機會,索多姆士兵亮出早已準備多時的撞木,開始對小要塞的城門展開衝擊。
「不行了!我們的人根本沒法露頭,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城門就會被攻破,大師,你得伸伸手了!」迪倫帶著一群弟子用後背頂著城門大喝。
還沒等迪倫因為法埃特的沉默再次開口,大門外就傳來一陣驚呼。
「怎麼了?」迪倫連忙問道。
「我剛剛燒掉了他們的撞木,有幾個人受了傷,不過沒死人,很遺憾。」法埃特不慌不忙道。
「啊,真是太及時了,」迪倫意識也想不出什麼感謝的話,他隨即又道,「看起來你絲毫不在乎殺人啊。」
「大概是麻木了吧,恐怕我雙手沾染的鮮血不比你來的要少。」
「這我還真沒看出來,不過死在我劍下的都是溫德雷斯的敵人。」
「彼此彼此,如果半獸人算是人的話。」
「現在我對你的敬佩又增加了許多。」
「客氣了,還是先想好怎麼反擊吧,我們的援軍要出手了。」
「這麼快!你不是說要一天時間嗎?」
「那是我認為他們人數少,會需要相當的時間來準備,然後採取偷襲,只不過沒想到他們立刻就要展開攻擊。」
「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魔法波動,他們中間有幾個魔法師,實力都不俗,而且我感覺得到,這支部隊大部分人都多少會一點魔法。」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趕緊給我再準備一根撞木,不能讓他們有喘息的機會。」皮寧高聲喝道。
「閣下,他們有魔法師啊,我們要不要換一種策略啊。」新任副官再次提醒。
「嗯,多準備幾根,我就不信他都能燒了。」
可憐的副官只得不做聲了,他知道,其實自己的長官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是懶得動腦子去想辦法,而又不習慣於採納下屬的建議。皮寧並非平庸之材,只是很容易受到情緒的左右,難以保持冷靜,在與魔族的戰鬥中,因為對方只是一味地進行消耗戰,所以他有足夠的空間發揮自己的本領,而在面對同樣聰明的敵人時,他卻選擇了偷懶。
忽然一聲慘叫傳遍了索多姆士兵的耳朵,一個士兵趴在地上,背後插著一支羽箭,這一下立刻令士兵中間產生了混亂,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火球將更多的人炸飛,這幾天來第一次出現了殘破的屍體碎塊,突如其來的攻擊對溫德雷斯軍的士氣產生了出乎意料的打擊,不過在一陣慌亂過後,整齊的隊列再次出現。
「後備部隊轉身,準備迎擊!」皮寧立刻發出命令。
一千多支箭矢突然從四面八方激射過來,給匆忙舉起盾牌迎擊的索多姆士兵帶來不小的損傷,不少人被放倒,隨著喊殺聲,1500名綠衣戰士從建築物背後衝了出來,展開了兇猛的攻擊。
一個索多姆士兵在看到自己一個同伴被砍倒之後立刻橫起長劍抵擋住那個游騎兵反手砍來的一劍,在他正要施力推開對手的劍擊之時,一團紅色的煙霧從他的胸口湧出,然後這個士兵就不明所以地倒了下去,同樣的情況發生在許多索多姆士兵身上,為數不少的士兵被這未知的魔法在瞬間奪去了生命。
西恩手上飄著一個鮮紅的光球,這個光球是由那些從索多姆士兵體內噴出的紅色血霧濃縮而成的,老西恩很吃力地握著光球,口中念頌著咒語,光球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漆黑色,老法師用一個很大幅度的動作捏住黑球,黑球在一瞬間變作無數黑色小光點,消失在空氣中。
艾威因一箭射中一個近在咫尺的敵人,右手從背後的箭筒中再次掏出一支箭矢,手一揚,箭尖劃破一個背後偷襲的士兵的喉嚨,他飛快地搭箭在弦、射出,箭矢迎面穿透一個士兵的面頰,沒入另一個士兵的胸膛。跟隨克裡因的這段時間,經歷了無數次大小戰鬥,精靈少年的戰鬥技巧有了顯著的提高,殺起人來也不想以前那樣畏首畏尾了。
四個士兵再次圍了過來,他們已有了死的覺悟,準備在艾威因攻擊他們其中一個的時候,其餘人同時發起攻擊,把他亂劍砍死,可還沒等艾威因出手,四個黑色的小球就分別出現在他們的胸口上,隨即又消失不見,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胸前已經多了一個嚇人的空洞,在發出哀號之前,他們就都倒了下去。
艾威因驚訝的看著四具屍體,又環顧四周,發現同樣死狀的敵人不在少數,年幼的精靈對那位剛剛加入的老法師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而其他的人在看到這樣詭異的魔法之後感想也好不到哪去,不過托老西恩的福,克裡因他們的士氣倒是更高漲了,此一時彼一時,怎麼說還是應該先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敵人身上。
「卡」,皮寧手中的戰斧被克裡因一劍挑飛,他看了看周圍,自己的部下還在站著的已經所剩無幾。
「你剛剛的所作所為我都已經領教了,作為他們的指揮官,現在你該履行自己最後的義務了。」克裡因晃著手中的寶劍,平和地說道,在他說話的工夫,迪倫業已來到皮寧的身後。
皮寧再次看了看四周,然後正了神色說道:「我願以個人的性命及榮譽……」
正當克裡因放平長劍準備令眼前這個敗軍之將解脫的時候,一面熾烈的火牆在皮寧四周陡然燃起,圍過來的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魔法逼得後退幾步,而當他們回過神來時,發現皮寧的另一個咒語已經念頌完畢。
大多數掌握了鬥氣的戰士都是不會使用魔法的,而皮寧卻是個例外,在某些方面,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在戰場上打了十多年滾的他,身上總是帶了一些特殊的魔法器具,而這魔法器具,此刻給了他一個保命的機會。
當克裡因他們四處尋找都沒有結果的時候,皮寧已經利用瞬間移動魔法把自己傳送到了很遠的地方,他的運氣不錯,這個隨機地點的傳送把他傳到了鎮外,而且是通往掠空走廊的方向。皮寧毫不猶豫地往走廊開始奔跑,不過他心裡卻很是忐忑不安,剛剛逃出升天的他此刻正在仔細推敲起對上司的說辭來了。
「迪倫老將軍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已經放棄尋找皮寧的克裡因開始和老迪倫交談起來。
「想不到是殿下您親自率兵,這份膽識和勇猛實是我們格蘭斯人民的服氣啊,看到您我就彷彿見到了當年的老親王殿下啊。」
「哪裡哪裡,您過獎了。」
「說起來慚愧,我剛才差點斷送了要塞裡一千人的性命啊,看來我已經是老糊塗了。」迪倫搖了搖頭,指著法埃特道,「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法埃特大師。」
「嘿,老胖子!想不到你還是有點用處嘛。」先於眾人,西恩先開口了。
「去,你個老乾屍。」法埃特連忙回敬道。
「大師,這位是……」克裡因連忙問道。
「叫我法埃特好了,這老乾屍跟我算是兄弟吧。」法埃特說道。
「咦?老師,你們兩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凱文詫異道。
「嗯,我也不理解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個白癡兄弟。」西恩眼角抽動了一下,說。
「老師?你小子竟然背著我收徒弟!資質還這麼好,我不管,這個徒弟我要了!」
「你個肥豬,什麼都跟我搶,把我那雙鞋子還給我先!」
「鞋子?早叫我燒成灰了,啊哈哈……」
「殿下,不知你們下一步行動如何打算?」眾人不再理會兩個為老不尊的傢伙,開始商討起來。
「通過掠空走廊進入溫德雷斯,然後嘛……就zi誘發揮了。」克裡因答道,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老將軍,我們的隊伍裡有不少傷兵,希望他們能在您這裡得到修養。」帕特金接口道。
「這位是……」
「他叫帕特金,是科林斯.傑恩特先生的兒子。」凱文代答道。
「噢!我說這孩子看起來儀表不俗,原來是科林斯先生的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
「您過獎了,對了,還有卡斯拉始終是一個邊防重鎮,希望您能坐鎮這裡,這樣也便於看管這些俘虜。」帕特金看了看地上還再呻吟、已為數不多的索多姆將士,說。
「嗯,我明白了,我知道我這把老骨頭跟著你們也是拖累,我就留在這裡吧,放心吧,不會有一個溫德雷斯人能夠通過掠空走廊出現在你們的身後。」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帕特金笑道。
「不過說起老骨頭……」眾人再度把目光投向仍在爭論的兩位老法師。
「要帶他們一起走嗎?」麥西米倫歎了口氣,問道。
「不帶,他們倒可得答應啊!」克裡因撓了撓腦袋,對凱文說,「看來你這回可有的煩了。」
年輕的大/法師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輕柔的雨絲夾雜著細小的雪花擊打在每個人的外套、兜帽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每一粒雨滴落下,都在隔水性能優良的帆布外套上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們……我是說敵人,會不會拆掉那座吊橋啊?」克裡因摘下兜帽抖掉上面的雨水,抓了抓自己那顯眼的紅頭髮說。
「應該不會,畢竟他們還需要掠空走廊來作為補給通道,所以他們要留著這座橋。」凱文搓著自己的下巴,不太確定地說,臉頰上的雨水順著手臂滑入他的衣袖中,讓年輕的大/法師打了一個激靈。
「也不排除他們會在作戰中途砍斷吊橋,把我們拋下深淵以後再修好它的可能。」帕特金在後補充道。
「那我們還要有個思想準備了?」生怕有人忘記自己的存在,麥西米倫插嘴道。
「這個到不用擔心,我們這裡有最出色的弓箭手。」艾威因環顧四周的游騎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
「等你親眼見識了這座橋的長度,恐怕就不會用這種語氣說出這話了。」帕特金笑道。
「那也沒關係,有馬古在,他可以讓那座橋變得像石頭一樣堅硬。」少年精靈連忙回嘴。
「別忘了我們這還有兩位大魔導士。」凱文說,不過正在鬥嘴的兩位「大魔導士」顯然沒有注意有人提起他們。
「總之在掠空走廊我們要盡量降低兵員損失,畢竟進入溫德雷斯以後還有許多硬仗要打,本來我就沒打算在那裡消耗過多的戰力。放心,這不會是一場很艱苦的戰鬥,只要我們嚴格遵守一個原則——速戰速決。」帕特金說。
「乾脆我們徹底把吊橋毀掉,留下一下部分兵力把守,然後趕去協助主戰場怎麼樣?」克裡因突然提議道。
「我只是提出一個對戰事發展最有益的方案而已,雖然你已經採納了一半,但是你完全可以臨時改變它,怎麼說你才是這支隊伍的領導,殿下!」帕特金刻意加重「殿下」兩個字的語氣,「不過我可不能保證在把菲格恩攪得天翻地覆之後,我們這一大群人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去,進入福斯特。」
「呃……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別當真啊,你可是未來的大陸第一軍事家,我不聽你的還能聽誰的。」克裡因連忙說。
「哼……我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過了這條山路我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我建議大家現在就準備一下自己的裝備,派斥候先上去看看山頭有沒有伏擊。」
「好,好!」
兩個小時之後,派出去的偵察兵擴大了搜索範圍,帶回了更多的消息,所有的溫德雷斯部隊都集中在吊橋對面,整裝待發,似乎是早已知曉克裡因這支隊伍的到來。人數大約一千人,在細雨中依然扎眼的琪美拉獸紋章表明了他們的部隊所屬。
「好吧,既然敵人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就不用縮手縮腳,大家做好準備,看來對方是打算來一場阻擊殲滅戰,他們只有一千人,沒什麼大不了,只要我們採取速攻,這不會是場惡戰!大家……」凱文說道一半忽然停止,用手肘擊了克裡因一下。
「大家提起精神來,一鼓作氣!」克裡因接著喊道,一千多人一起高喝一聲,借此來提高士氣。
掠空走廊位於格蘭斯和溫德雷斯兩國交界的中央山脈之中,是連接著兩國懸崖峭壁的唯一一條通道,被稱作走廊的是一座歷史悠久卻沒有正式名稱的吊橋。其坐落於中央山脈的幽深淵谷之上,成為這裡的一條險要通道。吊橋橫跨淵谷,全長近兩百米,在溫德雷斯與格蘭斯之間長達一個多紀元的戰爭中始終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整座吊橋為木質,雖然兩千年來得到過無數次的修繕,但它所經歷的戰火洗禮遠比修理次數要來得多,浸漬著兩國戰士鮮血的大橋已經呈現出難以褪去的棕紅色,曾經有數以百計的溫德雷斯間諜通過這座吊橋,企圖潛入豐饒的格蘭斯,也有數以萬計的士兵在這條狹窄而又壯麗的吊橋上展開慘烈的遭遇戰,他們那曾經健壯偉岸的身軀現如今早已成為幽深谷底的一堆堆殘屍碎骸,然而這深不見底的山淵現今依然如故地向人們展現著它的幽暗和驚懼,依然如故地張開它那飢餓的大口,告訴通過這裡的每一個人,它對鮮血和**的渴求始終沒有消退分毫。
裡奧斯.皮寧,索多姆附屬兵團先鋒隊的大隊長,此刻正灰頭土臉地走在這座吊橋上,心裡敲著小鼓的他,打從老遠就看到對面那軍容整齊的部隊,最前列的重盾手們持著的大盾上,琪美拉獸在微微細雨中張牙舞爪,他是他們中的一員,至少現在看來,名義上還是。
他也看到部隊的最前面,一位壯年軍官正優雅地端坐在那裡,炯炯有神的目光正盯視著步履蹣跚的自己,那是他的頂頭上司——索多姆附屬兵團的團長,阿布.馮.艾盧坦伯爵。
皮寧的上司是一個看起來英氣勃發的青年貴族,年僅28歲就已經在索多姆附屬兵團長的位子上待了5年之久,正當年的歲數和他那彰顯著古典美的外貌,以及現任的官職,使他成為王都古蘭特的當紅小生、無數貴族千金競相追逐的對象。
幾天之前,王都派來的特使帶著宰相大人的口信和一封私人信件來到他的面前,年輕的兵團長得知自己將在不久之後榮升侯爵,並且會獲得一塊比自己家世傳了多年的封地更為寬廣和富饒的土地。喜出望外的他在拆開那封私信之後則更加興奮不已,那是一封情信,宰相大人的千金小姐給他的,就和許許多多女孩子寄給他們遠在他鄉征戰的愛人所寫的書信沒什麼兩樣,沒有對愛情濫於言表的詮釋,只有一句句真情流露的關心和對未來的美好嚮往。當時的艾盧坦已經在幻想著自己在受封侯爵之後緊接而來的那莊嚴而盛大的婚禮。
不過現在,他把這些心緒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今天的早些時候,剛剛得知自己那支隨遠征軍一同開拔,並且準備迂迴進入菲格恩,佔領卡斯拉,接應兵團主力從掠空走廊進入格蘭斯的先頭部隊全軍覆沒了。自己這支在法魯斯締亞邊境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都沒有減少絲毫銳氣的部隊,竟然在一夜之間便折損了近三分之一,這不得不令年輕的將軍感到震驚和憤怒。
怒不可遏的艾盧坦在得知先頭部隊的指揮官皮寧正狼狽地逃到他這裡來之後,立刻放棄了拿身邊的侍衛出氣的念頭,因為那個讓他震怒的始作俑者,居然一個人厚顏無恥地逃了回來。
在大多數人看來,艾盧坦和那些王都長大的貴族青年沒什麼兩樣,不高的個子,略顯單薄的身材,以及蒼白的皮膚和纖細的手指,沒人能夠相信這會是一個從軍10年,處死過無數部下的鐵面軍官。對於這個比自己年輕近10歲,身形小了兩個尺碼還多的男子,皮寧具有發自內心崇拜和恐懼,一次次目睹自己上司一劍刺死部下而任由鮮血濺入眼中都不眨一下的情景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
皮寧艱難地邁著步子,這座不到兩百米長的吊橋,此刻在他看來,彷彿比自己這一生走過的路都要漫長,他也知道,這恐怕將是自己這一生走過的最後一段路程了。
「喔,皮寧,你回來了啊?」艾盧坦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地看著狼狽的指揮官,「看來你沒受什麼傷嘛!」
「大,大人……」
「你來迎接我進卡斯拉嗎?那也不用只身前來吧。」
「大人,萬分抱歉,卑職辜負了您的期望……」
「打敗仗了?那我的第一大隊呢?」艾盧坦刻意在「我的」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對不起……」
「全沒了,一個不剩?」
「……」
「那你還回來幹什麼!」艾盧坦突然睜大雙眼,手中的扶仗「嗖」地飛出去,正好拍在皮寧剛剛抬起的臉上,鮮血從皮寧紅腫的鼻子裡湧出,肥胖的指揮官大氣不敢出一聲。
「卡斯拉駐紮了多少人?」團長大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問道。
「不到一千……可是,格蘭斯人實在太狡猾了,在我們全力攻城的時候居然又出現了好幾千的伏兵,我們真的應付不來。」
「說到狡猾,他們恐怕比不上你吧,把平民誘騙出來當作人質,皮寧啊,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這樣打仗吧?」
「……」
「溫德雷斯的軍事教科書上有寫過這樣的戰術嗎?」
「……」
「攻擊你的伏兵到底有多少人?」
「太多了,大人,恐怕有上萬!」
「啪」,艾盧坦的佩劍又砸在皮寧的肩上。
「你以為我坐在這裡就不知道你那邊的情況嗎?你以為你運氣真這麼好,隨機地點的傳送魔法就能把你送到安全的撤退通道上來?」艾盧坦擺了擺手,一名魔法師一言不發地走到他的身邊。「你應該感謝佈雷斯,他可是強壓著當場格殺你的念頭,暗中幫你修正那個逃生魔法的坐標。」
「……」
「呵,給自己預備一個傳送魔法,真有你的啊,這麼高明的辦法,連我都想不出來呢!」
「大人,卑職深知自己罪該萬死,請您處決我吧。」皮寧壯了壯膽子,開口道。
「大人,敵人已經來了。」魔法師佈雷斯突然提醒道。
艾盧坦抬眼望去,一支由綠色構成的隊伍緩緩地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