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吟詩人再次被叫醒,已經幾個小時以後了,迷迷糊糊的麥西米倫還沒來及換衣服就被伊莉安拉上了馬車,前往大劇院,參加他作品的首演了。
大歌劇院門前熱鬧非凡,無數的馬車停在門口,那些高貴的或者是自認為高貴的上流人士坐在車中等待著進場,而他們的僕人們則跑來跑去的不知忙些什麼。也有一些穿著體面衣服但一看就知道是平民的人等在這裡。沒有馬車可坐,只能站在這裡的他們,時不時有人和那些跑來跑去的僕人中幾個比較有人緣的親熱地打著招呼。而那些被問候的僕人,儘管很忙碌,但也會一一回應每個人,其中就有克裡因的管家,以及法拉特和蘭因治兩位先生的老管家。
隨著劇院頂樓上的鐘聲響起,大門敞開了,那些等在門口的人們很有秩序的走了進去,顯然這些人雖然是普通百姓,但也不是第一次來看歌劇。然後那些馬車中陸續有人下來,在他們僕人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走進劇院。
來這裡觀賞首演的貴族大多是受到了亞倫翠絲.愛爾培拉侯爵夫人的邀請,也有很多人未在邀請之列,他們當中有的人是不太得志的小官吏,為了借此機會在那些達官貴人面前嶄露一下頭腳,也有的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比如那些大富商,雖然他們對這個一夜成名的龍吟詩人嗤之以鼻,但是為了一睹侯爵夫人的風采,還是如期而至,並且逢到熟識的人就會說,「要不是看在侯爵夫人的面子上,我才不會來看這種小丑譜寫的東西。」身為暴發戶的他們,對於突然崛起的龍吟詩人,表現出溢於言表的鄙夷。
剛剛找到坐位,還沒有坐穩的麥西米倫,就被侯爵夫人的侍女叫走了,身後跟著的是面帶慍色的伊莉安。
「哦,拉拉!你為什麼悶悶不樂?」當麥西米倫一腳踏進女主演的化妝間,正在做最後補妝的亞倫翠絲轉頭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這條尾巴又大又硬。」麥西米倫看也不看一眼身後滿臉怒容的伊莉安,就連後腰上被狠狠擰了一把也沒有反應。
「是不是因為理事長先生刪掉了那個本應該屬於你的角色?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他這次做得實在有些過分,待會我就幫你向他興師問罪。」亞倫翠絲優雅地說道。
「那就不必了,我這樣倒是樂得輕鬆,還要謝謝他呢!」
「哦,拉拉,我想我需要確信你這不是在發脾氣。」侯爵夫人左一個拉拉,右一個拉拉,聽得麥西米倫渾身直打哆嗦。
「當然不是生氣,坐在觀眾席上聆聽別人的評論,是我比較喜歡的方式。」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這部戲演好的,我要讓你成為聞名奧蘭多的作家。」
「恩」
「謝幕的時候你可一定要站在我的身邊哦!」
「……我盡量吧,我還有點事要辦,侯爵夫人,祝你演出順利,待會見。」說罷麥西米倫退出了化妝間,深深吸了一口氣,裡邊的香氣幾乎令他窒息。
「喂!你能有什麼事要辦,是不是又要和哪個貴婦人去幽會!有個侯爵夫人都綁不住你那顆色心啊!」伊莉安見機大加諷刺一番。
麥西米倫哼都不哼一聲,拉著煉金師小姐往他們的坐位走去。
「說你吶,去幽會拉著我幹嗎!」
「行啦行啦,只會挖苦人,我看有你一個就夠把我捆的嚴嚴實實的了。」
嘮嘮叨叨不停的伊莉安突然閉上了嘴巴,原本漲得通紅的小臉又蒙上了一層緋紅。
「斯維,看來你的作品真的很受歡迎!」伊莉安盡量提高自己的聲音,以便能夠讓麥西米倫在這震耳欲聾的掌聲中聽到她的話。他們並沒有回到原來的坐位上,而是站在劇場的一角。麥西米倫不想應付克裡因的大呼小叫,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不想應付周圍那些達官貴人,這會令他覺得筋疲力盡。對此煉金師小姐也是深有同感,不過那些喜歡湊熱鬧的貴婦人和千金小姐,才是令她感到煩人的。
「他們大概是在為女主角叫好吧!」吟遊詩人不以為然地說。
「不會啊,至少我覺得你這劇本就寫得不錯,我也看過一些歌劇,能夠有這麼複雜曲折情節的,實在是不多。」
「謝謝。」
這部《劇院外的名演員》確實大受人們的歡迎,劇作者本人的功勞自然功不可沒,再加上愛爾培拉侯爵夫人那動情的表演,造成轟動影響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令麥西米倫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又大紅大紫的一番。此外,「舊愛」先生的表演也是可圈可點,他那極為投入的表演,加上他所扮演角色的淒慘遭遇,再結合他在現實生活中的情況,令他奪得了不少富家小姐的好感,被拋棄的「舊愛」先生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要說愛爾培拉侯爵夫人的表演,自然在眾人的心中早就有了一個標準,不過這通常只限於她絕妙的歌喉。可是這次一人分飾多角的高難度表演,令人們對這位歌劇名演員有了新的認識。尤其是在她扮演英俊的公務員的幾幕劇中,更是出現了有瘋狂的女性當場昏迷的情況,那極具磁性和清純的假聲,令麥西米倫也產生了遇到對手的危機感。
不過在龍吟詩人看來,侯爵夫人所扮演的俠盜,卻是最為成功的表演,那樣的表演不僅僅是投入這麼簡單,根本就是有過親身經歷一般的表現。這令麥西米倫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麼,不過對於這異想天開的想法,他只是一笑置之,並沒有說給身旁的伊莉安。
更令麥西米倫在意的,是那些被強行灌入他耳中的評論。
「終於到**了啊,斯維,我看劇本的時候覺得你這段戲寫得過於衝動,以至於表達的基調有些朦朧了,咦?你幹什麼去啊!」
「差不多了,我不想再看了。」龍吟詩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劇場。
不明所以的伊莉安躊躇了一會,也跟著走了出去,走出大門,煉金師小姐一眼看到坐在台階上,悶悶不樂的龍吟詩人,不知道麥西米倫為什麼發脾氣,她用冰涼的小手在臉上撫了撫,緩步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
「你怎麼了?」她諾諾地看著麥西米倫問道。初夜晚的清涼空氣吹過她的臉龐,令她感到無比的舒適。當她看到俊美的詩人那柔美的長髮隨風飄逸,在路燈下閃耀著點點金光的時候,眼睛也變得迷離起來。
「沒什麼,只是裡邊有點悶,我想透透氣。」麥西米倫扭頭看著身旁的麗人,眨了眨眼睛,擠出一個微笑。
「是不是因為沒有參加表演讓你不高興?」
麥西米倫慢慢地搖了搖頭,並用清澈的眼神告訴她,自己沒有說謊。
「那是為什麼?難道那些觀眾之中有人說了中傷你的話?可是我沒有聽到啊!」
「馬蓮,你也是富人家的孩子吧?」
「這個……我父親魔法師,不是很得志的那種,不過生活還算富裕,我從小就被修.馬爾克老師收為弟子,雖然老師嚴厲了一點,不過他還是很關心我。」
「是啊,我們是不一樣的人啊!」
「你在說什麼呀!你也是名人啊。」
「是,我算是有名,不過那些孤芳自賞的貴族老爺的讚揚,我一點也不在意。」
「……」
「撫養我長大,教我唱歌的,是一名普普通通,毫不出眾的吟遊詩人,嗯……應該說所有的吟遊詩人都是一樣的,我們遊歷世界各地,隨意的唱歌,圍在身邊的聽眾不斷的增加,這會令我們興奮不已。作為一名吟遊詩人,我們人生的目標就是讓更多的聽到我們的歌聲,並且希望他們也能學會,再唱給別人。吟遊詩人從不在意自己是否因為創作了一首歌曲而出名,讓所有的人都能夠聽到自己的歌,這才是讓我們感到快樂的事。」
「我想我明白,吟遊詩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博愛主義者。」
「隨便你怎麼看,只是那些貴族的話讓我反感。說什麼這樣高雅的音樂那些賤民不配聆聽,說什麼我當一個劇作家要比做吟遊詩人有前途的多,何必在那些賤民面前譁眾取寵。這是對我作為一名吟遊詩人的尊嚴的踐踏,是對吟遊詩人的侮辱。」麥西米倫說著,抬起深埋在胸前的頭,眺望遠方。
「恩……」伊莉安靜靜地審視著身邊的俊美男子,精緻的迷你鏡片和一雙閃爍不定的眼眸中倒映著那美麗而幽然的面龐。
「斯維,我得承認,你是天才,」伊莉安說著伸出右手,挽住麥西米倫的胳膊,「天才都是有些悲天憫人。」她把頭靠在龍吟詩人柔軟的肩膀上摩挲著,然後抬起頭,在他的嘴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喂……」麥西米倫那幽然的神情立刻蕩然無存,「你該不會是認為自己不是愛爾培拉夫人的對手,所以要改變對策,色誘我吧?」
「喀喇」,麥西米倫的手肘傳出一聲脆響,身後劇院中,愛爾培拉侯爵夫人那高亢的歌聲傳了出來,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那尖利的詠歎調在迴盪著。
當觀眾們心滿意足地走出大歌劇院的時候,還在興致勃勃的議論著那美妙的歌聲,沒有人注意到石階旁邊的一座雕像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昏黃的燈光下,裂縫邊沿還顯露出一小灘還未乾透的血跡。
……
第二天早上,眾人坐在餐桌前,享用著豐盛的早餐,對於頭纏繃帶的麥西米倫,除了克裡因關問了幾句之外,就沒有人再深究了。至於肇事者,自然是隻字不提,靜靜地吃著早餐。這對歡喜冤家史無前例的半天都沒鬥過一句嘴。面對麥西米倫的眼窩深陷、精神萎靡和伊莉安的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不過因為沒人站出來發難,這頓早餐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噢,馬蓮!」佩迪終於有了調節一下氣氛的打算,「我覺得你今天有很大的變化。」
「哦?是什麼樣的變化?」還沒怎麼樣,伊莉安的臉頰就布上一層紅暈。
「恩……怎麼說呢?嘿嘿,就是那種從女孩到女人的變化,啊哈哈哈哈哈……」
「啪嗒」麥西米倫的勺子從他那只因為無力而顫抖的手上滑落下來。
早已忍耐不住的克裡因立刻用招牌式的拍桌大笑予以回應,餐廳裡立刻爆發出一連串笑聲。
「斯維,說真的,你也真是不濟啊!」配合克裡因的煽風點火,麥西米倫剛喝了一半的牛奶噴了出來。
「不是他」「不是我」
「哈,不用掩飾了,你們那麼大聲音,我們昨晚可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不可能,我把窗戶和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馬蓮,別……」
「啊哈!」
「斯維喲,你以後可得老實一點嘍,別再跟以前一樣到處拈花惹草了哦!」凱文也跟著附和了一句。
「我……唉!」
……
午後的時光總是讓人自然而然的慵懶起來,對於貴族來說,這是安靜地坐下來參加一個音樂沙龍的好時段,對於克裡因這樣的人來說,這同樣是一個午睡的好時候,而對於新年裡迪斯科特的老百姓來說,現在一手舉著麥酒,一手拿著各色的食物,觀看那些露天表演,才是令他們最最興奮的事情。
麥西米倫和伊莉安走出一家珠寶店,這家珠寶店是他們兩個人走了十幾條街才找到的唯一一家在營業的商店。兩個人手上各拿了一枚鑽戒,不過小的可憐,倒不是為了省錢,主要是怕人看到,儘管如此,兩個人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戒指揣進了兜裡。現在戴上這枚戒指,還為時太早了,這也是兩個人的共識。
「喂!我的僕人……你準備帶我到哪裡去玩啊?」伊莉安的口氣比起往日,明顯緩和了很多,那久違的甜美而溫柔的聲音,令麥西米倫有了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嗯,我帶你去看一場表演吧,保證比你昨晚看到的要更棒!」
「恩……昨晚的表演……你指的是那個……」伊莉安突然漲紅著臉說道。
「……我指的是歌劇啦,你怎麼……沒想到你這麼好色。」
「討厭!我開玩笑啦,白癡!」一個嬌小的拳頭砸在麥西米倫的頭上。
「啊∼∼∼∼」
「喂,你不要緊吧?」
「好痛啊,傷口又要裂開了,嗚……」
「吶,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你說那種話!喂,你別嚇我啊!」
「嘿嘿……哎喲!」麥西米倫的壞笑招來的是又一拳重擊。
……
大街上的一座座臨時舞台上,各種各樣的表演正在上演,也有一些舞台上站著不少本來觀看表演的平民,在一些吟遊詩人的伴奏下,他們跳著歡快的舞蹈,絲毫意識不到手中的麥酒已經撒到自己和別人的身上。舞台下的人們在喝彩之餘,不停的舉杯互敬,交換著手中的烤肉、甜餅和水果。
麥西米倫和伊莉安雙雙走在這條街道上,時不時接過酒杯來一飲而盡,兩個人一人一口啃著一個蘋果,雙腳也隨著音樂的節拍和其他人一樣踏動著,他們彼此喜歡對方最自然的樣子。
街上的人們不厭其煩地互相敬酒,克裡因的名字在這裡出現的頻率最多,年青的萊布尼茲親王成了乾杯時最好的祝辭。
「為市長大人帶給我們的美妙生活幹杯!」
「喔喔喔!乾杯!」
「夥計們,為市長他老人家的健康乾一杯!」
「喔喔喔!乾杯!」
「為我們的市長大人早日得到一位美麗的夫人乾一杯!」
「喔喔喔!乾杯!」
「噢,再為市長大人家的那隻大黃狗乾一杯怎麼樣!」
「喔喔喔!乾杯!」
麥西米倫跟著眾人附和著,「等等,大黃狗?我怎麼沒見過。」
「說的是你吧!」喝下數杯烈酒的煉金師小姐此刻滿臉通紅,毫不猶豫的回應著。
「親愛的,你跟他們一樣喝醉了。」
「嗯?這不是很好嗎?」伊莉安很不優雅地打了一個酒嗝,高喊道,「為那只英俊瀟灑的大黃狗再乾一杯!」
「喔喔喔!乾杯!」
當麥西米倫帶著伊莉安來到一個比較大的舞台前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噢!麥西米倫先生,您終於來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從舞台上跳下來,歡跳著拉著兩個人的手,「昨天的表演很成功呢!可惜您沒有來。」
「噢,莉莉,我得說非常抱歉,不過今天我就站在這裡,專心看你們的表演!」
「斯維,這是什麼?」伊莉安看著這座相比之下格外精緻的舞台和那些穿著漂亮戲服、躍躍欲試的演員們,問道。
「這個,是我的另外一個劇本,它屬於所有的人,」麥西米倫把小女孩抱上舞台,並且對著那些演員用力地揮著手,緩緩地說,「這舞台是我搭建的,還有他們,我的朋友們!這將比你昨天看到的歌劇更加精彩!嗯,我把這個叫做舞台音樂劇。」
「悲天憫人的天才,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龍吟詩人微微一笑,接過一把魯特琴,靈巧的跳上了舞台。隨著他撥弄琴弦的聲音,人群中幾位吟遊詩人一起附和,各種各樣的樂器發出美妙的樂聲。
氣氛十分熱烈,音樂劇上演了一遍又一遍,越來越多的人靠攏過來,伊莉安興奮地站在台下,和身旁的人一樣大聲地喝彩,隨著一次次的聆聽,她也隨著那些演員們輕輕的哼唱起來。
「你看,這些歌很簡單不是嗎?」龍吟詩人走到煉金師小姐面前,蹲下來牽住她的手,把她拉上舞台,「來一起唱吧,和大家一起唱!」
星球不規則的運行軌道和兩個月亮的捉弄,令這一年的天來得格外的早,奧蘭多南方這片溫帶大陸上已經積累了許久時日的冰雪以人眼能夠辨識的速度融化著。和煦的風成為被讚美的對象,人們的心情也隨著這漸漸升高的溫度變得越來越熱忱。
令人興奮的新年已然過去,迪斯科特的市民以及住在城外的農人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辛勤勞碌,而貴族們依然在忙碌著那些在他們自己看來無比重要、實際上卻又毫無意義的事情,虛懷若谷的商人們也不例外,只不過是鉤心鬥角的瑣碎小事變成了蠢蠢欲動的陰謀。
當然還有一些例外的東西,那些市民嘴裡哼唱的歌曲,以及大劇院每夜上演的精彩表演就是最好的回答。
龍吟詩人發明的舞台音樂劇如今已經是迪斯科特盡人皆知、耳熟能詳的了,雖然那樣的舞台劇不可能隨時演出,不過當中的那些唱段已經是大街小巷最受歡迎的流行歌曲了。音樂劇的成功,證明了相互傳唱的優美歌曲並不是吟遊詩人們的專利。當初進行表演的那些民眾演員,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出眾的歌喉,煉金師小姐的即興登台以及隨後大大小小舞台上演同一出表演的景象,讓人們將心中那些許的羞澀拋諸腦後,於是無論在工作中還是休息時,隨心所欲地唱上一曲,便成了現今的風尚。
雖然龍吟詩人每逢節日時的游手好閒、到處招搖使人們頗為頭痛以至於抱怨,但是他事後帶給人們的歡樂和美妙感受,也算得上是一種豐厚的補償。這一次龍吟詩人在貴族之中也同樣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即使是最為挑剔的評論家也不例外,連那些大富豪們也一樣,嘴上口口聲聲宣佈這是原本是愛爾培拉侯爵夫人功勞的他們,在心裡也不自覺地對這個才華橫溢的小白臉另眼相看一番,唯一令他們頗為惱火的,只是對於自己兒女們那同平民百姓一樣的狂熱,千方百計的想邀請龍吟詩人來自己的府邸當一次座上賓,是這些暴發戶們迫切要做的一件事。
《劇院外的名演員》影響力非同小可,甚至有一些格蘭斯和奧蘭多其他省郡的達官貴人也慕名前來,想要欣賞一下這史無前例的創新歌劇,不過令他們失望的是,這部歌劇僅僅是延續到新年結束,就宣佈停演了。不知道女主演愛爾培拉侯爵夫人出於什麼原因,任什麼人勸說也不肯再演出,這部歌劇算上預演,前前後後只上演了6回。這當然令那些遠道而來,卻又沒看上演出的人們大為光火,甚至有些地位顯赫的高原跑到市政廳來大肆抱怨,於是侯爵夫人在人們威逼利誘以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下,再次登上了舞台,不過她說什麼也不出演這部《劇院外的名演員》。雖然這樣的妥協仍是不能令所有人滿足,但是能夠聽到侯爵夫人那攝人心魂的歌喉,也就沒人在發難了。自那場瀆職風波之後沉寂了許久的大劇院,以這次的新年演出為契機,又再次門庭若市起來。
此外還有一個鮮有人注意的事情,就是金貝瑞這段時間出現的頻率降低了很多,往日歇斯底里地追逐女盜賊的羅賓俠,那悵然若失的表情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這也導致了迪斯科特的犯罪率略有回升。
作品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龍吟詩人的麻煩自然就接踵而至,貴族夫人、小姐們的邀請,大街上瘋狂的少女追星族們,以及諸多吟遊詩人和酷愛音樂的年輕詩人的拜訪,令他頗感頭痛,「出名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即使是為了毫無價值的虛浮名頭,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麥西米倫這樣總結的,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龍吟詩人絲毫沒有一點打算要淡薄名利的念頭。
幸好麥西米倫及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飄忽不定的「風信子」發來的邀請信,令他手舞足蹈了一整個下午。於是龍吟詩人在獨角獸周的第二天就以應邀外出找尋靈感為由,出門遠遊去了,留下剛剛情竇初開的伊莉安一個人繼續著與那些狂熱夫人小姐們的「戰鬥」。煉金師小姐倒也樂得將她那些不知好歹的「情敵」們一個個的挫敗,她倒是沒有想過麥西米倫是否是風liu快活去了。
麥西米倫自然不會有閒情逸致去拈花惹草,如果說被男人們調笑不算是拈花惹草的話。
迪斯科特西方的北大陸山脈,是一條將奧蘭多和半獸人的奧克斯王國分隔開來的天然障蔽。北大陸山脈的特點是山基非常高,險峻的山脈已經使絕大部分想穿越它的人望而卻步,而高聳的山基,使得整條山脈理論上可以行走的地區,海拔至少在6000米以上。因此,西索迪亞防禦半獸人進攻的戰鬥,被集中在北方的科隆要塞。
不過,北大陸山脈給予奧蘭多人的,並不僅僅止於一道天然的,無法跨越的城牆。北極圈內的冷風氣流將奧蘭多北方終年的積雪吹遍整個北大陸山脈,南方溫暖的空氣則使得山頂的積雪變為了哺育奧蘭多人民的妮姆羅河的源頭。而得到它的恩惠的不僅僅是奧蘭多人,迪斯科特西方的大片森林,以及生活在其中的各種生物,也是受益者之一。當初在迪斯科特斗龍會上的那些亞龍,同樣也是捕獲自這片森林之中,對於奧蘭多數量不多的獵人來說,這片森林無疑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麥西米倫現在正沿著法蘭亞河漫步,與他同行的是5位「風信子」。
「法蘭亞河是妮姆羅河的眾多支流中的一條,與眾不同的是,這條河與奧蘭多的母親河不是同一處發源地,貫穿西部森裡的法蘭亞河在斜穿過東之精靈森之後匯入妮姆羅河,所以說它是一條支流有些過於牽強了。」一位風信子成員在向麥西米倫講述著有關這條河的一切,儘管麥西米倫對當中的某些內容並不感興趣,不過他仍然記住了許多無關緊要的東西,比如河中都有什麼種類的魚,又或者是哪座河邊城鎮擁有多少架水車,因為那位講述者至少把這些東西重複了5遍以上。
風信子的所有成員都沒有真實的姓名,所以對應於每個人的稱呼都是一個代號,而這個生於奧蘭多的講述者則被人們叫做「渦流」,這也許是他一談到河流就會喋喋不休的原因,同行的還有一個叫「漩渦」的風信子,麥西米倫剛開始就經常把他們搞混。渦流是土生土長的奧蘭多人,直到成為一名吟遊詩人的那天,他都沒有離開過自己出生的小鎮,而現在,他顯然不把奧蘭多看作是自己的祖國。就像麥西米倫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格蘭斯人一樣,吟遊詩人從來都是沒有祖國,只有故鄉。
麥西米倫對於奧蘭多的絕大部分地方並不瞭解,多虧了渦流的沿途講解,使得他對於奧蘭多有了更多的認識。精通各國地理,也是吟遊詩人的必修課之一,遺憾的是,因為自己的年輕,也因為巴德的年老力衰,麥西米倫只是精通格蘭斯的地理。當然,在漩渦面前,他可不敢宣稱自己詳知格蘭斯的每個地方,那無異於班門弄斧。
「過了這個村莊就是西部森林了,估計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到了!」渦流還在咀嚼著嘴裡的黑麵包,指了指身後的小村子含糊地說。
「西部森林?我們要露宿在那裡嗎?」麥西米倫回頭問道,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收拾著自己的行囊,這背包還是當初齊繆爾送給他的豹皮製成的,每當看到它,龍吟詩人總會想起那同自己親如兄弟的新生代盜賊王。
「可以這麼說,想成為風信子,必須要經過一系列的訓練和考驗,當然也得風餐露宿,不過你不必擔心,時間不會很長,只要三四個長周而已。」
「三四個……」
「啊哈,看你細皮嫩肉的,恐怕是沒吃過什麼苦,你可得有個心裡準備哦,當心回來時變得面目全非。」
「渦流,別嚇唬我們的小可愛了,」走在前邊的漩渦扭頭說道。
「龍吟,不用擔心,看看我們幾個人的相貌,就知道這傢伙在唬你了。」另外一個風信子說道。龍吟是他們給麥西米倫起的代號,雖然聽起來不錯,而且對味,不過其中也不乏這些人在取名時偷懶的因素。
「嗯,我當然知道,這是故意裝出來的。」麥西米倫說著用手指點了點腦門,煞白的臉蛋頓時恢復了血色。
「哦,這可是一項不錯的技術,你還會別的什麼嗎?」
「當然,」隨意學了幾種動物的叫聲,麥西米倫對剛剛那個發問的風信子說,「我還會學你的叫聲。」說著又學了幾聲鳥叫。
「嗯,不錯,是一隻合格的知更鳥。」渦流點了點頭,道,「看來你的訓練時間可以縮短一些。」
「哦,那你會我的叫聲嗎?」另一個風信子問道。
「恩……這很簡單,我想沒問題。」幽靜的河畔傳出兩聲不協調的烏鴉叫。
……
將近傍晚的時候,隊伍在西部森林邊上停下了腳步。
「今天我們就在這裡露營吧,知更,你去準備晚飯的材料。烏鴉,去查看一下附近相對我們離開時有什麼變化,渦流、漩渦,你們去準備明天要用的小船。」幾個風信子中最年長的一位,對其他人發號施令道,然後開始準備燒烤的器具,麥西米倫記得他叫「深秋」,一個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卻總說自己已經是風燭殘年的傢伙。
幾個風信子應聲而去,稍過了一會林子裡便傳出了一陣歌聲,說是歌聲有點不合適,因為那歌聲短促而高亢,就像是麥西米倫每天清晨練嗓子所做的發生練習一樣。
不一會,練嗓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知更鳥拎著幾隻山雞回來了。於是三個人開始準備晚飯。
「知更,能跟我說一些有關風信子的事情嗎?」拔著雞毛的麥西米倫向取水回來的知更鳥問道。
「這個,你還是讓深秋來講吧,我不知該怎麼開始。」知更鳥指著抱了一大堆干樹枝走回來的深秋說。
「恩……怎麼說呢,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以往想成為風信子的吟遊詩人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尋找到我們的基地,然後通過各種訓練和考驗才成為風信子的,我們都是在成為風信子的過程中,慢慢瞭解的。」
「基地?風信子還有基地?那為什麼你們要主動找我加入風信子呢?」
「先回答第二個問題吧,我們要你加入風信子是因為有人讓我們這樣做,那個人可以說是風信子的領導者,至於為什麼,我們就無從知曉了。」
「可以說是領導者?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是從頭說吧,眾所周知,風信子是以情報交易為主要工作的吟遊詩人,從成立到現在大概有七百多年了吧!當初創立風信子的人,據說是位精靈,不過他並不完全具有精靈的特徵,就像你這樣,除了尖尖的耳朵,其他都和人類一樣,嗯,你知道,風信子從來沒有把信息寫下來的習慣,我們都是用這裡來寫,」深秋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所有的情報也是用口傳的方式,在最初的時候,人們用以稱呼我們的是另外一個名字——傳言者。
當時的風信子也確實應該被稱為傳言者,因為那時候,風信子經常散播一些假消息。這也是創始者的要求,他經常給予風信子成員一些假情報,讓他們去散佈,並花費大筆的金錢來維持這個因為散佈謠言導致信譽低下而找不到主顧的組織,這樣的情況大概維持了幾十年。然後,大概是那位創始者的財富無法再支撐這個組織,使他放棄了這些傳言者,銷聲匿跡了。
就在傳言者們決定重新做回單純的吟遊詩人時,我們現今的領導者出現了,他和那位創始者擁有同樣的特徵,尖尖的耳朵,細嫩的皮膚,高大健壯的身材。他教導傳言者用樂器進行戰鬥的武技,指導他們一些只屬於風信子的攻擊技能,也教給了他們一首奏唱,就是那首布拉格的詩歌,並用大量的金錢幫他們建立了許多基地,最後,給了傳言者們一個新的名字——風信子。從那時起,風信子這個組織為人們所知,經過了幾百年的發展,變成現在這個能夠和擁有兩千年歷史的盜賊公會齊名的情報組織。其間也有幾位了不起的風信子創造了新的奏唱,由於不俗的戰鬥能力,以及能夠在某些方面替代牧師的奏唱技巧,現今風信子已經在冒險者隊伍裡zhan有重要的地位。
而那個指導者,從風信子崛起的時候就消失了蹤影,只是偶爾會通過一些間接的渠道對風信子成員下達一些指示,七百年來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
「那麼,那個指導者還活著了?就算是精靈,活七百年也不算是短的了。」
「這點我們也不能確定,不過這個世界上確實還有比精靈更長壽的種族,對了,創始者和指導者的相貌特徵,聽起來確實與你很像。另外,還曾有人說,這是御龍者的特徵,只不過風信子的成員沒人見過御龍者,因而這個只流傳於風信子內部的猜測也就無從證實了。」
「這到是很新鮮,我有幾個朋友就見過真正的御龍者,聽他們說,我的相貌特徵很像。」麥西米倫想起伊凡特曾經說過的話,立刻回答道。
「哦?你的朋友還真是見多識廣,不知道他們所見到的是德萊根的龍騎士,還是至尊的御龍魔導士?」在星之大陸人們的心中,上古巨龍是僅次於神明的存在,而能夠駕馭四頭上古巨龍的魔導士,則被近似視為神靈,至於評判的標準,自然是強悍的力量。
「是烈焰之星碧卡麗絲。」麥西米倫很鄭重地說道。麥西米倫不知道,連齊繆爾本人也不知道,碧卡麗絲可以算是有史以來最平易近人的御龍者了,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
「喔!偉大的烈焰之星!」深秋和知更鳥一起低聲驚呼。
「呵呵,雖然他們說我很像,只不過我自己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御龍者。對了,深秋,跟我講一講你們的基地吧!」
「恩……」
一陣樹葉撥動的沙沙聲和急速的腳步聲打斷了深秋,顯得有些落魄的烏鴉從樹林中鑽了出來。
「渦流他們出了點小麻煩!」沒等深秋發問,烏鴉就開口說道。
「怎麼了?」
「一頭成年的閃電龍,幸好我離得比較近,幫了他們一把。」
「解決了?」
「嗯,不過那傢伙塊頭太大,我們三個人弄不回來。」
「喔!看來我們得一起準備一條大船了。」深秋說著站起身,「走吧,我們一起去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