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雷斯飛速的奔跑著,腳下閃著黯淡的光,在他經過的砂土上面只留下淺淺的坑。跟著追蹤蠱的氣味,他以最直接的路徑前進,不顧阻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沙丘、植物。就在想提高速度盡快追上齊繆爾時,他望見遠處沙漠中矗立著一條白色的身影。巴克雷斯嘴角一歪,露出一絲笑意,放慢速度,走了過去。
「喲呵!齊繆爾,想通了?反正都是死,不如盡早痛快了,你這麼想的嗎?啊哈哈哈。」
「果然是你,巴克雷斯!真是巧啊,嗯……想必聽到我逃跑,你一定是第一個追出來的,我早就猜到是你,這種機會你不會輕易讓給別人,是不是?」
「算你聰明,換作別人也許會把你抓回去,但我一定不會!」
「那追蹤蠱也是你放在手銬上的吧。」
「沒錯,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等死,所以早做了這一手準備。」
「那麼,我還想確認一件事,你也是與布琳茲的合謀者之一嗎?」
「不錯,她答應我,在攻佔了福裡德姆之後,瓦倫奇亞由我來掌管,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能夠親手殺了你,這對我來說是最誘人的條件。」
「呼……好啊,看來我要跟你做個了結了,很好,我也求之不得。」說著,齊繆爾壓低身體,準備應戰。
「哼哼,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你肯定會很興奮的。」巴克雷斯說著將拎在背頭的那顆頭顱拋了過去,頭落在砂土中,滾了兩下,立在地上。
地上傳來一陣血腥味,還有肉燒焦的味道,不遠處頓時閃現出十幾雙泛著碧綠光芒的眼睛,蓄勢待發。齊繆爾扭頭向那邊瞪了一看,十幾雙野獸的眼睛立刻黯淡了光澤,向後退卻。
待他轉回頭,看向地上那顆頭顱,頓時,齊繆爾氣血上湧,直衝頭頂,站立不穩,險些坐倒。那正是剛剛被巴克雷斯殺害的安德。
「為什麼……為什麼你連一個殘廢都不放過,他對你根本一點威脅都沒有。」
「放過他?哈哈哈,你嚇傻了嗎?老子殺人何時想過為什麼?何況,」巴克雷斯雙手緩緩伸向腰間,「他可是阻礙我追殺你的罪人,我當然要殺他。你應該謝謝我,你唯一的牽掛我已經幫你了了,那麼,你就安心的去吧!」
話音未落,巴克雷斯已經左手甩出一把飛刀,右手握著匕首衝向了齊繆爾。
齊繆爾雙手一晃,抽出靴子裡的兩把短刀,左手刀擋開射過來的飛刀,右手直直刺向巴克雷斯的咽喉。巴克雷斯見他同歸於盡的攻擊,只得剎住身體,閃過這一刀。而齊繆爾把雙刀拋在空中雙手快速結印,腳下泛起一陣微光,他輕輕跳起,抓著空中的短刀,站立在稀鬆的砂土之上,絲毫沒有陷進去,彷彿整個人都沒有了重量。落地之時,他雙手各向巴克雷斯連刺三刀。
巴克雷斯見第一擊未得手,只得向後跳去,抖手射出三把飛刀,口叼匕首打出一套結印,頓時風沙飛揚,幾塊拳頭打的岩石旋轉著飛射出去,閃過飛刀的齊繆爾鎮定自若,腳下一踢,地上騰起數道沙柱,與飛來的石塊各自抵消。
齊繆爾再施故技,拋起雙刀,手勢變幻,巴克雷斯這次則不打算給對手留任何機會,隨著兩把激射出去的飛刀衝向齊繆爾,但還是慢了一步。齊繆爾施術完畢,雙手一抖,藏在護肘裡的匕首落了出來,他抓住匕首,擋開飛刀,左手匕交到右手,用右手抓住兩把匕首柄部,兩把匕首變成了一把雙尖刃,襲向巴克雷斯頭頂,巴克雷斯促不及防,只得委身下伏,卻不料胸口一震,被一腳踢飛。待巴克雷斯飛出之際,齊繆爾左手同樣方法,抓住還停留在空中的兩把短刀,衝了過去。
而巴克雷斯飛在空中手也沒閒著,掏出兩個竹筒,扔了過去,頓時在齊繆爾身前騰起兩團火光,阻住了他前進的腳步。
巴克雷斯剛一落地,便單手打結,準備再次施術,卻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原來是齊繆爾隔著火光將一把匕首扔了過來,匕首飛過他的肩膀,帶走了一塊血肉。這一擊令巴克雷斯勃然大怒,他持著匕首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卻正正迎上三道寒光。齊繆爾口叼匕首,雙手持刀,三把利刃同時攻了過來。巴克雷斯右手急揮,擋下兩刀,卻沒躲過第三下,齊繆爾口中的匕首,正好扎進他剛剛負傷的那條手臂。
身負兩傷的巴克雷斯只得慌忙後撤,拔出手臂上的匕首遠遠的扔了出去,又掏出好幾個竹筒扔了出去,火光四起,將齊繆爾包圍起來。這次巴克雷斯不敢懈怠,又把兩個裝有毒氣的竹筒扔到火圈中心,確定對手被暫時困住,他才口叼匕首,再次結印,這次他打了一套很長的手結。
待齊繆爾衝出火圈,巴克雷斯已經變成了三個人,並排站立。
「哼哼,剛才是我太大意了,現在,我可要動真格的了!」三個巴克雷斯同時開口道。
齊繆爾一言不發,嚴陣以待。
三條人影同時衝了過來,與齊繆爾戰在一處。
深藍色的沙漠中,刀光閃爍,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四道身影飛快移動,只有在兵器磕碰的時候才能隱約看到他們的身體輪廓。沒有了飛舞的沙塵和閃耀的火光,只有行雲流水的搏擊纏鬥。
從巴克雷斯一分為三之後,就再沒有受過傷,反觀齊繆爾,卻是身中數傷,身形漸漸慢了下來,而巴克雷斯則氣定神閒,屢次抓住微小的破綻,施以重擊。
終於,巴克雷斯抓住一次機會,踢中齊繆爾的右腿,使他跪倒在地,隨即右手一揮,將他手中的短刀雙雙打飛出去。
「哈哈哈哈哈,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巴克雷斯三影合一,大笑起來,左手抓住齊繆爾的衣領,一把將他拎了起來,「永別了!」右手隨著那句「永別了」直突過去。
匕首穿過齊繆爾單薄的皮甲,刺入了他的胸膛,巴克雷斯右手再次用力一擰,匕首剜掉一塊肉,又往前突進,整個沒入了齊繆爾的身體。
「哈哈哈哈哈,我終於把你做掉了!不甘心嗎?那又怎麼樣?把你那只耳朵留給我做個紀念吧,我會經常想念你的。啊哈哈哈!」
巴克雷斯說著撤回右手,打算把齊繆爾的耳朵割下來,可是一股力量拽著他的手,匕首埋在身體裡,卻是怎麼也拔不出來。他頓時一陣慌亂,左手去抓齊繆爾的臉,打算看看他是死是活。
卻不料在這一刻,他的背心忽然一涼,一把匕首穿透身體,從他的前胸露了出來。此情此景,同他殺死安德時如出一轍。他一臉愕然的看著面前已死的齊繆爾,他實在不能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等他回過頭,面前的齊繆爾已經化作一堆砂土,散落在地上,一個人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甘心嗎?那又怎麼樣?」齊繆爾冰冷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巴克雷斯隨即感到胸口一涼,匕首被抽了出來。
巴克雷斯身體已經麻痺,連回頭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看著地上那同沙漠混為一體的沙子,無力的說:「這,這是分身術嗎?還是你新發明的術?」
「是魔法!傀儡術與幻術的結合,你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做著不可能的美夢。看來我們之間確實的了結了。」
巴克雷斯艱難的仰起頭,無奈的笑著,臉孔扭曲,又好像是在哭。後邊的齊繆爾冷哼一聲,右手握住匕首,左手托住匕首底部,猛地一下扎進了巴克雷斯的後頸。
「咯喇」一聲,匕首折為兩段,同時也刺斷了將死之人的脊椎。巴克雷斯的頭一下子垂了下去,貼在胸口上。
齊繆爾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了看自己身上,他身上依然完好無損,沒有一處傷口。從跳出火圈開始,進行戰鬥的就一直是那只施了幻術的傀儡。而他自己,則撿起剛剛被巴克雷斯扔出去的匕首,一直躲在暗中,等待機會。
將斷匕扔到一邊,他去尋找那兩把短刀,要走的路還很長,可不能沒有武器。
可他剛沒走出兩步,身後就響起了「啪啪」的鼓掌聲,齊繆爾猛然回頭,兩個人就站在不遠處的沙丘上,藉著月光看去,鼓掌的人正是奈特.福克斯,而身旁站著的,是他的弟弟——馬斯塔.福克斯。就在這一眨眼間,兩人身後又站起了幾十個人,隨著馬斯塔右手一揮,全都衝了過來,包圍了齊繆爾。個個神情戒備,手持匕首,沉著身子,隨時準備撲上來。
「齊繆爾,你現在手無寸鐵了,撿起地上所有的武器!」奈特怪裡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最外邊的兩個士兵,馬上跑開,一個跑到遠處,撿起兩把短刀和那把還掛著一塊肉的匕首,還不停的搜隨著地上的飛刀,令一個則撿起巴克雷斯的匕首和那個傀儡化成的沙堆上的一串飛刀,並把巴克雷斯搜羅一番。兩個人全都謹慎之極,生怕留給齊繆爾一點機會。
「巴克雷斯用追蹤蠱追殺你,而我們就用同樣的方法追蹤他。哈哈,想不到吧。」
「那麼說,是布琳茲派你們來的?」
「沒錯,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了,我們怎麼能夠讓你跑掉?」一言不發的馬斯塔開口道。
「雖然布琳茲說,如果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幹的話,就讓我們帶你回去,不過我可根本沒那打算,就把你的性命留在這裡吧!」
30多個士兵目露兄光,幾欲衝上。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給我活路了,那我也就不顧及同僚之情了。」齊繆爾語氣冰冷,一字一句的說著,把手伸向懷裡,掏出一把包在豹皮刀鞘裡骨制匕首。
眾人臉色突變,剛剛的氣勢突然間煙消雲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
就著樣一對幾十的對峙了半天,還是福克斯兄弟忍耐不住了,雙雙抽出短刀,從沙丘上跳了過來,「跟著我一起上!」
可還沒等兩個人衝進戰圈,包圍圈外突然砂土暴起,竄出數條身影,一個攔住了福克斯兄弟,另外幾個衝向了包圍圈。
「不要慌!是分身術,分組戰鬥,最裡邊的對付本人。」
可是那幾個分身,強悍非凡,所有對付圈中人而沒有轉過身來的士兵都在第一時間被斬斷脖子,身首異處。
而那些對付分身的士兵同樣遭到了背後襲擊,齊繆爾神匕出鞘,十幾道寒光閃過,一瞬之間,餘下的不到20人全都被腰斬,屍體斷口處泛起點點冰花。
轉瞬之間30多人全部斃命,數個身影合在一起,朝著福克斯兄弟衝了過來。
見手下全部陣亡,福克斯兄弟無心再戰,二人合力逼開纏住自己的分身,扔出幾顆煙霧筒,在齊繆爾衝過來之前,遁入沙土之中,落荒而逃。
身形再次合二為一,齊繆爾匕首入鞘,緩緩走到安德面前,捧起那頭顱。
遠處碧綠色的眼睛再次亮起,數量卻多了兩倍,幾十隻野狼顯出身形,全然不顧坐在那裡放出騰騰殺氣的齊繆爾,朝著地上的數十具屍體撲了上去,瘋狂的嘶咬吞嚥,不時發出狂喜一般的嚎叫。
眨眼之間,幾十具屍體便成了淋血的骸骨,而那些惡狼顯然仍是飢餓難耐,全都對著坐在那裡的齊繆爾虎視眈眈,一步一步的爬了過來。
最前邊的兩隻野狼猛地撲了上去,卻見刀光一閃,雙雙被斬成兩段,另外四隻緊隨其後,同樣沒有躲過腰斬的命運。
餘下幾十隻惡狼面對兩眼充血的齊繆爾,發出低吼,訕訕地退卻,yu轉身逃跑。
豈料,眼前的人類已經不願再給它們生存的機會,只見寒光閃爍,沒出半刻,數十隻野狼慘死當場,只有寥寥幾匹向遠處狂奔而去。鮮血染紅了大地,在藍色月光下反射出詭異的紫色光澤。
齊繆爾立在那裡,喘了好久的粗氣,過了不知多久,通紅的雙眼漸漸恢復成黑色,整個人也平靜了下來。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腔,齊繆爾當下手勢變幻,隨即打出兩團火球,熊熊烈火將所有的屍骨吞沒,將他慘白的臉映得彤紅。
雙手直直的伸入火焰之中,他將安德的頭顱放在了裡邊。火光沖天,與東方的朝霞遙相呼應,齊繆爾望著遠遠的倚在朝霞之中的瓦倫奇亞要塞,呆呆的出神。
「義父啊,請寬恕我沒有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卡哈羅喲,我敬愛的兄長,安德,還有我的好兄弟們!
請原諒我這個拋棄你們,獨自苟活的懦夫吧!
他日當我重返這裡,必定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雪恨,重振瓦倫奇亞!
我以我的血肉靈魂起誓,如不能為你們報仇,我的靈魂將永不回歸生命女神的懷抱,遊蕩在冥界,永世不得轉生!」
嘶吼聲振蕩著這個沙漠。
齊繆爾緊閉雙目,猛地轉過身體,朝著濃煙籠罩的遙遠西方大步流星的走去,兩點水滴撒落在這已被火焰烤得發燙的土地上,騰起一團小小的水霧。
白色的熾熱陽光灼烤著日光沙漠的每一寸土地,兀自佇立的仙人掌上騰起一團團水霧,一道道撲面而來的熱流席捲著整片沙漠,將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扭曲。就連本該在天空盤旋,搜尋屍體的禿鷲,也不堪忍受這炎熱,躲在巢穴裡。除了那些植物無奈的忍受著這大自然最嚴酷的刑罰,沒有任何生靈膽敢把自己的身軀暴露在這純黃色的世界裡。
無垠的沙漠中,卻有一個人蹣跚的走著。他頭上罩著一塊厚厚的帆布,但這絲毫不能減輕他的痛苦,因為他已經在忍受著痛苦的極限,持續了整整五天。沙礫反射著太陽光,將他的影子打得粉碎,無從查詢,而他又不敢抬頭看那唯一可以給他指明方向的太陽,因為哪怕只看上一眼,他都會立即昏倒在這片沙漠之中,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盯著遠方那濃濃的煙塵,緩緩的前行,又或許是在繞圈子。原本白淨的皮膚,已經被灼烤成焦灰色,深陷的眼窩說明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個好覺,乾裂的嘴唇上一條條深得嚇人的溝壑,足能夠讓人看到那已經變黃的牙齒和發黑的牙齦。他臉上沒有一滴汗水,或許是汗水一滲出皮膚就會被蒸發得一乾二淨,也或許是他已經再也沒有汗水可以流出。
又一次,他跪倒在這砂礫上,褲子的膝蓋部位早已被磨破,當他的膝蓋觸碰到冒著熱氣的砂土時,發出「嗤」的一聲響,騰起一團水霧。他僅僅只是哼了一聲,不是他堅強,而是因為他的聲帶已經失去機能,也許是暫時的,又也許是永遠的,永遠能有多遠呢?或許再過幾個小時,他整個人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拿出水袋,舉高帆布,他把水袋仰了起來,順著瓶口,水珠一滴一滴的打在他已經佈滿舌苔的舌頭上,每碰到一滴水,他就縮回舌頭,細細的品味一番。直到那最後一滴,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水滴一點一點變小,然後消失在空氣裡,卻忘記把瓶口放在自己嘴邊。
籠罩在他心中的,除了絕望,只有歉疚。
距離那晚的廝殺已經整整十天,起初逃亡的五天,齊繆爾始終徘徊在瓦倫奇亞附近的村落之間。僅僅是在第一天走進了村落一次,當發現了駐紮的大量瓦倫奇亞士兵後,他就再沒進過任何村子,夜晚也只能在野外露宿。在他逃走的轉天,在瓦倫奇亞轄內的所有村落包括德吉特,就都已經進駐了捉拿他的部隊,令他無法在踏進有人煙的地方。
在第五天的晚上,他終於下了決心,踏上了前往法魯斯締亞的旅程。
「法魯斯締亞不會容忍這樣一個叛逃者胡作非為吧。」他這樣想著,「至少在那裡,我還能夠有一線生機。」
齊繆爾曾經結識過一些逃往魔族國土的亡命者,雖然都是一些死刑犯或者是野心家,但並非都是無恥之徒。這些人或多或少會給予他一定的幫助,至少能夠收留他。
「乾脆我也去那裡吧!去投奔魔族!哪怕是背叛人類,我也要報仇!」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踏上了這條不歸路,向著那濃煙籠罩之下終年噴發著岩漿的魔土。
然而這旅行,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以前只需要3,4天的這段路程,此次卻變得如此漫長。五天之後,齊繆爾仍舊徘徊在這片沙漠中,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會有野獸竄出來襲擊他。雖然盡量的節省,但是乾糧在兩天之前就吃完了,而且始終沒有找到一處水源。他只能依靠吸取沿途偶爾發現的仙人掌的水分,生食毒蛇和蠍子來維持生命。不過他已經知道,如果今天還不能到達法魯斯締亞,那麼等著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跪在砂石上,他盡量用遠處那無邊無際的煙雲來安撫自己,不斷回想記憶中那如同惡夢般的一副副畫面來鼓勵自己,站起身,繼續走。
就在他手扶地面,艱難地想站起來時,忽然感覺到沙地在震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地下遊走,就像蚯蚓那樣。然而在這沙漠中,根本不會有蚯蚓,這世界上恐怕也不會有大到能夠使地面震動的蚯蚓。這震動的感覺告訴他,那種足以讓自己陷入無盡絕望中的生物來了!
果然,沒過幾秒鐘,不遠處的沙子噴了起來,隨著一聲幾乎撕破耳膜的叫聲,一隻巨大的蠕蟲從地底鑽了出來。這只3米多長2米來高的蟲子張著一張比自己腰圍尺寸還要大的血盆大口,淌著綠色的黏液。雖然沒有牙齒,但是這更令人感到恐怖,因為這意味著你會被活生生吞進它的肚子裡,無力的看著自己被胃液一點一點的消化掉。灰色的身軀扭動著,身上同樣沾滿了那種綠色的黏液,粘著了無數的沙子顆粒。這就是沙漠旅行者的噩夢——沙蟲獸,而齊繆爾眼前這只是一隻小號的,應該還未成年。這只沙蟲獸蠕動著身體,朝著齊繆爾撲了上來,想要在第一時間享用這美味的午餐。居住在沙漠中的遊牧民族並不懼怕這種蟲子,因為他們擁有一種奇異的香料,能夠讓這種生物遠遠得躲開,但這只是遊牧民族的特長,其他弱小的人類一概逃不掉這些沙蟲獸的襲擊,而眼前的齊繆爾自然也免不了一場苦戰。
齊繆爾那將死的身軀此刻彷彿突然注滿了力量,他敏捷的側滾,躲過了撲過來的那張大口,張到極至的大嘴蹌在地上,吞掉了齊繆爾身後的那個小沙堆。不過一堆沙子顯然不能當作食物,噴出了嘴裡的沙子,那蟲子又撲了上去。
齊繆爾剛剛從腰間取下兩把早已經崩了刃的短刀,面前夾雜著胃酸的砂土朝他噴了過來。他只得向後跳去,而那張大嘴又砸了過來,一小團唾液粘在他的腿上,將左腿的褲子化掉了的一塊,連肌肉上也留下一塊黑斑。
不敢再正面面對這隻大蟲子,齊繆爾拼盡體力,在它的身側竄來跳去,時不時的在它身上割上一刀。雖然刀已經沒有刃鋒了,所幸沙蟲獸的皮並不堅硬,再加上強大的力道,沒過一會,那蟲子身上就多出了左右對稱的十幾道大口子,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塊切成了花正待放入油鍋的火腿,不過齊繆爾到真希望眼前的是一塊火腿。
沙蟲獸身上的口子不停的淌著說不出是血液還是胃液的綠色液體,追逐著齊繆爾,但是盜賊左躲右閃,始終沒有讓那蟲子在碰到自己的身體。人獸之鬥就這樣一追一逃的持續著,直到那只蟲子體液撒滿了沙漠,身體漸漸癟了下來,終於慘叫了一聲,倒了下來。
然而還沒等齊繆爾呼出一口氣,大地又劇烈的震動起來,四隻沙蟲獸又從地底鑽了出來,三隻和剛才那個一樣大,另外一隻則恐怖的多,足足又6米多長,還有一部分身體留在沙子裡,沒有鑽出來。
齊繆爾苦笑了一聲,「看來這次真的是沒戲唱了,想不到,最後竟然是和兄弟們同樣的死法,不過我不會讓你們痛痛快快的把我吃了!」
盜賊掏出懷裡的骨制匕首,將刀鞘扔了出去,正好打進一隻沙蟲獸的嘴裡,竟然將它打得倒退了數米,發出巨大的吼聲。同時另外兩隻小號的沙蟲獸撲了上來,齊繆爾躲過頭一隻,直接攻向第二隻,躬身閃過那張大嘴巴,他發出一聲微弱的吼叫,直接將匕首扎進它的下顎——如果那蟲子有下顎的話。沙蟲獸的嚎叫僅持續了半秒不到就停止了,整個身體變得僵硬,表面覆蓋了一層冰霜。
正當齊繆爾想拔出匕首的時候,那只最大的蟲子仰著大嘴巴撲了過來,匕首被凍在死蟲身體中,拔不下來,齊繆爾只得放開匕首,閃過這一下,卻沒料到第一個撲過來的那只蟲子甩動身子,身體後半部拍了過來。這一擊正中齊繆爾,將他打飛出去,落在沙堆上,那蟲子身體落在地上,把那只剛剛凍死的沙蟲獸的屍體砸得粉碎。
而那只剛剛被刀鞘打到的蟲子,正好處在離齊繆爾落地處不遠的地方,登時便撲了上去。
被結結實實的拍了一下,將齊繆爾身上全部力氣都打得一乾二淨,盜賊落在地上以後就再也動彈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那只沙蟲獸抬起巨大的身軀,向他砸了過來。
「完了!抱歉了,義父,兄弟們!我只能走到這裡了。保佑我死後能到冥王那裡做個幽魂吧,如果那時我還有記憶的話,我再來給你們報仇。啊哈哈哈哈……咳咳!」吐出一口鮮血,齊繆爾閉上了眼睛。
齊繆爾閉上眼睛的同時,那只沙蟲獸砸了下來,可就在即將碰到他的時候,彷彿時間停止一般,巨大的身軀突然定住了,身上的肥肉抖動著,就在下一個瞬間,3米多長的身體猛地倒飛出去,隨即一個火球飛了過來,打在它身上,沙蟲獸整個身體頓時燃燒起來,瞬時間化為一塊焦炭落在地上。
第一個撲向他的那只沙蟲獸緊接其後蠕動著快速爬了過來,還沒等它爬到近前,一點小小的火星飄了過來,正好落在它的頭部,即時燒出一個大洞,蟲子的身體斷成兩截,攤在地上扭動著,連叫聲都沒有發出。
下一刻發現自己沒有遭到攻擊,齊繆爾又睜開了眼睛,看見地上的焦炭和斷成兩截的蟲子屍體,驚訝之際,那隻大蟲子已經整個身體鑽出沙土,10米多長的身體立了起來,遮住了陽光。可還沒等它有所動作,一條巨大的火柱從天而降,將它的身體整個包裹,數秒過後,火柱消失,沙蟲獸的身體同樣的也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一陣巨大的氣流捲起砂礫,大風從各個方向吹來,齊繆爾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體力透支的他,眼皮無力的垂了下來,人昏了過去。昏迷前,他只看到一片閃爍著光澤的亮麗紅色。
獵獵風中,一頭紅色巨龍扑打著翅膀落了下來,巨龍的身體全長超過50米,通體紅色,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巨大的鱗片有如水晶一般流光溢彩,金黃色的眼睛,耳朵後邊有一對白色的犄角,鼻孔中呼出淡黃色的氣息。
紅色巨龍落在地上,收起了翅膀,伏下身體趴在地上,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不遠處那堆被拍碎的屍塊堆中,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撿起了那把閃耀著藍色光芒的骨制匕首。
……
當齊繆爾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呼嘯的風聲在耳畔迴盪,但是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風吹,這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是他發現僅僅是感覺不到風而已。他努力睜大眼睛,一片片雲彩急速地從身邊掠過,西邊那厚厚的煙雲變得越來越大。只能看見兩隻極大的翼翅拍打著,馱著自己的大概是一隻龍,不過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龍,這應該是真正的龍族。他沒有辦法確認,因為他沒有力氣挪動自己的頭,只能把頭倚在身後人的懷裡,那個人兩隻手扶著自己的肩膀。從細長的手指和修葺的十分漂亮的指甲,以及後腦勺傳來的柔軟觸感,齊繆爾斷定這個人是個女人。想要仰起頭看清那人的樣子,可是肩膀上傳來一陣陣溫暖,讓他變得懶洋洋,漸漸的眼皮變得沉重不堪,整個人又睡著了。
到達了沙漠的邊緣,紅色巨龍降低了高度,朝著那片處於沙漠和火山岩之間的綠色草地落了下去。
這片綠地並不大,被包圍在一座規模不大的小城鎮裡,城鎮建築是清一色的黑色。而在城鎮西邊不遠處,有一座高聳的火山,火山口不停的冒著黑色的煙塵,山壁上,有一座灰色的城堡。確切的說是半座,因為露在火山之外的,只有半個城堡。
剛剛那只紅色巨龍,在前邊的小鎮裡停留了片刻,然後騰空而起,朝著更西的方向飛去,越過那座山壁上修建了城堡的火山,消失在那一望無際的黑色煙雲深處。
數日後的清晨,在沙漠邊緣的那座小鎮上。
這座小鎮名叫布萊沃爾,隸屬於法魯斯締亞,是這個國家唯一一個太陽能夠照射到的城鎮。法魯斯締亞全境都籠罩在厚厚的煙霧之下,每一座城市擁有一個魔法製造的太陽,這所謂的太陽,僅僅能夠提供一片黃昏般的光明。不過法魯斯締亞的國民並不太在意沒有光明的生活,就連在這裡的人類也是一樣。而最幸運的人類,就是居住在這座最東邊小鎮的居民了,這裡居住的全都是人類,他們能夠擁有真正的陽光。而這裡也是那些來法魯斯締亞做生意的商人們旅途的終點。
因為能夠享受到陽光,法魯斯締亞最健壯的人類全都生活在這裡。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戰士身份,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僱傭兵出身,也有少數是逃亡過來的死囚或者是他們的後代,都是些亡命之徒。
這些人平日裡都是游手好閒,法魯斯締亞和溫德雷斯之間時常爆發小規模的戰爭,有的時候會從這裡調派人手。但是他們主要的工作與瓦倫奇亞的盜賊相同——就是護送商隊。雖然在與法魯斯締亞的通商中,福裡德姆的商人zhan有主動地位,但是,總會有某種物資緊缺的時候。法魯斯締亞與溫德雷斯已經積攢了兩千年多年的仇恨,通商自然是決無可能,而海路又更加凶險,所以相較之下,只有這條沙漠之路能夠成為商路。每年中有些時候,法魯斯締亞的人類就會帶著未經加工的原鑽、寶石、金塊以及硫磺,穿過沙漠,前往福裡德姆。去往人類的國家,布萊沃爾的住民便是他們最適合的保鏢。
陽光從窗戶鑽進來,照在齊繆爾的臉上,雖然還沒有什麼血色,但是深陷的眼窩和乾裂的嘴唇已經消失了,整個人看上去只是缺乏生氣而已。
他坐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腳,看著對面一個魔法師打扮的中年人。
「菲特勒,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你,這段時間是你照顧了我吧,真的非常感謝你。」
「我可是欠了你一條命的,如果當初不是你,現在我又怎麼可能照顧了你呢!」
「哈哈,其實我本來也是打算投奔你的。」
「投奔我?你怎麼了?不是在瓦倫奇亞過得好好的嗎?」
「是這樣,我義父義兄被人殺害,而我遭誣陷,背了這條罪名,我是逃出來的。」
「竟然出了這種事情,那兇手呢,你沒抓到嗎?」
「那傢伙很不簡單,我想應該是法魯斯締亞的叛逃者,那傢伙是黑暗精靈。」
「是嗎……我想這你不必擔心,現在的皇子沒有吞併瓦倫奇亞的意願,你說的那個黑暗精靈一定不是這裡派過去的,我想她應該沒有什麼靠山。以我在這裡的地位,能夠調動絕大多數人類,你是想報仇還是想得到瓦倫奇亞都不成問題。現在你只需要把傷養好,然後想一個萬全的計策,既能擺平那傢伙,又能讓你洗脫罪名,並且得到瓦倫奇亞人的擁戴。」
「真的能夠這麼簡單嗎?」聽到自己能夠報仇,齊繆爾馬上激動得不得了。
「這點你放心,現在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說什麼我都應該感謝你,當初我只不過是收了錢護送你穿過沙漠罷了。」
「你不應該這麼說,我們的友情是經過考驗的,用生命捍衛的,不是嗎?」
「對!沒錯,是我說錯話了,哈哈。對了,在沙漠中救了我的人,你知道嗎?」
「噢!那可是大人物!不過她特別叮囑不能把身份告訴你,過一段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是嗎……那我就等著吧。你不是說我睡了整整7天了嗎?加上先前的,我已經十多天沒吃過東西了啊。」
「這個啊,這幾天我一直在給你灌糖水,而且每天都在你身上塗油脂和蛋青。所以你根本就沒餓著。不過我還是給你拿點吃的吧,畢竟你這十多天沒真正吃過飯。」
「嗯,謝謝你了。」
「好好調養吧,過一段時間你好的差不多了,就要前往王城卡奧斯了,皇子都知道你來這裡了,等著要見你呢!」
「見我幹什麼啊?」
「到時見到他你不就知道了?」菲特勒說著走了出去。
經過半個多月的調養,齊繆爾的身體基本恢復了健康,而來接他的人也已經到了。
齊繆爾雖然經常到布萊沃爾來,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魔族,就連黑暗精靈他也只見過一次。而眼前這位使者,就是一位魔族的貴族,所謂魔族中的貴族,是一種被稱為魔人的生物,他們是混沌神的直接造物,法魯斯締亞的統治階級就是由這些魔族組成。魔族與人類的身形和樣子差不多,區別在於魔族擁有火紅色的皮膚以及額頭上各種各樣的角。
「您好,尊敬的沙漠飛鷹,在下是皇子布魯法斯身邊的一名侍臣,皇子現在就在加艾克城,希望您能跟隨在下前往加艾克面見吾王。」
「噢,好,那就麻煩你了。」
「請您準備一下,我們立即出發。」
與齊繆爾同行的,還有菲特勒,菲特勒原本就是皇子布魯法斯的近臣,這次來布萊沃爾只是有些小事要辦,正好遇到了齊繆爾,於是便拖了些時日,如今也正要趕回皇子身邊。
收拾停當之後,使者帶著齊繆爾、菲特勒,以及兩名侍從,一起離開小鎮,前往路程不遠的加艾克。