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太危險了,先不說開顱的危險性、雌蠱會不會成功侵入別人的腦中以及侵入後寄主活下來的可能性,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噬魂蠱種在他腦中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年了,蠱蟲離開人體不過三分鐘便會死去,那樣公主殿下的生命安全同樣沒有保障。」伊莉安立刻反對道。
「對於兩個人來說,危險性是一樣的。」站在旁邊一頭霧水的麥西米倫插嘴道,本來在平時他這樣做沒什麼,可是這個時候,他招來的只是一連串的白眼。
「聖殿的人有沒有來過?「克裡因又問道。
「波爾馬大祭祀現在不在蘭斯但丁,他帶著一批聖職者在幾天前動身去了沃塔華茲,恩維殿下剛才帶著兩名牧師來過,他什麼都沒說就去參加晨議了。而治療的牧師說,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不過他們倒是說,如果大祭祀能趕回來完成手術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會很高。可是總不能讓年老體衰的大祭祀當受疫人啊,那無疑讓他是送死,這樣就算成功了也沒意義。」凱文立刻答道,「儘管這樣,我們也向沃塔華茲傳送了信息,相信大祭祀會在十天之內趕回來。」
「移植的成功率不會很低吧?我們總得冒冒險,就由我來作受疫人吧!」克裡因斬釘截鐵道。
「不行!」幾個人立即異口同聲道。
「可是還有誰比我更強壯?還有誰活下來的可能性更大?」克裡因怒道。
「殿下,這不是光看身體強壯與否,精神力和意志力是否強大都很關鍵。」帕特金緩和了語氣說道。
「你難道懷疑我的意志不堅定嗎?」
眾人一時語塞,雖然克裡因意志不弱,可他離那個標準還有一定的差距,只是沒人敢於再觸怒他。
「就算我真的撐不住死掉了,那我也死而無憾了。」克裡因調勻了呼吸,黯然地看著自己的姐姐低聲說。
「那個……我想……這幾方面因素綜合起來,我是個比較合適的人選。」麥西米倫支支吾吾地說道,頓時引來一串怪異的目光。
屋裡一陣沉默,凱文思前想後,咬了咬牙,說:「斯維說得確實有道理……」
「凱文,這是我們家裡的事情,你別把外人牽扯進來!」克裡因突然咆哮起來。
「外人?這麼說你一直沒把我當自己人!那你把我當什麼!打手還是供你消遣的小丑?」麥西米倫也回吼道。
克裡因低下頭不說話,只是喘著粗氣。
「斯維,殿下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不想你冒險……」知道自己出於私心,說了克裡因不愛聽的話,凱文立刻勸慰道。
又沉默了一陣,帕特金開口說:「斯維,你知道噬魂蠱到底是什麼嗎?你又知道什麼是寄生反噬嗎?反噬有什麼樣的後果你又知道嗎?」
看到麥西米倫連連搖頭,帕特金接著說:「噬魂蠱是生活在福裡德姆北部邊境附近山林裡的一種叫雷甲蟲的毒蟲。這種蟲子的屍體可以製成鎮痛劑,是軍隊和冒險者中非常流行的一種藥物。它們的生活方式很奇特,既可以自立生存又可以寄生在別的動物腦中,通常是一雌一雄成對生活,普通的雷甲蟲只有米粒大小,而當它們寄生在別的小型動物身上,就會快速成長,在四到五年之內吸乾宿主的腦髓,被雄蟲寄生的動物就會不由自主地跟隨與它成對的雌蟲宿主,被雌蟲宿主的意識所左右,這時的雷甲蟲被人們成為噬魂蠱。
一旦宿主死亡而它們沒有在極短時間內找到另外的寄主,就會立刻死亡,新的宿主通常無法承受成長壯大的噬魂蠱而很快死去,如果雌蟲先死亡,那麼與它成對的雄蟲就會在很短時間內也死去,而它的宿主也會一同死掉。」
「反過來呢?」麥西米倫問道。
「只要雌蟲不死,即使宿主被吸乾腦髓成為行屍走肉,雄蟲也不會死掉。」帕特金接著說:「不過對於強大的個體,比如魔性生物、亞龍和龍族,以及強壯而意志極為堅定的人類和其他智慧生物,噬魂蠱則沒有什麼危害,亡靈族和某些邪道的巫師有時候為了控制某些相對弱小的生物,會飼養這種蠱蟲。被改良的噬魂蠱不會吸食智慧生命的腦髓,而是逐步蠶食人的靈魂,破壞腦神經,對於人類來說,噬魂蠱的控制效果會打一些折扣,但是對生命的傷害卻依舊。
我們剛剛所說的手術,就是取出坎克拉腦中的雌蟲,移植到別人的腦中,受疫人指的就是那個人了。凱文會認同你的決定,是因為在最關鍵的意志力方面,你有優勢,可是其他方面呢?」
帕特金停下來看了看麥西米倫的表情,說:「我該說的都說了,你還打算作受疫人嗎?斯維,沒人會因為你改變主意而嘲笑你的,你已經向大家證明了你的勇敢無畏。」
「我……」
「不可否認,你是比較合適的人選,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你沒有生命危險,通常體力、精神力和意志力越強大的人活的越久,而強大到一定程度,這種噬魂蠱就奈何不了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信心能達到這個程度。」
「這好像不是什麼難事吧?」麥西米倫逞強道。
「我想你還是再考慮一段時間吧。」伊莉安有些傷感地說,「福裡德姆還有位姑娘等著你呢。」
「……」
「這裡的血腥味還是濃了點,我看還是讓克麗絲殿下住到別的地方去吧。我去吩咐這件事,眼下大家還有別的事要做,我們還是讓公主殿下安靜地睡吧。」沉默了一陣,凱文突然說道。
「嗯,去看看馬古和艾威因他們在幹什麼。」溫蒂妮說著拉起克裡因的手。
眾人紛紛應聲點頭,離開了房間,當他們走出寢宮的時候,迎面碰見了匆匆而來的恩維。
「皇兄,你忙完了?皇姐還在睡,只怕暫時醒不過來。」克裡因有氣無力地對恩維說道。
「嗯,我只是來看看她,不要灰心,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總會有轉機的。」恩維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徑直走進了寢宮。
沒人注意到恩維手中拿著的小瓶子,眾人離開了這座寢宮,各懷心事。
恩維緩步走進了克麗絲的臥室,他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個精緻華美的銀質小瓶。
只有比格斯以及一名侍女陪伴在克麗絲身邊,看到恩維走進來,兩個人立刻下跪行禮,比格斯和威治先前曾觸怒恩維,而這位太子殿下在幾個小時前又救了威治一條命,對於恩維,比格斯則是既惶恐又感恩戴德。
「比格斯,你也很累了,去休息一下吧,順便看一看威治。」恩維對公主的忠誠護衛柔聲說道。
比格斯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出去,在他走後不久,那名貼身侍女也被恩維隨便找了個借口遣了出來。
恩維在整座寢宮轉了一圈,確定除了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克麗絲,不再有其他人,他開始閉目凝神,一團純白色和翠綠色交替閃耀的光芒出現在他手上。
恩維猶豫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發光的手撫過克麗絲的面龐,那團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慢慢地滲入皮膚,直到完全消失。時間彷彿停止,但恩維卻覺得度日如年。
漸漸地,克麗絲睜開了眼睛,沒有了無盡而深邃的星空般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碧綠的眼眸。
「恩維,是你嗎?」臉上稍微恢復了一點血色的公主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那此刻和她一樣病態的弟弟。
「是我,皇姐,我剛剛用神聖魔法讓你獲得了短暫的清醒。」恩維用沙啞的聲音答道。
「我病得很厲害嗎?沒多少時間了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交待?」
「還記得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嗎?」
「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斷,不過我大概知道,自己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克麗絲說著,剛才稍稍清澈一些的目光又黯淡下來。
「並不是不能挽回,我和克裡因都會努力去做的,只是……我得告訴你有關你的情況。」
「有關我的?」克麗絲舉起粗糙的手看了看,又瞟了一眼自己枯白的長髮,平靜地說:「告訴我吧,多糟糕的情況我都能接受。」
「是噬魂蠱,噬魂蠱就是一種……」
「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種在我體內的是雄蟲吧?」克麗絲打斷恩維說道。
「是,施疫者是坎克拉,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記得,」憤怒在克麗絲臉上轉瞬即逝,「他還活著嗎?」
「是,某種意義上講,他也是受害者,或者說是一粒棋子,反噬已經把他弄瘋了,我們現在讓他保持著昏迷的狀態。」
「不用管我的生命,盡快殺了他才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他也撐不了幾天了,事實上,我打算盡快處死他,在他被噬魂蠱殺死之前,把他還有那些隨他一起謀反的大臣送上絞刑架,這對於現在熱情高漲的人民來說,也是一劑興奮藥,我就是想請示這件事的。」恩維平靜地說。
「嗯,你沒必要請示我什麼,你現在已經是一國之君了,想到什麼就去做吧。」
「可是他死掉之後,你立刻會受到噬魂蠱的影響,經過數日的折磨之後,才會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恩維用極快的速度說完,開始喘著粗氣,花了一些時間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他接著說道,「我們也想了別的辦法,通過手術把坎克拉腦中的雌蟲移到別人身上,聽說克裡因要當受疫人。」
「不行,這會要了他的命!」克麗絲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大聲說道。
「你別激動,我也不會同意他這樣做,另外有個叫麥西米倫的人,也打算做受疫人,這個人成功的可能性會很大,我想辦法勸勸他吧。」
克麗絲輕輕搖了搖頭,說:「我認識麥西米倫,他是個很出色也很有前途的小伙子,恩維,不要為了我再讓任何人冒生命危險了。」
恩維擺了擺手說:「雖然我也有過與克裡因同樣的想法,可是這只不過是多個人為你陪葬,我想你一定不喜歡這樣,而眼下在蘭斯但丁很難找到對噬魂蠱免疫的人選,要是佩迪在就好了!」
「佩迪,佩迪怎麼了?」
「他已經回歸了女神的懷抱,是英勇而榮耀地死去的。」
「是嗎……我想一定是我害的,我也已坑害了無數人的性命了。」
「不要這麼想,這全都不是你的錯!」
「恩維……」克麗絲彷彿明白了什麼,堅毅地望向自己的弟弟,說,「你是個聰慧、沉著冷靜、顧全大局的人,你一定已有了主意,對嗎?告訴我吧。」
「姐姐……」
「快說吧。」
恩維顫抖著舉起那個精緻的小瓶子,注視著克麗絲說:「這是一瓶加有劇毒的蜂蜜,可以令你瞬間死去,沒有痛苦。」
「給我吧……」
克麗絲說著艱難地伸出手去拿那個小瓶,在她快要拿到的時候,恩維猛然把手縮了回來。
「我本來想說,喝不喝它由你決定,事實上,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麼會鬼使神差地拿著這瓶毒藥來見你。我,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想殺死自己的姐姐……」恩維說著站起身,不斷地向後退卻,手裡緊緊攥著那個小瓶。
「給我吧,這一定是女神的安排。」
彷彿受到了魅惑,恩維停止後退,又開始向前踏出步子,雖然十分緩慢,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走得太快了。
一個洪亮的男聲突然響起,霎時間整個房間充滿了令人目眩的聖潔光芒:「這不是女神的安排,榮耀的女神樂意洗淨每一個沾有污跡的靈魂,但她更加珍惜每一條生命!」
那光芒照在克麗絲的臉上,使她面色更加紅潤了一些。那光芒照在恩維的臉上,使他的眼睛閃爍不定。那光芒照在精美的藥瓶上,令原本精緻華美的小瓶子黯淡無光,甚至顯得有些污穢。
「嗤」的一聲,瓶口的縫隙騰起一陣煙霧,隨後藥瓶從恩維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絕望不屬於榮耀的蘭斯但丁家族,克麗絲,在堅定的信仰面前,一些隱晦都將煙消雲散。」
聖光四溢的房門口,一個更加潔白光亮的身影站在那裡,那人踏前一步,周圍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堅毅又透出祥和的中年男子顯現在恩維和克麗絲面前,他披著純白的斗篷,一襲天藍色的聖袍,雙肩箍著兩片巨大的圓形護肩,那是他鎧甲的一部分——一副聖殿騎士的鎧甲。
一個聲音在恩維的腦中響起:「恩維,不要做傻事,你想要背棄神的榮光嗎?」
恩維的目光充滿了訝異、欣喜,還有一點驚惶,他的嘴唇微微抖動著:「父……不,老師……」
「殿下,坎克拉確實曾和微臣密談過一次,他也提起過篡位之事,試圖用金錢收買我,可是我並不知道他是溫德雷斯的奸細,我當時沒有答應他。後來就屢有刺客闖入我的家中,於是我選擇稱病在家,暫時蟄伏,說起來,助長了坎克拉的威勢,微臣也有罪。」王宮的一間偏廳裡,老宰相帕斯廷跪在克裡因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此刻在房內的還有凱文、麥西米倫和溫蒂妮。
「算了,只要你始終忠於格蘭斯就行了,念在你的誠實,過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從今以後你就努力工作吧,大家齊心協力共度難關。」克裡因擺了擺手,讓凱文將老宰相扶起。
「殿下,雖然微臣與科洛拉托的關係並不融洽,不過對他的為人我也略知一二,他絕對是忠於格蘭斯的,他的剛直不阿整個蘭斯但丁的人都有目共睹,我相信他同樣不會被坎克拉所利誘。至於他和我一樣待在家中不干理朝政,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殿下切不可盲目治他的罪啊。」帕斯廷站起來說。
「知道啦,我會查明的。」克裡因很不耐煩地說,揮了揮手讓老宰相坐到一邊,這時羅伯特團長走了進來。
「殿下,科洛拉托宰相求見,還有,林茲頓殿下也來了。」
「皇叔來了?快,快帶我出去!」克裡因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跑,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兩個中年男子已經走了進來。
稍年輕一些的貴族男子便是格蘭斯的另一位宰相,年僅三十歲的科洛拉托,科洛拉托此刻一副大病初癒的虛弱樣子,顯然他是真的患了重病。
而另一位身著潔白的祭祀聖袍、面色慈祥和善的神官,便是聖名王林茲頓.霍利了,另外他也是恩維的父親。林茲頓人如其名,堪稱世間最為超凡脫俗之人,作為聖殿最為高貴的人物,他沒有絲毫的威嚴,只有令人親近之感,和麥西米倫見過的許多大祭祀不同,林茲頓有一副相對要結實得多的身軀,他看起來也很年輕,這完全不符合他五十多歲的高齡。
「皇叔!」克裡因興奮地叫道。
「克裡因殿下,我早已不姓蘭斯.但丁了,所以你直接稱我林茲頓就好了,還有你們,都請起來吧,我早就不是什麼親王了。」林茲頓用溫柔而和藹的語氣說道。
「對不起,大主祭猊下,啊,請坐。」克裡因尷尬地說。
向林茲頓下跪的眾人站起身,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殿下,微臣向您請罪來了。」待眾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始終站在門口的科洛拉托突然跪了下來。
「請起吧,科洛拉托卿,看來你病得不輕,不要再提什麼請罪了,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還是把心思用在以後的治理上吧,嗯,你也趕緊坐下吧。」克裡因和善地說道。
「殿下,微臣前些日子確實患了怪病,好在聖名王猊下出手相救,微臣現在已經無礙了。」落座之前,科洛拉托恭敬地說。
「大主祭猊下,您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急切地需要您的幫助,皇姐她……」
林茲頓揮了揮手打斷克裡因說:「所有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正是仁慈的女神指引我來的。」
門外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恩維領引著剛剛那位聖殿騎士走了進來。
「克裡因,皇姐的病有救了!」恩維一進來就高聲說道,在看到林茲頓之後,他的動作一滯,「啊,大主祭,您已經來了啊!」
林茲頓微笑著沖恩維點了點頭,這微笑像是聖職者對於世人的博愛,又有點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慈祥,而恩維也盡量不表現出世俗的感情。那名聖殿騎士走過去,站在了林茲頓的身邊。
看到那位聖殿騎士一直站著,老宰相帕斯廷立刻站了起來,衝著那騎士就要下跪,令克裡因他們看得摸不著頭腦。
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帕斯廷的膝蓋,定住了他的動作,騎士開口道:「不用行什麼禮了,我和大主祭一樣,早就不姓蘭斯.但丁了。」
「難,難道……」克裡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其他人也明白過來,和他同樣表情。
恩維兩忙說道:「沒錯,克裡因,這位是我的老師,聖殿騎士團的團長法雷斯.霍利,我們曾經的四皇叔。」
「不必計較這些小事情了,如今我們已是聖殿侍奉明神的信徒,世俗的身份就不要再提起了。」法雷斯淡淡地道。
「還是說說正事吧,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幫助克麗絲這孩子的。」
「你不要有什麼誤會,就算是個平民百姓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也同樣會盡全力相救。」法雷斯接口道。
「那麼皇姐腦中的噬魂蠱能夠成功驅除了?是否還需要受疫人?」克裡因連忙問道。
「不必了,只不過治療有可能會令她永久地失去一部分記憶。」林茲頓答道。
「這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感謝明神……。」恩維說著,他無意間看到法雷斯瞥了自己一眼,便立刻閉了嘴。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有二千名牧師將被派往萊布尼茲,還有北方集中的一千名牧師和祭祀投入到北方軍中,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為你們的戰士醫治傷痛和領引亡魂。」林茲頓接著說,「鑒於溫德雷斯方面的教堂遠少於格蘭斯,所以我派往溫德雷斯的牧師數量要多一些,大概有五千人,希望你能接受這一點,並且不要阻攔聖殿的人跨越警戒線前往溫德雷斯的軍中,另外還希望你們如以往一般遵守不派神職人員上戰場的協議。」
「我接受,對此我沒有任何異議。」恩維連忙說。
在聖殿勢力的眼中,人類國家不分彼此,所有的人類都是他們救助的對象。
「好了,我想盡快開始對克麗絲的治療。」林茲頓說著便站起身。
「您兩位旅途顛簸了這麼久,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恩維也跟著站起身說。
「不必了。」法雷斯簡短地應了一句,就和林茲頓一起走了出去。
……
除了雙手捧著的那一團聖潔白光,什麼華麗的影像都沒有,眾人沒有見識到傳說中大主祭顯示神技時,周圍那無數美麗的聖靈和聖歌讚美之聲,相反的,噬魂蠱的痛苦嚎叫令人感到揪心。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克裡因他們心中的喜悅,因為克麗絲的樣子正在已肉眼都能分辨的速度變化,逐漸恢復成原本美麗的樣子,甚至顯得更加清麗動人。
整個過程中,克麗絲始終沉睡著,直到治療結束,一股黑色的煙霧從她口中冒出,消散在空中,她依舊沒有醒過來。
「沒事了,噬魂蠱的影響已經完全消失了,至於她失去了多少記憶,恐怕得等她醒過來以後才能知曉。」林茲頓長出了一口氣說,接著他轉過身對克裡因道,「雖然我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你們不會寬恕坎克拉,但我還是想勸你們一句,少殺一些人吧,此刻被你們關押的那些人中,有許多都是無辜的,每一條生命的逝去,都會令你們背上污濁,不管他的靈魂善惡與否。」
「我會記住您的教誨,謹慎考慮的。」克裡因低下頭說。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和法雷斯也該走了,戰亂又會令無數的生靈重新投入到輪迴之中,唉!」
「大主祭,您還是看……」
恩維突然拉住克裡因,讓他把到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他傾低了身體恭敬地說:「格蘭斯現在的情況比較混亂,這裡的情景只會令您等徒增憐憫的哀傷,我也就不再挽留兩位了。」
林茲頓和法雷斯背向著恩維一起點了點頭走了出去,腳下沒有絲毫的停留,等到恩維、克裡因追到門口,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得很遠了。
「斯維,你留在這裡照看一會兒皇姐好嗎?」克裡因忽然扭過頭對麥西米倫說,「我們還有些事要趕緊處理一下,記得皇姐曾經說過,她很想好好聽聽你的歌,但願她醒來之後還能記得你。」
「好的,你放心吧,我一定盡全力讓她感到愉快。」麥西米倫拍著胸脯保證道。
「走吧,克裡因,」沒等麥西米倫話說完,恩維就邁開了步子,並向旁邊的科洛拉托問道,「剛剛在來這裡的半路上,你說的那些請願的人是怎麼回事?」
「啊,就是那些學者,對於徵召軍參的事他們反映冷淡,反倒跑到皇宮大門前請願,希望重新開放真理廣場。」
恩維只是冷哼一聲,腳下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真理廣場是什麼時候被關閉的?」克裡因反倒顯得很感興趣,開口問道。
「一個多月前,下令關閉的也是坎克拉,他的說法是,干擾百姓思想的言論不應該出現在大庭廣眾,在那之前,他也先後抓捕關押了許多人,現在都已經釋放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所謂的社會學家太過放肆了,他們的言論是企圖顛覆王權!」科洛拉托答道。
看著大家離開,麥西米倫轉過頭來端詳著克麗絲美麗的面龐,雖然烏雲散盡,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但他仍然為這位歷盡磨難的公主殿下感到悲傷。
「咦,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走?」龍吟詩人此刻才發現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美女。
「我又不是格蘭斯人,沒必要也沒資格管他們的國事。」煉金師小姐滿不在乎地說,「我還是覺得在這裡幫幫你的忙比較好。」
「謝謝,對了馬蓮,他們剛剛說的那個真理廣場是怎麼回事?」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來格蘭斯是經過的那個最為熱鬧的廣場嗎?無數的老百姓在那裡駐足傾聽,許多富有智慧的思想家們在那裡高談闊論、互相探討,甚至據理力爭。」
「嗯,我有印象,只不過當時我實在搞不清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那裡就是真理廣場,思想家們在公眾面前發表自己的想法,互相傾聽,並且互相批評,從中吸取經驗,談論的內容則無奇不有,包括大自然的法則、經濟、科學、政治思想等,真理廣場的存在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說起來,當初開設了這座廣場的格蘭斯國王,實在是具有超前的思想,這種思想在我們奧蘭多也有,我們把它稱為言論ziyou,只是我們的方式不同,我們比較傾向於一些由公報科社發行的傳單和報紙。」
「聽起來很有些意思啊。」
「你可不要小看這言論ziyou,它是左右人民思想的最有力手段,那些當眾發表自己學說的思想家中,有很多在後來都成為了格蘭斯的重臣,甚至還出現過一些別有用心而煽動人民的政客。格蘭斯的國王從那裡得到的並不只是優秀的建議和富有才華的國家棟樑,這裡邊還存在著令王權動搖的危險陰影,相信和我們奧蘭多一樣,重用其中一部分慷慨陳辭、嚴辭犀利的人,只是為了封住他們的口。」
麥西米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聲嬌柔的呻吟傳入他倆以及侍奉在一旁的侍女耳中。
「啊,公主殿下醒過來了!」
醒來後的克麗絲臉上多了幾分稚氣,少了幾分原本身為攝政公主的威嚴,可她的美麗高貴依舊。
「你們……」被一旁的侍女扶著坐起身,克麗絲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青年男女。
「公主殿下,我是麥西米倫,您是否還記得我?」
「麥西米倫……你是龍吟詩人吧!我記得你,你是克裡因的朋友,這裡是皇宮吧?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應該是跟克裡因在迪斯科特才對啊,……你是?」
「我是伊莉安,煉金術士伊莉安.格林,殿下您不記得我了嗎?」
「嗯……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不好意思,呃,我的頭有點疼,我總覺得自己忘記了許多重要的事情,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思維一片模糊。」
「殿下,不要試著想起什麼了,不如讓身為宮廷樂師的我為您唱上一曲,以舒緩您的心情,給您帶來一些快樂,這將是我最大的榮幸。」麥西米倫連忙說道。
「好啊……」
蘭斯但丁城內的王宮本身就擁有都城的氣派,整座皇宮是在幾千年前蘭斯但丁城的基礎上修建起來的,因此這座聞名遐爾的王宮也就自然而然的具有厚實的城牆和高聳的門樓塔。
王城西門的門樓塔上有一座探出塔樓的巨大平台,這裡是歷代格蘭斯王室發表演講的地方,其內容絕大多數是登基或者是發動戰爭的激昂演說,而此刻不斷聚集在城門下的人們,所等待的便是一篇戰鬥檄文。
王城西門的大街是蘭斯但丁最為寬闊的一條街道,比起城中那些綠油油的廣場,它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無數百姓和剛剛穿上嶄新軍服的青年正漸漸的朝著這裡聚攏,他們在等待,等待著格蘭斯兩位年輕的皇子出現在塔樓的露台之上。
人群的喧囂和熱情不斷擴散,傳到露台上,傳到守衛在露台四角的衛兵耳中,這些軍中精挑細選的騎士,此刻也不經意地流露出興奮的神情,他們手中的矛桿槍頭錚錚放光,桿頭的王旗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喧鬧聲止於此,露台內側的門連著一條幽深而昏暗的走廊,由於走廊獨特的設計,聲音根本傳不進來,當然,裡邊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走廊的另一頭是一間寬敞的休息室,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通氣管道是用來更換新鮮空氣的,風在蜿蜒曲折的通氣孔中吹過,卻沒有一點聲音,使人不得不讚歎設計師的才華。十幾座燭台將這裡照得亮堂堂的,而此刻坐在這裡交談的,只有恩維和克裡因。
「真理廣場會開放,但不應該是現在,克裡因,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太子恩維低沉的聲音在這間休息室裡迴盪著。
「不光是那些學者,老百姓也同樣需要聽到ziyou的聲音,這幾個月來他們已經十分壓抑了。」
「所以我才積極安排公開處決那些叛逆,克裡因,只要用鮮血就足夠了,我們沒必要開放真理廣場,至少現在沒必要。」
「為什麼,皇兄,為什麼你對這件事極力反對?」
「因為我聞到了危險的味道,那些思想家顯然是受到了奧蘭多人的影響,他們正在逐漸疏遠王權,同時,他們還打算讓我們的人民也擺脫統治。」
「時代已經改變了,或許格蘭斯也應該改變一下了,在奧蘭多的這些年裡,我看到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開明的政治、對人民利益的重視,這些都使得社會變得更為公正平等。皇兄,我們應該多為自己的人民考慮考慮。你在奧蘭多的時間也不短,也應該能看出minzhu共和存在著無數的優點。」
「優點?是有不少,但那是客觀的,minzhu是否存在,是由掌權者決定的,掌權的是人,而人的思維和判斷並不可靠。克裡因,所謂的minzhu同樣是權利被少數人所掌握,作為君王的個人會犯的錯誤,極少數人的小團體也同樣會犯,在這一點上,一個人和幾個人沒有實質的區別。」
「不會啊,奧蘭多的議會不是有數百人嗎?」
「人數多少沒有意義,關鍵的是利益,受到利益的驅使,即使是幾萬人的議會,也同樣會達成統一的默契,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在玩弄權勢久了之後,都會墮落的,即使聖賢也不例外,如果有一兩隻蛀蟲存在的話,這個過程就會變得更加迅速。」
「可是,現在的奧蘭多不是很進步嗎?至少老百姓沒有反對的聲音。」
「現在的格蘭斯呢,不也是一樣嗎?就算是坎克拉攪亂朝政的那些日子,我們的人民不也沒有造反嗎?那是因為坎克拉還沒有來得及侵犯他們的利益。所以,國家的安定與社會形態無關,minzhu啦、共和啦,只不過是老百姓閒扯時的話題罷了。有的是辦法能夠獲得人民的擁護,國家改制這種事並不是必須實行的。」
「呃,我只是開放真理廣場而已,這和國家改制這種事根本靠不上邊的。」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這種想法,從你剛才跟那些人聊天的態度中,我看得出來,你對狄馬科斯的君主立憲很感興趣。」
「我覺得狄馬科斯說的很有道理啊,那或許是介於共和與王權之間的最完美形態。」
「你總是對新鮮事物感興趣,卻從不考慮它是否是合理的,真正關心自己國家的國王權利被削去,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議員玩弄他的人民,這才是君主立憲的本質,那個微不足道的罷免權,只不過是一把供表演用的、華而不實的花劍。」
「當然不會讓國王只有罷免權,如果要我決定的話,至少君主有參予議會的權利,比如在投票中一個人擁有數票之類的。」
「你把國家當什麼?由人爭來搶去的玩具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那些人現在對你說的,決不會是他們成為議員之後做的,即使現在他們沒有那種玩弄權勢的想法,我也敢保證,等他們坐到那個位子之後,決不會還這麼想。你得知道,這就像是貴族和商人暴發戶之間的區別一樣。」
「你別激動嘛,只是開放真理廣場而已,就像你說的,讓他們的言論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罷了。」
「總之你不能再有這樣的想法,此刻對那些所謂的思想家的認同,就是為將來的自己挖掘墓穴。」
「好吧好吧,我保證以後不再想這件事了,可是開放真理廣場這件事,我已經開口答應了,總不能一位親王說話不算數吧。」克裡因開玩笑似的說。
「唉,就這樣吧,克裡因,你將來會是格蘭斯的國王,應該把自己放在國王的位置上多替自己想想。」
「不對啊,皇兄,你才是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